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蒂︱英倫書生活,迷的是裝幀

愷蒂

(一)

從十五世紀的《古騰堡聖經》開始,一直到1830年前後,歐洲書籍大都是手工印製及裝幀,使用的是流傳了幾百年的傳統工藝。這種工藝源於早期抄本的架構,將書頁穿訂成冊後,再覆以保護性的封面封底。最早的書籍通常採用穿孔縫訂,針線從上到下穿過所有書頁,和東方的線裝書縫訂大致相同。到了八世紀左右,歐洲書籍開始採用活脊鎖線,將書頁折成書帖,縫線穿過中縫,將書帖縫訂到垂直的書繩、書帶等支撐上,再將繩帶穿系並粘貼在硬質封板上,對書芯形成保護。在加封板之前,書芯的前後會加環襯,書脊用錘子扒圓,書口被裁切。封板外裹上皮革或皮紙,裝幀師還會對封面加以裝飾,完成最終產品。

最初,書籍的裝幀要點在其功用,目的是為了保護書籍,所以,十五世紀之前的大多數書籍的封面裝飾都很簡單。到了十五世紀末,伊斯蘭裝幀師發明的燙金壓印傳入歐洲,之後,奢華優雅的裝幀就層出不窮。而染成不同顏色的優質皮革,也給裝飾效果帶來更多的選擇。

到了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隨著新技術的發展,機器開始取代手工,書籍出版的規模擴大,成本降低並更加快捷。手工裝幀也顯得費時費力且極為昂貴,逐漸被批量生產的布面書殼取代。

但在有些人看來,這種省工省力的出版印刷裝幀方式,失去了美感和靈魂,最響亮的批評之聲當數威廉·莫里斯。他發起了反機械化的美術與工藝運動,建立了著名的凱爾姆斯格特私家書坊(Kelmscott Press),手工造紙,手工排版,手工印刷。在書籍裝幀上,潛心於傳統手工書籍裝幀的是著名裝幀大師托馬斯·科布登-桑德森(Thomas Cobden-Sanderson),他創立的多佛裝幀坊(Doves Bindery)首屈一指。

技術進步讓書籍裝幀的功能性逐漸減弱,卻讓其藝術性發揚光大,到了二十世紀,我們看到將書籍裝幀視為藝術門類的復興運動,一批著名的倫敦工坊湧現,很多裝幀師繼續科布登-桑德森開啟的傳統,成為藝術家裝幀師,他們所追求的,不僅是將手工裝幀的書籍作為獨立的完美物品,也要反映或引領當代藝術設計的潮流。1955年,英國成立了當代書籍裝幀師行會(Guild of Contemporary Bookbinders),其目的是為了推廣將當代書籍裝幀視為一種藝術形式的理念,後來,此行會被重新命名為“設計師裝幀師協會”(Designer Bookbinders,簡稱DB),如今處於世界書籍裝幀的領袖地位。DB的會員有幾個等級,最高的是院士級別的資深會員,共有三十位,此外每年還會委任幾位執照會員,除了這兩類高級會員外,它在全球的普通會員共有七百多位。這些當代裝幀師的作品,一方面擁有高質量的裝幀,另一方面也具備藝術的衝擊力。這些作品如同其他藝術品一樣,被博物館、公共機構、私人藏家收藏,它們依然擁有書籍的功用,同時也是英國當代藝術的一部分。

(二)

第一次見識英國當代設計師裝幀師的作品,是1994年,大英圖書館的一個展覽。當時大英圖書館還在博物館內,讀者常用的仍是那個著名的圓形閱覽室。我在聖馬丁藝術學院工作,住在百花裡,每天走路去上班,抄的近路之一是從博物館北門進去,從南面的正門出來。記得圖書館的那個書籍裝幀展,有三部分,一是英國設計師裝幀師協會和對開本協會(Folio Society)聯合主辦的書籍裝幀比賽的得獎作品,二是英國著名裝幀師曼斯菲爾德(Edgar Mansfield)的二十五種設計,三是前一年英國最著名的文學大獎布克獎的六本短名單入圍作品的手工裝幀。

