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湯佩蘭
4月17日，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布《關於武漢市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數確診病例死亡數訂正情況的通報》(下簡稱《通報》)，截至4月16日24時，確診病例核增325例，累計確診病例數訂正為50333例；確診病例中的死亡病例核增1290例，累計確診病例的死亡數訂正為3869例[1]。按照武漢市訂正後的數據，武漢市新冠肺炎的粗病死率（死亡人數/確診人數）從5.15%上升為7.69%。
《通報》披露四點原因，
統計標準仍未明
《通報》中解釋出現以上數據差異的四點原因：疫情早期病人激增，導致醫療資源擠兌，收治能力嚴重不足，有些患者沒有入院治療，在家中病亡；救治高峰期，醫院超負荷運轉，醫務人員忙於救治，客觀上存在遲報、漏報和誤報現象；由於收治患者的定點醫療機構快速增加，少數醫療機構未能及時與大疫情網對接、報送信息；有些死亡病例信息登記不全，存在重報、誤報情況。
據當天的新華社專訪披露，武漢市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數、確診病例死亡數訂正工作從2020年3月下旬開始，利用市疫情防控大數據信息系統、市殯葬信息系統、市醫政醫管新冠肺炎信息系統和市新冠肺炎病毒核酸檢測系統，進行比對、去重和補全。採集醫療機構、隔離點、涉疫社區、監所、養老機構等涉疫地點的所有病例個人信息，並逐人排查核對[2]。
不過，《通報》中未對訂正的確診病例採用的標準進行說明，確診病例和確診死亡病例是根據哪一版診療方案標準進行統計，未經核酸陽性確診的臨床診斷病例是否統計在內。受新冠病毒認識的漸進和武漢不同階段的疫情情況，確診湖北省確診病例標準曾將臨床診斷病例數納入確診病例數，臨床診斷病例即具有肺部影像學特徵的疑似病例[3]。在湖北省2月12日到2月14日期間公佈的新冠肺炎疫情情況中，臨床診斷病例也被公佈為武漢市累計確診病亡病例。不過，臨床診斷病例的診斷標準自2月19日起再度取消，確診病例仍需核酸檢測陽性或者病毒基因測序結果。
對於確診病例統計口徑的變化對數據有多大影響？長期從事流行病學實地調查和臨床研究、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教授徐福潔告訴《賽先生》，在當時的武漢，可能由於檢測能力跟不上，有大量疑似病例等待確診，在此期間被納入確診病例的患者還會繼續檢測，慢慢轉為確診病例或者排除。她表示，受試劑盒假陰性的影響，很多疑似病例需要通過多次檢測後才會出現陽性情況，但因為確診病例可以放在方艙或者同一個病房裡，而疑似病例佔有的醫療資源相對較高，醫院為防止交叉感染，往往有很大的動力對疑似患者進行檢測，把疑似變成確診病例。
的確，在核增1454例“未住院死亡”未能上報疾控信息系統及“部分醫療機構遲報漏報”的確診病例的同時，需要注意的是，164例被核減的病例數中除了“重複報卡的確診病例”，還有“不是新冠肺炎的其他病例”。因此，實際累計確診病例死亡數訂正為3869例。
除武漢官方披露的原因外，北京大學醫學部教授寧毅昨日撰文談及確診人數訂正原因時提到，有一些無症狀或者輕症狀的新冠肺炎感染者在疫情早期沒有就醫，隨著“應收盡收”和“應治盡治”的展開，很多的無症狀密切感染者在後續的監測中發現[4]。
粗病死率如何解讀
近日，美國疫情“震中”紐約市也將新冠去世數據進行增加。此前《紐約時報》報道，紐約州長安德魯·M·庫莫（Andrew M. Cuomo）表示該州每天公佈的官方死亡數據是針對新冠病毒檢測陽性且在醫院去世的患者[5]。4月15日彭博社消息，美國紐約市新增了3778例新冠病毒死亡病例。市長方面表示，該數據包括疑似新冠病毒感染的患者和由新冠病毒引發疾病在家中死亡的患者。未經核酸確認的新冠病毒感染死亡病例約佔紐約市死亡人數的36%[6]。
準確的死亡數字為何這麼難？
據《紐約時報》分析，沒有任何機制可以立即有效地計算出新冠病毒大流行期間死亡人數。在平時，一個人的死因可以由醫護人員或者家庭醫生當場宣佈和證明，或者進行屍檢後證明。但在危機爆發時，受客觀條件影響難以維持正常程序。密歇根大學醫學史教授霍華德·馬凱爾（Howard Markel）博士表示，需要進行廣泛的測試和追溯性的學術研究才能估計出新冠病毒造成的損失。
紐約市衛生部明確建議，“不鼓勵具有輕症至中度症狀的人進行檢測，數據主要代表重症患者。”截至4月16日，紐約市新冠死亡人數（確診為新冠的死亡病例和可能因新冠死亡的病例）為8893例。同時表示，由於需要時間來確認死亡是由新冠病毒感染造成的，因此紐約市任何時間的報告總數通常低於實際數字[7]。
按照昨日訂正後的數據，武漢市新冠肺炎的粗病死率升至7.69%。對此，寧毅表示，這樣高的病死率反映了這個新發烈性傳染病的嚴重危害程度。和其他國家疫情中心的病死情況比較來看，紐約目前是9.3%，未來應該會高於10%。武漢控制在7.69%的水平，反映了全國各地及時和非常強有力的支持，也反映了在2003 年非典之後，國內整體上對急性呼吸窘迫症治療水平的提高。
“病死率是對疾病嚴重程度的最主要的考量。”徐福潔提到，病死率的分母是確診病例，分子是死亡病例，但這兩個數字沒看起來那麼簡單。檢測的時間、檢測標準的制定等等都會對確診人數產生影響。受就診行為影響，很難在某一個節點上直接比較各個國家病死率。一些國家的輕症患者沒有去醫院檢測，既不在分子裡面，也不在分母裡面，這些人往往不會死亡，卻會對分母形成了稀釋作用。同時，病死率也是一個動態過程，各個國家的情況不一樣，要等到幾乎所有患者出院或者死亡才能有一個最後的結果。在這之前，病死率僅是一個實時的，某個時間點上的估計而已。
對於武漢地區確診病例數、確診病例死亡數進行訂正的意義，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有關負責人在專訪中表示，“疫情數據的背後是群眾的生命和健康，也是政府的公信力。及時訂正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數、確診病例死亡數，不僅有利於維護好人民群眾權益，有利於疫情防控科學決策，同時也是對社會關切的回應，更是對每一個生命的尊重[2]。”
參考鏈接
[1] http://www.gov.cn/xinwen/2020-04/17/content_5503568.htm
[2] http://www.gov.cn/xinwen/2020-04/17/content_5503569.htm
[3] 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0-02/09/content_5476407.htm
[4] https://mp.weixin.qq.com/s/9S_nQbnZ_H2lG1mCjvqF6A
[5] https://www.nytimes.com/2020/04/10/nyregion/new-york-coronavirus-death-count.html
[6]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0-04-14/nyc-adds-3-700-to-death-toll-to-count-victims-not-hospitalized
[7] https://www1.nyc.gov/site/doh/covid/covid-19-data.pa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