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四年,“少年狀元”王拱辰留下人生汙點,也意外成就三篇名記

最近的《清平樂》中,有一個人頻繁出現,那就是偷穿歐陽修狀元袍,被宋仁宗欽點為狀元,然後娶了薛奎三女兒和五女兒的王拱辰。王拱辰一生有兩件事做得不光彩:一件被宋仁宗斥為“沽名”,另一件則“為公議所薄”。劇中都有所體現,一是死諫逼迫宋仁宗對滕宗諒從重發落,一是認為蘇舜欽公款吃喝,按律當斬。

王拱辰披頭散髮絕食逼宋仁宗重判滕宗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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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即指在對滕宗諒處理的問題上,王拱辰認為“止降一官”處理太輕,“宜施重責”。朝廷開初不聽,“王即家居求自貶”,使出要挾手段,以致“乃徙宗諒嶽州”。仁宗對王拱辰的態度很反感,“敕拱辰赴臺入見”,且批評他們說:“言事官第自舉職,勿以朝廷不能聽為沮己,而輕去以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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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拱辰認為滕宗諒在慶州所作所為違背了法度,而僅僅降級調任虢守,恐怕以後邊臣都會像他一樣了。應該施以重罰。宋仁宗沒有聽從,他就請假回家,請求降職降級。於是皇上將滕宗諒調到嶽州,命令拱辰繼續負責原先的工作。拱辰拜見仁宗時,仁宗說:“你們這些參謀官,各陳己見就可以了,不要以為朝廷沒有采納你們的某一建議就是壓制你們,而輕易地離職,沽名釣譽。從今以後你們覺得應該說的,就儘量說出來,不要有所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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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宗諒的所謂“經濟問題”,最先是禮部侍郎鄭戩揭發其“枉費公用錢”,接著監察御史梁堅彈劾。說滕子京在涇陽有16萬貫錢違規使用,他剛到涇陽上任的時候,按慣例把這些錢犒賞給“諸部屬羌”,間或也饋贈予“遊士故人”。御史劾奏後,滕擔心連累其他人,就焚燒了賬本和名冊。然後朝廷派太常博士燕度前往邠州勘鞫此案,燕度勘鞫的結果是滕子京並沒有貪汙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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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宗諒被追加過幾次處分、一次比一次重,但人家不但重建了岳陽樓,還修築了嶽州防洪大堤,根治了年年禍害百姓的水患,與《岳陽樓記》一起名垂史冊。

王拱辰想置蘇舜欽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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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陽樓記》第一句寫道:“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慶曆四年,是公元1044年,而這一年春天,王拱辰辦了滕子京,這一年的秋天,王拱辰又辦了蘇子美,這就是王拱辰不光彩的第二件事,史稱“進奏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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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蘇子美在進奏院邸報上不僅刊登了王拱辰被官家斥責“沽名釣譽”的文章,還親自畫了像,這一下徹底激怒了王拱辰,這也為王拱辰後來時刻緊盯蘇舜欽錯處不放埋下了伏筆。

這一年的九月,迎來了一年一度秋季賽神會的日子(用儀仗、簫鼓、雜戲迎神,集會酬祭),按慣例各單位都要組織職工會餐和文娛活動,看《清明上河圖》就知道,京城餐飲娛樂業十分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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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人提醒蘇局,“老大,今年怎麼過?”蘇局說“照舊唄,總不能讓弟兄們眼巴巴看著別人樂哈吧?”在蘇局的授意下,院裡的同事們上上下下一陣忙活,將過期的邸報公文、以及拆封不用的廢紙打包賣給了廢舊回收小販,可是錢還是不夠,蘇局慷慨的說“這樣吧,參會的同志們湊湊份子,我出十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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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總算是在賽神大會到來時如期舉行了,大家放得很開,玩得很嗨,還請了文藝工作者唱歌彈琴、陪酒伴舞。有人藉著酒勁做起了打油詩,把孔子、周公和皇上挨個戲謔了一遍。眼看天色已晚,蘇局下令下屬們迴避,而把處級以上官員留下,叫來了幾個官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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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李定的官員,聽舅舅梅堯臣說各機關單位的能人都在,很想混個臉熟。他興沖沖地跑到酒樓,提出自費參加。蘇舜欽可能酒喝多了,說了一句傷人的話:你層次不夠。