時過境遷,二十六年彈指一揮間。但DB協會每年的裝幀比賽沒有間斷,布克獎的贊助商幾易其主,但每年的頒獎儀式依然是出版界的奧斯卡獎,精美的手工裝幀的作品還是會被展覽,贈送給六位短名單入圍作家,裝幀師與作家同桌而坐,等待著大獎的宣佈。草鷺俱樂部近期舉行的“英國手工裝幀設計師聯展”,有幸邀請到十一位當紅的英國書籍裝幀設計師雲秀作品,他們是凱茜·阿博特(Kathy Abbott)、理查德·比茲穆爾(Richard Beadsmoore)、斯圖爾特·布羅克曼(Stuart Brockman)、萊斯特·卡彭(Lester Capon)、馬克·科克拉姆(Mark Cockram)、凱特·霍蘭(Kate Holland)、格倫·馬爾金(Glenn Malkin)、湯姆·麥克尤恩(Tom McEwan)、尼基·奧利弗(Nicky Oliver)、宋海因(Haein Song)和吉莉安·斯圖爾特 (Gillian Stewart)。這些裝幀師風格各異,有的注重視覺效果,有的注重材質手感;有的出生於裝幀世家,有的則是後起之秀;有的如同色彩大爆發,有的則是充滿禪意的極簡。這幾十種繽紛呈現的作品,代表著當代英國設計裝幀師最佳風景線,可將各種工藝盡收眼底。除了燙金、壓印、鑲嵌、鏤刻這些傳統工藝外,還有絲網印刷、染色、噴繪、拼圖等當代藝術手法。

(三)

這次展覽的七十餘部作品,如果要簡單歸類,可以分為:DB裝幀獎獲獎作品,英國布克獎入圍短名單作品裝幀,特殊定製書籍,私家書坊書籍,裝幀師自選書籍,藝術家手製書等等。下面略舉幾例。

DB裝幀比賽獲獎作品

這次展覽的書籍中,有不少DB協會年度書籍裝幀比賽的作品。這項比賽每次有一本指定書目,由英國專門出版特裝書的對開本協會推薦並提供。除此之外,參賽者還需提交自選書。每年參賽作品,大約在五十到六十本之間,比賽有十幾種不同的獎項,由多家機構冠名贊助,或獎勵整體設計,或獎勵不同的裝幀工序。例如,2017年的指定書目是《艾米莉·狄金森詩選》,英國版畫家萊德伯裡(Jane Lydbury)插圖。2018年的指定書目是布拉德伯裡(Ray Bradbury)的《圖案人》(The Illustrated Man),瑪格麗特·阿特伍德作序,美國藝術家伯克哈特(Marc Burckhardt)插圖。

2017年兩個最大的獎項“曼斯菲爾德最佳裝幀獎”“對開本協會指定書目獎”的得主是韓裔裝幀師宋海因。她的裝幀使用白色山羊皮,上有不同深淺的灰色短線燙印,內封為白色山羊皮貼襯,環襯為層層疊疊的鉛筆速寫,上覆半透明日本紙,手工縫製真絲堵頭布。這個設計簡單至極,充滿禪意。宋海因說,設計和色調都是為了體現狄金森生前的寧靜和隱居,並試圖反映她在詩歌中大量使用破折號這一特徵。這些破折號的使用往往不合規範,在如何理解並解釋她的詩歌上多有爭議,在早期出版的狄金森著作中,為了讓她的詩歌更為“規範”,這些破折號常常被刪去。宋海因研究了詩集中收入的狄金森一百七十首詩歌的手稿,她將手稿頁面上的文字去除,只留下破折號,然後再將它們相互疊加,就成了這本裝幀的封面設計。此書一共裝幀三本,如今分別被美國阿默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圖書館特藏部,哈佛大學圖書館特藏部和英國曼切斯特大學約翰·萊蘭茲圖書館(John Rylands Library)特藏部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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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海因裝幀的《艾米莉·狄金森詩選》

同一屆的比賽中,此書的另外兩種單項獎的得主也在這次展覽之內,它們是理查德·比茲穆爾和格倫·馬爾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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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莉安·斯圖爾特裝幀的《圖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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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倫·馬爾金裝幀的《圖案人》

2018年“對開本協會指定書目獎”的得主有兩位,這次參展的吉莉安·斯圖爾特是其中之一。她的《圖案人》是手工染色的山羊皮裝幀,主色調為青綠色,上面帖嵌各色手工染色山羊皮小條,這些帖皮從完整的長方圓形到逐漸碎片化並最後消失,代表時間和速度的進程,反映出文本中所探索的現代技術對人類的影響。格倫·馬爾金的 《圖案人》獲得善本書商協會的特別獎,他的裝幀是深藍色的山羊皮,上有丙烯噴吹的圖案以及碳墨的壓印線條,代表了書中的人體紋身和對太空宇宙的嚮往,反映出書中故事的眾多不同的場所和背景。

