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問，對於狼我並不陌生，因為從小就聽大人們講過，也在課本的插圖裡、小人書上以及電影、電視裡經常看到，但真正面對面地靠近狼，把狼看得一清二楚除了在動物園，再沒有過“機會”，不過此生也不想遇到這“機會”，因為我從大人們的口裡知道，誰遇到這“機會”，都是一場驚心動魄，鬥智鬥勇的生死搏鬥。
最早灌傳到我耳朵裡關於狼的故事的人是母親，母親說姥爺家最初住在老土牧爾臺，後來在金壩地的後坊子買了點土地，開春耕種的時候，姥爺就領著家裡有勞動能力的年輕人們到後坊子臨時搭起鍋灶住了下來種地。有一年，春天種地途中突然一頭牛得疾病死了，姥爺他們趕忙放下手頭的活兒處理死牛，把牛皮剝了，牛肉剔骨分塊，除了留下一部分燉煮了，準備留給種地的人解饞外，其它也得趕快處理，否則就臭了。於是姥爺挑了一擔牛肉準備送往老土牧爾臺的家裡。據說這兩個地方有幾十裡的路程，中途除了在亂草中有一條被人馬踩出的小土路外，雜草叢生，很少有人煙。姥爺大約中午時分開始趕路，走到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路時，忽然從枳芨叢裡跳出兩隻狼來，直接就蹲坐在姥爺面前的不遠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姥爺。儘管過去狼多，人們也經常看見，但一個孤零零的人在荒郊野嶺同時遇到兩隻狼，這意味著什麼？姥爺心裡很清楚，他當時就有點傻了，怎麼辦？跑是跑不了的，打也是打不過的，和狼對峙下去等待路過的人幫忙？顯然也不是好主意。無奈之下姥爺急中生智，拋給了狼兩塊牛肉，然後自己硬著頭皮往前行，同時悄悄地扭頭窺視狼的反應，生怕它們猛然間爬到了後背。狼有了肉吃沒有再阻攔姥爺，不過，姥爺沒走多久吃完肉的狼就又快速地趕到姥爺的前面，攔住了姥爺。如此反反覆覆，一路下來，當姥爺天晚趕到村子附近時，兩筐牛肉一點沒剩，不過總算以牛肉換回了自己的一條命。母親說姥爺其實是個很膽大的人，但遭遇過這件事之後，病了很久精神才緩解過來，大約是被驚嚇所致吧？
除此之外，過去在村裡也常聽到老人們講狼的故事。在我們村流傳最廣的和狼有關的故事大概就是“雙喜媽勇鬥餓狼”了。現在如果雙喜和他母親都活著，估計年齡應該分別在八十和一百左右，但可惜的是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雙喜大約三五歲的時候，他母親夏天鋤地帶著他，看看已到中午，別人都回家了，他母親想把最後一點完成，免得下午再來。誰曾想此時突然有一隻餓狼直奔雙喜而來，他母親見狀，放下鋤頭，一把把雙喜攬在懷裡，開始了和餓狼長久的斡旋、對峙和搏鬥，她跪在田間，像母雞摟著小雞一樣地摟著兒子，轉著圈兒地和狼幹了起來，甚至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她用土轟，大聲地罵，用鋤頭把狼腦袋砍得“咚咚”地響，但狼不為所動，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據說這樣持續了很長時間，麥地也被毀了一大片，一直到家裡人來尋，才把狼驚走，她們母子最終脫險。直到現在雙喜媽餓狼口下救子的那句話不時還在村裡流傳。據說當初她為了孩子已經做好了和狼拼命的打算，為了給自己壯膽子，她曾經大聲地向狼吼叫：你想吃老孃的雙喜，先得吃掉老孃，吃不掉老孃，想吃老孃的孩子，球門也沒有。正是在這種本能母愛的強有力支撐下，她才面對餓狼無所畏懼，奮起反擊，終於撐過了危險……
