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愙齋書法」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書寫,是日常一件簡單的事情,然而一旦要到追求理想的境地,牽扯的知識面就廣,也極為複雜。從書法這一特殊的藝術而言,除了書寫本身的問題,還有書法家從事書法的意義,是純粹的愛好,還是有成名的慾望,從事書法是為了工作還是為了就業,還有各種技巧之間的得失與平衡等,問題多多。

有一個現象,許多書法家到了晚年,書法創作突然到達一個新的境界,創作時心中已沒有了無形的羈絆,書法創作成了輕鬆地書寫活動中,作品由此而獲得一種嶄新的品質。也許這種品質與自身的年齡息息相關,藝術家熊秉明先生在《書法與人生的終級關懷——老年書法研究班講稿》中間有一段話說:

“書法真是一種奇異的藝術,它從我們的童稚陪伴到我們老年,記錄了我們一生的經歷。……書法和個人的關係如此密切,不僅指他的個性、稟賦、性情、學問、人生觀,更包括實實在在的人生經歷,日日夜夜累積起來的飢渴、病痛、悲歡離合、希望和驚擾、失敗與成功,終於到了老年。人已老,書亦老。”

人已老,書亦老。這裡提出了一個問題:即人書俱老。那我們怎麼理解人書俱老呢?

孫過庭《書譜》中說:

“至如初學分佈,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初謂未及,中則過之,後乃通會。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愙齋書法」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歐陽修書法作品


孫過庭說的是一個人要對書法獲得深刻的領悟和真正的把握,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幾乎是一生的追求。等書法家人老了他的書法也“老”了——老練、成熟、人也到了老年。

人書俱老,從書法史上書家論述可知,雖然不僅僅只年齡上的意義,但年齡的老一定是重要的一點。

《論語·季氏》中“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人一旦進入老年,已失去了少壯血氣方剛,人生的幸運與多艱,成功與失敗,已成定局。回顧平生是老年人很自然產生的心理。走過來的道路很長,似乎有許多偶然,然而細審此曲折道路所形成的圖案,又可見其必然。”熊秉明先生說的不僅是書法,而且肯定了生命的意義,書法家寫書法是整個生命過程中的書寫。一個人的書法是與他的生命一同走向成熟的,而且這是一條漫長的道路,它與人的整個生命緊緊聯繫在一起。由此理解,人書俱老是和年齡有直接關係的。

在中國書學史上,暮年風格的“老”,多種風格因素相黏合,其中以“老勁”、“老健”為最多,由此可見,有些書家在其暮年風格中,勁健美的質素往往是與日俱增的。勁健又往往和沉著、雄重等聯結在一起,因此,鑑賞品評又有“老重”之語。吳德旋《初月樓論書隨筆》就說:

“書家貴下筆老重,所以救輕靡之病也。然一味蒼辣,又是因藥發病,要使秀處如鐵,嫩處如金,方為用筆之妙。臻斯境者,董思翁尚須暮年,而可易言之耶!”

老又往往和蒼、辣聯結在一起,那就是“老辣”,此現象極普遍。伊秉綬有一廣泛傳誦的詩學、書學名言聯,說:

“詩到老年唯有辣,書如佳酒不宜甜。”

此聯已成為它表達了伊秉綬以及一些藝術家對老辣風格美的執著追求以及對“甜媚”風格的避忌。其實,作為藝術風格之一,甜媚有其存在的價值,但老辣也同樣值得肯定。伊秉綬晚年的大隸,揚棄一波三折的姿態,追求瘦硬、平直、方正之美,也可看作是老辣的某種表現。


「愙齋書法」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黃庭堅《松風閣》局部


以老辣著稱的當屬黃庭堅。黃庭堅的人書俱老,突出的表現之一是“辣”。明代王世貞《藝苑卮言》評黃庭堅:

“以側險為勢,以橫逸為功,老骨顛態,種種槎出”。

朱熹題黃庭堅《宜州帖》也說:

“山谷宜州書,最為老筆,自不當以工拙論。”

再以一致公認的黃庭堅晚年代表作《經伏波神祠詩卷》來說,此帖用筆鬱勃蒼勁,縱橫捭闔,運斤成風,超邁神逸,其中長橫、長撇、長捺等筆畫更表現出明顯的“戰行”,既有凌厲無前之勢,又現老氣橫秋之概……此帖和《松風閣詩卷》等一樣,堪稱風規自遠的一代老筆、一代奇筆。其帖後自跋何如元祐中黃魯直書也?”可見他認為這是超越以往自我的得意佳作。


「愙齋書法」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林散之草書作品


現代草書大家林散之,其草風格亦頗老辣。他在《索書》詩寫道:“可憐辛苦六十年,此味唯存點辣。”這是他一生的風格追求。

人書俱老,還可指“老城”:“老成”作為一種總的年齡風格,其感性顯現必然要通過其他風格,如勁健、沉著、樸拙、蒼辣、古厚、婉媚、平淡等等表現出來。

“老勁”、“老健”、“老辣”乃至“老筆”,都是由年齡風格中的種種“老成”積澱、衍化而來的。(一者)

「愙齋書法」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