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白色的廚師服已經有點髒了，似乎是無法清洗乾淨的油漬，還有長年累月積下的汙垢。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生意，小攤前圍滿了等著買鍋盔的人。
常來的食客和他們已經熟識，等鍋盔烤熟的過程中，他們也和不同的人拉著家常。這是一對中年夫妻經營的小攤。只是兩個簡易的土灶爐子，一張大大的桌面，就支在離我家不遠的一個小區門口。
我每天都能看見他們。妻子熟練地揉麵，再擀開，放上肉餡，撒上芝麻，站在一旁的丈夫拿過麵餅，放進高溫的土灶裡，不時用沾滿油的手試試餅的溫度，合適了便取出來，在灶上的鐵板上烙一會兒，金燦燦的鍋盔就出鍋了。
清晨，要吃上這鍋盔，可得早起，去晚了，就得排著隊，等著鍋盔走完所有流程，最後帶著燙手的溫度到達你的手裡。我有時在這裡買只在下午賣的紅糖鍋盔，卻因每天都路過，與這夫妻倆混了個臉熟。
妻子健談一些，常常問一些工作忙不忙，穿這麼少冷不冷的客套話。我卻很少看到她的丈夫說話，對每一個來買鍋盔的客人，那個男人總是笑呵呵的，眼睛都眯住了，然後說一句，慢走！
聽說，地震前，他們倆都在外地打工，一個在內蒙，一個在雲南。地震之後 ，他們一起回來了，然後支起了這個小小的攤子，不再外出打工，守著孩子，守著老人。以往長期分離的兩個人也終於又重聚在一起。
去年冬天，我出差，清晨天不亮就出了門。遠遠地，就看到那忙碌的夫妻倆，小攤的大傘下，亮著一盞白熾燈，燈光有點昏黃，在冬晨的寒風中輕輕搖晃。
沒有客人在，那男人的話卻多了起來。清冷的空氣裡，他說著自己的女人：喊你多穿點，你看今天這個天嘛，都打霜了，肯定冷。你那個手哦，又冷紅了，哎，邊邊上去坐到，坐爐子邊上嘛，熱和點，走開走開，不要擋到我，我來弄面。
滿口的抱怨，卻是濃濃的愛意。那個平時伶牙俐齒的女人，在這時卻不聲不響，乖乖地坐到了爐邊，烤著自己的雙手。
男人一邊揉麵，一邊唸叨著：下午我們早點收，去超市給你買個那個，那個啥子護手霜，你白天要揉麵不抹嘛我們晚上抹嘛，免得長凍包兒（凍瘡）。
原來男人並不是寡言。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難怪，人們都說如果能有一個人願意跟你講一輩子的話，肯定是愛你的。
我想去買個鍋盔，卻還是走開了。也許，讓他們倆再多一點這樣的時間，遠比買一個2塊錢的鍋盔更重要吧。
冬天的早晨或許寒冷，但有愛在身邊，又何懼寒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