布克獎裝幀

布克獎是英國最大的文學獎項,每年入圍短名單的作品是六部。DB推薦六位資深裝幀師,為它們進行精美的裝幀,這個傳統已有多年。每位裝幀師收到一本書,一套印刷後但還沒有縫綴的書頁,從短名單確定到十月份的頒獎,一般只有四個星期的時間,對裝幀師來說,與時間賽跑,壓力極大。雖然要求是說裝幀師完全可以自由發揮,不受限制,但熟讀這些往往有些晦澀難懂的入圍作品,卻是最基本的要求。這些裝幀作品將在頒獎儀式上展出,最後贈給六位作家。

在這次展出的十一位裝幀師中,有五位曾為布克獎裝幀,這次展覽的特邀策展人馬克·科克拉姆裝幀最多,曾經裝幀過九部作品。科克拉姆說,DB的三十來位院士級資深會員,都可毛遂自薦,然後抓鬮分配。這項工作如此重要,每本書還都有一位備用裝幀師。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自告奮勇,因為這是高壓力的差事,不僅時間緊迫,而且還要在頒獎儀式上曝光,可能還要向作家解釋其創意。但他喜歡這種有刺激的壓力,他近期裝幀的布克獎作品,包括2017年的得獎作品——美國作家喬治·桑德斯 (George Saunders)的《林肯在中陰界》(Lincoln in the Bardo) ,還有2019年的入圍作品——拉什迪(Salman Rushdie)的《吉訶德》(Quicho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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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科克拉姆裝幀的《吉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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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什迪和裝幀師在布克獎頒獎典禮上討論在展的《吉訶德》

顧名思義,《吉訶德》的靈感來自於《堂吉訶德》,講述了一位上了年紀的旅行推銷員愛上了一位過氣的電視明星,為了贏得佳人芳心,他和想象中的兒子駕車穿越美國,評委們稱之為“瘋狂、令人驚懼、如同一趟地獄之旅”。馬克·科克拉姆裝幀這本書時,使用的是“雙封板雙腔背”的布羅代爾(Bradel)風格結構,手工縫綴的裸芯“堵頭布”,使用的材料包括那些丟棄破損的海報、1862年的《倫敦新聞畫報》殘頁、拼圖遊戲及混合媒體,當然也有傳統書籍裝幀的材料,羊皮、羊皮紙、手工紙、絲線等。

萊斯特·卡彭裝幀的美國作家鮑爾斯(Richard Powers)的《上層林冠》(The Overstory)是2018年的入圍作品,內容為多個相互連接的與樹木有關係的故事。樹木通過地下的根莖相互聯繫,裝幀設計反映的正是書中的這一主題。此本為藍色山羊皮裝幀,彩色嵌皮和燙金紋飾。卡彭的其他許多裝幀使用的都是犢皮紙,而不是皮革,而且他的作品使用很多鏤空的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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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特·卡彭裝幀的《上層林冠》

凱特·霍蘭裝幀的美國作家庫什納(Rachel Kushner)的《火星小屋》(The Mars Room)也是2018年的入圍作品,這部小說討論了貧窮、監禁、暴力、性別和階層,內容是因謀殺其跟蹤者而被判無期徒刑的女主角在獄中回憶青年時代在舊金山的生活。霍蘭的設計是根據書中的一句描述:“我知道對世界上的許多人來說,金門大橋是很特殊的,但對我和我的朋友,它毫無意義,我們只求一醉方休。這個城市,只是大霧黏糊糊的手指,侵入我們的衣服裡。”裝幀為全羊皮,上有膠版印製的金門大橋的圖案,羊皮之上覆蓋半透明犢皮紙,人物壓印。內封帖襯為上面印有文字的土粉色手工紙(如女子監獄牆壁)及覆蓋的犢皮紙,扉頁為手工紙,上面印有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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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霍蘭裝幀的《火星小屋》

