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故事丨接生婆

王學藝


以前女人難產全指望接生婆,這類人較稀有,方圓三里五村才一個。接生沒什麼祖傳,更沒師傅徒弟,全憑經驗積累。過去手藝人都實誠,特別是人命關天的事兒,無論颳風下雨,還是半夜三更,接生婆隨叫隨到。

但因接生她遇上件怪事兒,依然沒擋住她救命的三寸金蓮。

那晚,前嶽村的接生婆午夜睡的正香,被一陣叮叮咣咣拍門聲吵醒。拍門聲很急促,她知道又有婆娘難產了。她邊應聲,邊麻利起床穿戴整齊。

來人是北邊汶河村的,離這裡隔著兩個莊子。說這會兒家裡女人難產,院子門外馬車候著,請大娘無論如何前往幫忙。接生婆二話沒說,晃著三寸金蓮,黑燈瞎火跟這人走出家門。趕車人叮囑著大娘慢點兒,伸手扶她上車。在鋪著棉被的車廂坐穩,腿上蓋好手感光滑的絲綢被子。只聽趕車人嗓子眼一聲低沉“駕”的喊聲,馬鈴鐺清脆起響,馬車淹沒於茫茫夜幕。

過去鄉村小道都是土路,我們那裡還都是粘土地,下雨泥濘晴天坑窪,時常賴路多好路少,行車顛簸多於平穩。趕車人沉悶的叫聲中透出焦急,被催促的馬不時打著響鼻,木輪子在地面起起伏伏,馬車似穿行在雲裡霧裡。背對接生婆坐的馬伕只能看到輪廓,一直瞅不清面孔,小半個時辰的車程倆人一路無話。平時多語的接生婆總覺不知說點啥,不像以往的人家來請,一路東一搭西一搭,讓她收不住話匣子。

“籲——”隨著趕車人直身拉韁繩,馬鈴停步止,車靠在汶河村一家大門口。

“麻煩了!”許是主人早聽到馬車響動,許是主人早恭候門口,燈光幽暗的高大門樓裡,主人閃現在大門口,趨前迎著接生婆下車。

穿過高低錯落的東西廂房,繞過曲裡拐彎的前廳後院,來到忽閃著燈火的屋子。廳堂方桌圈椅,頭頂雕樑畫棟。接生婆臉上顯出少許迷茫,這汶河村哪家這麼富有,這樣的院落與屋用擺設,顯然不是一般人家,可從未聽過這村有這富戶。

“歇歇腳,喝口茶。”錦緞裘衣的女主人倒上茶水,茶味混著條几上繚繞的香霧,使接生婆意識飄然朦朧。

“先不喝了,看看婆娘吧!”裡間傳出產婦痛苦的呻吟。這關頭讓茶是禮節,深更半夜正事才關緊。

倒產讓接生婆吃了一驚,她窮盡渾身解數,經過半天折騰,孩子總算平安落地。望著手裡哇哇大哭的嬰兒,主家人掩飾不住喜慶。可接生婆有些愣怔,緊跟心裡一陣發毛,嬰兒屁股上竟長著小尾巴。

“忙活大半夜,吃點東西!”裡間出來的接生婆被熱情的主家讓著。

滿桌子鮮美糕點,熱騰騰的大魚大肉,但她此刻沒半點食慾。以往哪家忙活完,主家招待她從不推辭,酒足飯飽才排場走人。眼前她心中充滿不安,一門心思儘快離開。

主人眼看留不住她,趕緊吩咐馬車伺候。提上備好的答謝禮物,接生婆堅辭不收,藉口過幾天再來再說。這麼晚身子也累了,要早點回家休息。主家謙讓不過不再執意,送她出門上車,過汶河橋接生婆才稍鬆口氣。

寂寥的三更曠野,騾馬急促的蹄踏,叮噹的鈴聲,讓她時不時覺得眼前恍惚,趕車人背影相向,依舊一言不發。接生婆想弄清楚,這是汶河村哪家戶,姓啥名誰,趕車人毫無搭腔的意思,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喔喔——”顛簸的馬車眼看到村口,莊裡傳來一聲雞的長鳴,三里五村頓時雞叫大作。

“噗通!”接生婆一下子跌落在地,馬車和趕車人蹤影全無。她愣怔半天才回過神,一個骨碌爬起身,晃起三寸金蓮直奔家裡。

後來她遇到我們村人打聽這戶,莊裡人都三緘其口,一副忌諱莫深的表情。

接生婆依然我行我素,依然隨叫隨到,用她的話說新命大於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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