每個人都是這漫長歲月中的時間旅行者

每個人都是這漫長歲月中的時間旅行者

慢慢地,我發現,成人生活給我的約束越多,我就越沒有自己的時間。

我越長大,感覺時間過得越快。

——維克多·於斯諾《時間旅行者》

最近,當我騎行在北京的街道,我總是想起這幾句話。於是記憶被拉扯到遙遠的小時候。前方模糊的背影,身旁清晰的側臉,每一處細節,每一個要素,拼貼成過去的畫面。十字路口,紅燈變綠燈。記憶的碎片被丟在了身後。而我被人潮推湧著向前,來不及回頭。

但如果,如果歲月可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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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擊進入時間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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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年前。

我第一次看到原版漫畫的時候,就被封底的這幾句話戳中。維克多·於斯諾(Victor Hussenot)的筆觸不同於馬克-安託萬·馬修(Marc-Antoine Mathieu)的黑白,抑或克里斯多夫·夏布特(Christophe Chabouté)的冷峻,他的畫風非常溫柔細膩,融合了詩意與哲思。這一次,他想要探討的主題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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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的主人公從孩童時代來到成人世界,意識到時間是隨機的、神秘的、不斷流動的,還發現每個人對時間都有一個準確的概念,比如哲學家聖奧古斯丁認為回憶、期望和直覺是度過時間的三種方式。對於主人公而言,他也擁有自己的時間三分法:歷史時間、個體時間、日常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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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面對“什麼是時間”的發問,他依然感到無能為力:“如果沒有人問我,我便知道答案;如果要我試著向提問的人解釋,我反而說不清了。”

主人公先後做了兩個夢。第一次他置身於一張陌生的地圖中,這張地圖由“過去之洲”“遺蹟群島”“歸檔之地”等一系列新穎獨特的名稱組合而成,彙集了他生命中最難忘的時刻,遺憾的是有些區域已經封閉,無法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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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地圖的一面來到了另一面,意識到時間的一大本質就是不可見性。所謂的“地圖”,只是時間眾多幻影中的一個,而諸如人類發明的測量儀器為代表的所有想要抓住時間的嘗試,不過是圖像而已,它們都不是時間。

在想象的指引下,第二次主人公來到了時間地鐵。他被鄭重告知,在時間地鐵裡,數字是國王,是神聖的符號,沒有數字,就沒有時間!

時間地鐵提供了三條時間線路:年代線、年齡線、小時線,每條線路都構建在一種社會生活的時間計算方式上。穿梭在“小時線”上,主人公發現,自己的時間三分法“歷史時間,個體時間,日常時間”對應了時間地鐵上的三種數字時間“年代時間,年齡時間,小時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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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種三分法是心理上感知到的時間,第二種三分法雖然表示的時間相同,卻是以數字的方式計算。這兩種三分法,既相互對立,又互為補充,它們是同一現實的兩個面。這意味著,時間以兩種不同的形式存在於我們的精神世界和日常現實中。那麼,心理時間和數字時間,究竟哪一種更重要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主人公踏上了“年代線”,回望悠久璀璨的人類文明史以求尋找答案:

公元前4000年,人類學會用手指計數。

公元前2100年,計數和天體的移動合二為一,發明了月晷。

公元前1500年,發明了最初的古埃及曆法。

古羅馬時代(公元1400年),出現了用來測量時間的機械鐘。

1600年到1700年,伽利略、牛頓先後在物理學中引入時間概念,牛頓提出了絕對時間。

過了很久,愛因斯坦證明了牛頓的理論是不準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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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數字時間比心理時間更加真實。最後,主人公來到了“年齡線”,在這條線路上,每經過一站,時間就前進一年,所有乘客就會變老一歲,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朝著未來駛去。好在有人及時拉住了他,否則他將一直坐到死亡盡頭。主人公立刻乘坐了反方向的地鐵,慢慢變得年輕,直到恢復正常年紀。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再也不去追逐這個既看不見又捉不著的時間了。唯一真實的時間,是從我們鼻息間流過的“生命時間”

合上書頁的瞬間,我們彷彿和主人公一起頓悟:與其沉浸在對過去的懷念或者對未來的憧憬中,不如珍惜每一個當下時刻。就像法版SKAM第六季的最後說的那樣:La vie, c’est mainten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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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於斯諾,出生於1985年,2010年畢業於法國南希美術學院,兩次提名安古蘭國際漫畫節青年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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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於斯諾

這位年輕的漫畫家坦言,自己從小就對漫畫表現出強烈的興趣。和其他漫畫家一樣,他也受到諸如丁丁系列、斯皮魯系列、《阿基拉》經典漫畫作品的影響。但是,那時的於斯諾並沒有真正地畫過漫畫,而是轉向學習繪畫技巧。