尼基·奧利弗裝幀的《少數族裔管絃樂隊》(An Orchestra of Minorities)是尼日利亞八〇後作家奇戈澤·歐比奧馬(Chigozie Obioma)的作品,也在去年的短名單上。奧利弗的裝幀色彩極為豐富,這本也不例外,她使用手工染色犢皮,布羅代爾結構,金箔燙印,書口以石墨和顏料上色,多色絲線雙層堵頭布,皮革連接,鹿皮絨環襯,手工染色犢皮貼襯,上有羽毛壓印圖案。書中的主角奇諾索是一位養雞場主,故事由奇諾索生活了數百年的精神守護者以三種咒語的形式講述,頗有現代《奧德賽》的風格,從一開始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評委稱其為“一個既神話又真實的心痛的重要旅程”。裝幀師希望通過色彩、動感和靜止來捕捉其本質,並利用文本中的細節來修飾裝幀。藍色的帶有金屬感的垂直的裝飾帶代表奇諾索的三個咒語,每條裝飾帶上都有雞毛的圖案。十一個箭頭代表著十一次轉世再生,封面上的黑色直線是奇諾索在監獄裡度過的四年,犢皮貼襯上的鵝毛如同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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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基·奧利弗裝幀的《少數族裔管絃樂隊》

湯姆·麥克尤恩裝幀的是一本千頁鉅製,英美雙籍作家露西·埃爾曼(Lucy Ellmann)的《鴨子,新港》(Ducks, Newburyport),也是2019年的入圍作品。這是一部實驗性的著作,全書是俄亥俄州一位有四個孩子的家庭主婦的焦慮獨白。此書總長一千零三十頁,但全書只是一句話,包含了四十二萬六千一百個單詞,橫跨一千頁,涵蓋了愛情、氣候變化、槍支暴力等美國現實問題的探討。評委們認為這是“激進的文學形式”,“構思巧妙,以其精湛的技巧和獨創性挑戰了讀者……充滿幽默、暴力和文字遊戲,它猛烈地觸及家庭生活的碎片,也觸及特朗普治下的美國”。裝幀師將全書分為二十九個書帖,每帖中有三十六頁,所以,此書書脊極厚,也成為設計的場地。全書裹覆山羊皮,採用裂紋裝飾法,加以燙金及素色的紋飾壓印,三面書口用丙烯油墨、文字書影、金葉殘片、燙金壓線等來裝飾,堵頭布是經過裝飾的皮革,作為書口裝飾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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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麥克尤恩裝幀的《鴨子,新港》

定製作品

英國的書籍裝幀師的謀生方式或是教授裝幀課程,或是接受裝幀定製,或是進行古籍修復,或是出售裝幀作品。

斯圖爾特·布羅克曼出身於裝幀世家,參展的這本出版於1493年的《紐倫堡編年史》(Nuremberg Chronicle)是英國一家機構圖書館定製裝幀,也是古籍修復。原書裝幀為羊皮及橡木封板,但已經完全腐爛。此書是這次展覽中唯一有真正的竹節的書,因為它的裝幀完全還原十五世紀風格,書帖經過修復後重新縫綴在五根書繩上,竹節由凸起的書繩變成,有別於如今許多殼裝書為了美觀或仿古而貼上的竹節。布羅克曼還為此書增加了新的犢皮紙環襯,也儘量還原了封面犢皮及橡木封板,素色壓印(因為十五世紀的裝幀都沒有燙金壓印),雙層堵頭布。這本書,讓我想到另一位裝幀大師克科瑞爾為大英圖書館重新裝幀的《西奈抄本》,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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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圖爾特·布羅克曼裝幀的《紐倫堡編年史》

幾年前,英國藏書家霍克醫生(Pelham Hawker)買到了一部蛇怪私家書坊(Basilisk Press)1974年出版的凱爾姆斯格特《喬叟作品集》復刻本的未裝訂的書頁,在朋友推薦下,他請凱特·霍蘭裝幀此書。霍蘭的設計依據的是莫里斯設計的教堂彩色花窗玻璃“生命之樹”的圖案,因為伯恩-瓊斯當年曾說:“我們能夠活著完成這本書,這本書將是個袖珍教堂。”她使用深綠色鏤花山羊皮,綠色山羊皮貼襯,磚紅色山羊皮鑲飾,二十三卡燙金壓印寄簽名,環襯及書頂水彩刷畫。

私家書坊版和自選書籍

自莫里斯的凱爾姆斯格特之後,私家書坊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進一步發揚光大並盛行,二戰之後雖然衰微,但仍有不少持之以恆者,製作出許多精美的書籍。這些私家書坊的出品,因其上乘的紙質、字體和印刷,也常常是裝幀師的選擇。