李定下不來臺,將親眼所見添油加醋一番,徑直上書御史臺,舉報小蘇“公款吃喝、公然狎妓,腐化墮落,帶壞了政風民風,如不懲處,則使大宋世風日下,官場失範。”御史劉元瑜、王拱辰得報大喜過望,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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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中丞王拱辰建議仁宗皇帝嚴懲,結果赦命很快就下來了,蘇舜欽以“監守自盜”罪名被開除公職,免去官職,永不敘用,趕出京師,凡參加宴會的官員一律連坐處分,宋詩第一人梅堯臣亦被趕出京城。這就是史上著名的“進奏院獄”。這一批同時被斥逐的人,都是當時的年輕才俊,飽學之士,所以王拱辰頗為自得,沾沾自喜的說“吾一舉網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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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很生氣,硬著頭皮去求老岳父,當今首相杜衍,老杜正後悔把閨女嫁錯了人,差點兒動手。

後來小蘇還寫信向歐陽修訴苦,每年祭神節活動經費都是這樣來的,進奏院怎麼就不行?何況我還自掏了腰包。我的前任們誰不是這樣乾的?到我為什麼就是問題?要處理一塊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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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件事,小蘇甚至對自己的恩師範仲淹也有點不滿,說滕子京同樣是公款吃喝,只受到輕處分,領導照當、岳陽樓照修,不就是你老範說的話嗎?怎麼就把我一擼到底呢。

蘇舜欽被除名後,舉家遷到蘇州之初,他修建了今天的世界文化遺產——滄浪亭,寫下了千古絕唱《滄浪亭記》。但很快就不停地給范仲淹、歐陽修、各大機關的哥們兒和有關部門寫信,強烈要求平反昭雪。每天就抱著酒壺度日,害得老婆跟著流淚,家庭氣氛越來越糟。

慶曆四年,“少年狀元”王拱辰留下人生汙點,也意外成就三篇名記

好不容易捱到第四年,即慶曆八年,開封決定起用蘇舜欽,任命他當湖州長史。官雖不大,卻顯然是給出路。但他並不領情:朝廷光發了任命書,並沒發平反文件,怎麼有臉工作?就是在這種情緒中蘇舜欽離開人世的,剛滿四十歲。

王拱辰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成就了背誦天團

估計王拱辰自己也沒想到,他的兩次阻擊行為卻無意中成就了背誦天團的三篇名著,那就是范仲淹的《岳陽樓記》、蘇舜欽的《滄浪亭記》和歐陽修的《醉翁亭記》。

慶曆四年,“少年狀元”王拱辰留下人生汙點,也意外成就三篇名記

慶曆五年正月二十八,范仲淹被罷去參知政事,富弼也因被夏竦設計和石介有謀反之心亦於同日被罷去樞密副使。第二天,杜衍被罷為尚書左丞,出知兗州。三月初,韓琦亦被罷去樞密副使。

然夏竦猶未罷休。在私德品行上,他則攻擊歐陽修與名分上的外甥女張氏(其妹夫前妻之女)有私情,且借歐陽修早年所作的一首詞,大做文章。歐陽修百口莫辯,雖事後查無實據,但終究名聲有礙。於慶曆五年八月,亦黯然離京,去了滁州做太守,其千古名篇《醉翁亭記》亦是作於此期間。

慶曆六年九月十五,應好友滕子京之請,范仲淹為岳陽樓作記,名動天下的《岳陽樓記》,亦因此得以應運而生。

滕子京和蘇舜欽被王拱辰彈劾,都因為濫用“公使錢”

宋代有一項財務制度,叫做“公使錢”,即合法的公務接待費。因公出差、辦事開會需要公家管飯的,發給“券食”,就是領飯票吃食堂。宋代官員的工資是歷代最高的,是漢代的10倍,比清代高好幾倍,但公款吃喝仍然難免。

慶曆四年,“少年狀元”王拱辰留下人生汙點,也意外成就三篇名記

按照“公使錢”相關制度,參加消費的人員規定明確。蘇舜欽攀比說大家都這樣、本單位過去也這樣,但他迴避了要害:他組織的是哥們兒的私人聚會,跟職工福利和公務活動八竿子打不著,不然李定憑什麼要參加?