同一時期,他也對電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埃裡克·侯麥、弗朗索瓦·特呂弗、佩德羅·阿莫多瓦、斯坦利·庫布里克等人的作品都觸動了他,幫助他更好地去理解如何談論深刻而複雜的感情。此外,在哲學方面,加繆和薩特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毫無疑問,20世紀末的“烏巴波”流派對於斯諾的影響至深。早在1960年,雷蒙·格諾創建了“烏力波”,即“潛在文學工坊”,弗朗索瓦·勒昂奈立即宣佈,這種趨勢不能僅僅停留在文學上,而應該圍繞著一個更大的“OU-X-PO”,涵蓋人類知識的所有領域。直到1992年,“烏巴波”,即“潛在漫畫工坊”終於出現了。

起初,“烏巴波”由Thierry Groensteen、Lewis Trondheim、JC Menu等人發起,其標誌性作品《活著的四分之一秒》(Moins d’un quart de seconde pour vivre)由Jean-Christophe Menu繪製,Lewis Trondheim撰寫而成,於1990年在L'Association首次出版,收錄在Éperluette系列中。

2011年,於斯諾出版了第一本漫畫《方塊》(La Casa),書裡方塊內的區域代表了現實世界,方塊外的空白代表了想象世界,這本漫畫延續了他早前的“華夫餅機”(le gaufrier)的概念與內涵,從中還能辨識出某種“烏巴波”式的特徵,即標誌性迭代(l’itération icon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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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塊》

於斯諾通過描繪一個個方塊裡的日常生活和群居圖景,探討人類生存的本質。在2014年的《線條王國》(Au pays des lignes)和2016年《回憶之路》(Chemin des souvenirs)中,他拋開傳統敘事模式,又一次玩起了“代碼”(codes)遊戲。到了《彩色的小灰人》(Les gris colorés,2016),色彩代替了文字,用來表達人物的感覺和思想。

而在《時間旅行者》(Les Étoiles du temps,2017),他更是將水彩的運用發揮到極致。不僅如此,這一次的分鏡也千變萬化,令人出其不意:有時是擋在面前的一座高牆,有時是時間手中的工具,有時是一朵雲、一本書、一隻手或者一節車廂……《時間旅行者》如同一輛關於徐徐行駛的圖像列車,帶領讀者在斑斕的水彩中破譯時間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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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時間,我們每個人都不會陌生。在東西方文化中,時間始終是一個永恆的主題。中國自古便有“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的名言,勸誡人們珍惜時間。

西方文學中亦不乏圍繞時間徐徐展開的敘事,在《太古和其他的時間》中,新晉諾獎得主、波蘭作家奧爾加·託卡爾丘克用碎片和雜糅的方式刻畫了八十四塊時間的裂片,拼貼出一副斑斕的歷史圖景。

又或者,時間是莫奈畫作中魯昂大教堂的光影變幻,是敦煌莫高窟一點一滴的精心修復,是《十年》《歲月神偷》《你曾是少年》那些膾炙人口的旋律背後所夾雜的內心悸動。抽象的時間可以變的如此具象。歲歲年年,我們被時間拉扯糾纏,又和時間緊密相依。

正如書中提到的,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擁有一個對時間的私人定義。無論是作為讀者還是譯者的我也一樣。

《時間旅行者》總會讓我想起2019年的夏天。當時,我離開學校開始工作還不到一年。很多個瞬間,成人世界帶給我的約束讓我幾乎喘不過氣。好在,我遇到了一些善良的大人。我常常會記起那個夏天,午後穿過陽光的縫隙去咖啡吧要一杯冰美式,傍晚踩著樹影在西單商圈打卡美食,夜晚空蕩蕩的護國寺,我們走向平安里搭乘最後一班4號線。我們去798看荒木經惟花展,到天橋看《奧涅金》《巴黎聖母院》,在二七劇場做快樂的“梅溪湖girl”,還有豐匯園一次又一次的家宴。是它們,構成了我那個夏天最難忘的時間座標。

我們喜歡的那家日料店挺過了2020年最艱難的日子。前幾天我又去了一次,佈景的那句話還在:相比起結局,初遇實在是太美好了。你們用日語念給我聽的那個晚上,我哭到泣不成聲。如果歲月可回頭,當時我來不及說出口的感謝,就請這次一併簽收吧。

在去年夏天遇見這本書我感覺很幸運,能夠成為它的譯者我真的很開心。它陪伴我度過了那段不同尋常的時光,而我也在它身上傾注了當時非常多的心血。或許你也是在某一個盛夏遇見它,又或者是隆冬,是初春,是深秋。任由光陰流轉四季交替,希望它都能帶給你些許慰藉,希望你也可以和我一樣喜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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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前,編輯和我一起商量中文書名。法文書名是L’ Étoile du temps,直譯為《時間之星》。

我們想了很久,最後定下來《時間旅行者》。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漫長歲月中的時間旅行者吧。

每個人都是這漫長歲月中的時間旅行者

李琦

2020年夏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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