湯姆·麥克尤恩裝幀的莫里斯1881年的文章《世界上的藝術與美》(Art and the Beauty of the Earth)是向莫里斯致敬。此書為1899年朗文出版社的版本,插入了四幅蘇格蘭藝術家阿萊克斯·博伊德(Alex Boyd)的攝影插圖。裝幀使用天然色山羊皮,經過三道染色、絲網印刷及手工上色的工序,上有鑲嵌裝飾,被嵌入的是經過手工染色、部分覆以金葉及金箔的山羊皮。

理查德·比茲穆爾裝幀的是英國詩人豪斯曼(A. E. Housman)《什羅普郡一少年》(A Shropshire Lad),1990年由新一代私家書坊燕鷗書坊(Tern Press)出版,內文木口木刻插圖為尼克拉斯·帕裡(Nicholas Parry)製作。此書用哈馬坦羊皮裝幀,封面上的設計來自於英國鄉村的老橡樹與石牆,此書是他參加2017年裝幀比賽的自選作品,獲得哈馬坦皮料公司贊助的最佳裝飾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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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比茲穆爾裝幀的《什羅普郡一少年》

凱茜·阿博特的所有參展作品,都是她自選的書籍。在參展的裝幀師中,她是唯一不屬於任何協會的。她說:“我選擇書籍的主要依據是它們的內容,因為我自己熱愛閱讀。當然,紙張、排版和印刷也非常重要,我的大部分裝幀都是手工紙上凸版印刷的作品。”她常去書店,看到喜歡的作品就會買下,一般儘量購買裝幀不是很好或者已經有些損壞了的書籍。她自己也是紙張修復師,不怕紙張破舊。如果原裝幀很好,她不捨得丟棄,會保留下來,放在書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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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茜·阿博特裝幀的《貝尼託·切萊諾》

她說選擇裝幀所用的皮革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程序,她的裝幀會充分顯示皮革的紋理和特質。例如展覽中的莎士比亞的《錯中錯》所用黑色山羊皮,是她看過一百多種皮革後才選定的。還有美國作家梅爾維爾的中篇小說《貝尼託·切萊諾》(Benito Cereno), 1926年由無雙出版社(Nonesuch Press)出版,美國藝術家考佛(Edward McKnight Kauffer)插圖。裝幀時,她選用了全灰的羊皮,使用的是斜紋,上有斜割的劃線,如同浪裡風中,因為故事發生在海上,最終船翻人亡,她要以此表現大風大浪。這種劃割的操作非常不容易,要用極鋒利的刀子快速劃切,一不小心就會毀掉整本書,書頂有卡普蘭金葉燙金。卡普蘭金葉是黃金、鈀金和鉑金的合成金葉,呈現出銀色的效果,但是永遠不會變色,不像白金或燙銀時間久了就會變黑,這種金葉是她的首選。而且她裝幀的書名都在書盒上。

藝術家手製書

最後一類,是藝術家手製書。霍蘭富有東方風格的《九條龍》(Nine Dragons)和科克拉姆的《查理·卓別林》(Charlie Chaplin)、《金箔瓷具2》(Kintsugi 2)都屬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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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克拉姆製作的《金箔瓷具2》

2009年,科克拉姆開始了一系列的“埋書計劃”,他請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將各類書帶回去,埋進土中,幾個月後再挖出寄回,由他修復。《金箔瓷具2》是其中之一,原是一本裝幀師手製的筆記本,在新西蘭南島被埋在土裡三個月,經歷了兩次地震,之後被用花園叉挖出,自然晾乾,書脊部分缺失,封面被刺穿。裝幀師用類似“金箔瓷具”這一古老的日本修瓷工藝來對書進行“修復”。這個埋書系列計劃,意圖在於讓書籍回返自然,通過書籍在地下的有機過程轉化為書籍雕塑,以捕捉人造與自然之間的平衡。

(四)

董橋先生在《最後,迷的是裝幀》一文中,引用過這樣一句話,如今已是經典名言:“書痴先是隻買要讀的書,繼而搜買想讀的書,再則立心讀遍存書,最後捧回家的全是些裝幀美麗的老書,就算讀不懂書中的絕種文字也硬要買來玩賞。”

英倫書生活,迷的是裝幀。

責任編輯:鄭詩亮

校對: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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