宋朝法律規定,突破公務接待的具體規定,“用妓樂宴會者,杖八十”;“預妓樂宴會者,各徒二年,不應赴酒食而輒赴,各杖一百”,喝花酒的組織者和參與者一個逃不掉。這場活動吃喝玩樂一條龍齊全,明顯違法,王拱辰認為蘇舜欽這是用公款支付私用叫做“監主自盜”,依法可判死刑。

至於節日期間單位賣公物會餐,在法律上叫做私賣公物,嚴重的應該“杖九十”。如果確實是少量廢品,朝廷不會上綱上線。進奏院紙張多,順便又把非廢品一塊賣了,所以小金庫比一般單位胖得多。

從誠信狀元到貪官小人

慶曆四年,“少年狀元”王拱辰留下人生汙點,也意外成就三篇名記

王拱辰自幼家境貧寒,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留下無依無靠的母親和四個孩子。經常是天不亮就起床,甚至是半夜醒來也要翻一翻書。天聖八年(1030年),王拱辰到京城參加殿試。宋仁宗發現王拱辰的文章立論新穎,見解獨到,文筆流暢,沒有人比得上他,於是就把王拱辰定為狀元,還親自賜名(王拱辰原名王拱壽)。第三天,在早朝上王拱辰說:“小生不配當狀元,請您把狀元判給別人。”

宋仁宗聽了也很納悶,王拱辰說:“這次考試的題目不久前我剛好做過,所以被選上狀元是僥倖。如果我默不做聲當上了狀元,我就是個不誠實的人。”宋仁宗因為賞識王拱辰的誠實,認定他將來一定會成為國家的棟樑之才。於是就說:“此前做過考題,是因為你勤奮,況且從你的文章裡可以看出,你表達的是自己的真實想法,理應選為狀元。再說,你敢於說真話,能夠誠信做人,這才是一個堂堂狀元應該具有的品質,你的誠實比你的才華更可貴。因此,朕一定要選你做狀元,你就不要推辭了。”

至和三年(1056),王拱辰重新任三司使。要知道開封知府,御史中丞,三司使都是皇帝身邊的實權部門,也是最容易出現權錢交易的衙門。“湖南轉運判官李章、潭州知州任顓賤價強買死商人的珠寶,罪行敗露後被抓,拱辰將全部珠寶都賄賂給了後宮” (見宋史)。由此可以聯想到一樁“定州紅瓷”醜聞。

慶曆四年,“少年狀元”王拱辰留下人生汙點,也意外成就三篇名記

王拱辰曾敬獻張貴妃一對定州紅瓷器,張貴妃視若珍寶,擺放在最顯眼位置把玩欣賞。宋仁宗問清楚瓷器來歷後,滿面怒容訓斥她:“朕多次告誡你,不準接受朝臣的任何贈禮,你為何不聽?”張貴妃紅著臉嘟囔了幾句,宋仁宗勃然大怒,順手抄起柱斧(朝官所用的水晶制小斧),將瓷器砸得稀巴爛。張貴妃心知闖下大禍,含淚“愧謝”。

這個所謂的“誠信狀元”王拱辰,在宋神宗時期擔任宣徽使,花巨資在西京洛陽建了一座豪華的別墅,單中堂就建了三層,其亭臺樓閣之多,奇花異草之盛,一時成為洛陽之冠。北宋著名的理學家、詩人邵雍曾到王府做客,驚歎之餘,賦詩《府尹王宣徽席上作》:留都三判主人翁,大第名園冠洛中。又喜一年春入手,萬花香照酒巵紅。

要知道擔任樞密使時間較長的夏竦,其“積累家財累鉅萬”尚要仰仗非法貿易。而王拱辰既無祖產可以承繼,又無領兵打仗可以打著“軍用”的招牌從事貿易的條件,卻能大建王宮,其鉅額資產來源十分說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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