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這一輩子

母親的這一輩子

母親去逝三年有餘了。一直想為母親寫點什麼,提筆總是淚眼朦朧,往事一幕幕。母親的音容笑貌,彷彿就在昨天的眼前。

我的母親是個文盲,不識字的。文盲一詞,已然陌生了,但是在解放初期卻是很流行的詞彙。七八十年代還有個掃盲班,專門為那些不識字的開通的一個認字培訓班。其實我母親也參加了,農村婦女還是務農為重,也沒有學幾個字。不認字歸不認字,文盲歸文盲,樸實善良的母親這一輩子也走過來了。


我們家屬於落魄的書香門第。解放前,我們王氏家族在本地還是算有頭臉的,有祖傳的大屋,前後共五進,生活還可以但不算地主。書香門第麼,個個都是文人書生。我的祖父兄弟五人,祖父是老二。老大在縣城工作,老五在省城,老四過繼給了別人,老三在很小的時候夭折了。 我的祖父早前在國民黨統治下的大橋區派出所任過公職書記員,後來國民黨撤到臺灣後,他也只得回家教私塾了。

祖父這段國民黨期間任公職的歷史害慘了我們家。解放後的那段不堪的歲月,我的父親記憶猶深,後來常跟我提起。祖父戴上了帽子成為了批鬥對象,祖傳的大屋也因地主成分的理由被瓜分了。

我的父親兄弟姊妹四人,一個叔叔,還有兩個姑姑,都和祖父祖母擠在了一個破爛不堪的土坯房裡。父親年輕的時候人長得還不錯,有文化也帥氣。然而家裡人口多也窮,特別是祖父戴帽子的歷史,根本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即使有姑娘看中了父親,在講究家族成分的年代,姑娘的家長也不會同意的。

父親一直等到三十歲,兩個姑姑也已出嫁了。這一年,總算遇到了開明的外祖父,外村的,離我們家有好幾十裡地的周家。終於有人願意把他家的姑娘嫁給我父親了。這位姑娘個子不高,圓臉,微胖的身材,兄弟姊妹7人,排行老三,小我父親7歲。父親和她結婚那一年是1977年。第二年的3月17日母親生下了我。


有了我,家裡總算有了生機。父親也和隔壁組的一個木匠學了一個做木工的手藝活,生活也漸好轉了。食飽思淫慾,父親居然也踐行著這句古語。他偷摸著和村裡的一個姑娘好上了,不久之後姑娘也有了身孕。紙包不住火,肚子漸大也很難瞞過去了。

父親只能和母親坦白了。聽到這荒唐且不知羞恥的事,母親淚如雨下。你讓一個農村婦人,一個沒有文化,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村婦人能怎麼辦?這時我已經3歲了。

母親看著牙牙學語的我,止不住淚水,她和父親哭鬧了起來......

後來,母親回憶說,這是她和我父親第一次吵架。吵歸吵鬧歸鬧,問題還得解決。母親擦乾了淚水回了孃家。她和外祖父商量後,決定把姑娘接到她們家找一間屋子待產。為了顧全家裡在村子裡面的面子,也為了人家未出嫁的姑娘名聲,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家姑娘接到我外祖父家,一直到生產下了一個胖小子。

這期間一直是我外祖母伺候這位姑娘的。滿月後,姑娘才回家。後來這位姑娘也嫁人了。至於生下的胖小子,也讓我的大姑姑送給了別人家。事情就這樣瞞天過海的過去了。

在我稍微有點懂事的時候,還聽母親和父親說過,我還有一個兄弟。當時我懵懵懂懂也不知所云。直到後來我成年後,父親和母親再次吵架,母親才哭著和我講了這段荒唐的故事。她說,她這一輩子都在忍氣吞聲,父親仗著自己有點文化認些個字一直看不起她。是的,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和母親的確有數不清的吵架。


2015年的2月24日大年初六。母親叫我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說這兩天胃一直疼。之前吃奧美拉唑還能止住,現在好像不管用了。到醫院的檢查結果讓我懵了,胃癌晚期。不死心的我,帶母親到上級醫院複查了下,確診,頭腦一片空白。

後來在醫生的建議下,做了全胃切除術,暫時穩定了病情。回家療養,上半年還好,還能做點小家務,還能走走,下半年就一直臥床了。由於身體太過虛弱,癌細胞又擴散了,但醫生不建議化療。所以後來母親一直在家裡依靠中藥調理身體了。

好在最後的日子裡,父親任勞任怨地服侍著病床上的母親。細心的熬中藥,細心的護理,不厭其煩的端屎拉尿,從來沒有覺得厭惡和嫌棄。這點讓母親十分感動和自責。我每次回家的時候,母親在病床上都跟我說,你爸爸這段時間太苦了,我不該拖累他。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好你爸爸。


母親最終還是在胃癌確診一年後離開了我們,離開了她疼愛的孫子,我的兒子。後來,我有好幾次發現父親對著母親的遺像在抹眼淚......

母親離開我們已三年有餘了,去世時年僅61歲。

“媽媽,您在天堂還好嗎?兒子,想你了......”

母親的這一輩子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