過去狼多，不但野外是它們活動的場所，餓急了而且會偶爾光顧村裡。聽老人們講，我們村裡就曾經發生過和魯迅筆下《祝福》中祥林嫂兒子阿毛被狼叼走一樣的情景，只不過我們村裡的孩子被家長髮現得早，及時救了下來罷了。據說那是個秋天的傍晚，女人在家裡做飯，男人在外面幹活，幾個孩子在院裡胡亂地玩，突然從他家的窯洞頂跳下一隻狼，瞅準最小的孩子就要叼走，在孩子們驚慌失措的哭喊聲中，大人們拿著打狼器具及時出現，狼才在無奈失望中落荒而逃……
其實據父親講，他在年輕的時候也遭遇過狼，差點嚇個半死，但沒辦法為了活命，必須裝出大無畏的樣子死撐下去，只有這樣狼才不敢輕易向你發起攻擊……
那時父親才二十多歲，秋天的一個早晨，早早起來趕著牛，扛著犁，到距村近十來裡的十三蘇木地裡耕地，走出村不久，突然就從汽路旁的草叢中串出兩條狼來，不遠不近地和父親平行走著，父親慢它們慢，父親快它們快，父親停它們停。父親當時就毛骨悚然了，心裡想：今天狼可謀上他和這兩頭牛了。怎麼逃過這一劫，可能會是所有人當時的想法，父親也是如此。逃跑？搏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能大著膽子死撐著看情況而定，只要它們現在不突然發起襲擊就行。當時父親是沿著公路走的，且天色越來越亮，父親突然高興起來，他知道一會兒路上的人和車就會多起來了，狼很聰明是不敢面對人群的。果然不久一輛汽車經過，兩隻狼驚慌了一下，父親欣喜了一下，但看著汽車疾馳而過，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狼又鎮靜下來，父親又害怕起來。又過了不久，公路上突然響起了馬鈴聲，父親看到一輛三套馬車正從背後不遠處奔來，車軲轆聲、馬的響鼻聲、鞭子甩在空中的炸響聲，甚至是車倌的咳嗽聲都聽清楚了。父親喜出望外，準備差不多距離的時候就要喊救命了，可狼更聰明，看看馬車經過，一轉身逃離了，父親這才鬆了口氣。上面故事發生的時間估計都在六十年以前，打我出生以後狼就快被消滅光了，所以一直到長大也很少再聽說這些狼的故事了。但還是有的，那一年大概我十來歲的時候，我村的喇嘛在冬天早晨到野外拾糞，突然遭遇一頭餓狼，他手持扁擔做出和狼決鬥的架勢，也是一直僵持了許久，也是多虧他所在位置離路旁不遠，後來有人騎自行車經過才把狼驚走。
再後來，也是我離開村子前最後一次聽說狼的事情，是狼夜裡偷襲了村西頭二隊的羊坊子，總共造成二十多頭羊的慘死，有的是被狼咬死的，有的是由於受到驚嚇，相互擠死的。等人們第二天發現的時候，狼早已經腹飽腸滿，不知蹤影，只見羊坊裡橫屍遍佈，一片狼藉，有些活著的羊也逃出羊坊不知跑到了何處？這次二隊羊群儘管受到了大損失，但二隊的社員們因此飽餐了一頓羊肉，個個臉上洋溢著高興的神色，甚至有人開玩笑說：狼再偷襲一次羊群就更好了。但這類事情再也沒有發生過，不久之後，農村包產到戶責任制就推行過來，這一群羊化整為零，都被分到了社員家裡，不久之後，二隊飼養院包括羊坊子就被幾戶村民們佔用，大集體的痕跡漸漸也就蕩然無存了……
【作者介紹】王成海，男，網名一籠莜麵，內蒙古察右後旗人，中學語文高級教師，一貫喜歡文學、歷史，曾在各級各類報刊發文數十篇。近幾年來由於身患重病，為打發難捱之時日，創辦一原創文學平臺（微信公眾號）“老事舊人”，時至今日平臺已經發文近一千期，有家鄉鄉土文章兩千餘篇，歡迎大家在微信上搜索“老事舊人”，予以關注，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