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兄弟诸王的奢侈生活

唐玄宗兄弟六人(隋王隆悌早逝),他排行第三。前两位是宁王(原为宋王)宪(亦名成器)、申王撝(亦名成义),为兄;岐王隆范、薛王隆业,为弟。在玄宗即位后,岐王、薛王因避帝讳而分别改称单名范、业。申王撝死于开元十二年,岐王范死于开元十四年,薛王业死于开元二十二年,宁王宪死于开元二十九年,而玄宗于宝应元年崩于长安西内神龙殿,享寿七十八岁,在诸兄弟中年寿最长(参见两《唐书》玄宗本纪与睿宗诸子传)。


唐玄宗兄弟诸王的奢侈生活


玄宗兄弟皆是同父异母。玄宗的母亲在武则天时因为政治上有反对武则天的言行,被秘密处死在后宫中,玄宗即位后追谥为“昭成皇后”。宁王的母亲为肃明皇后刘氏,和玄宗的母亲申王的母亲昭成皇后一起被武则天秘密处死。申王是后宫宫人柳氏,薛王是王德妃所生,岐王是宫中崔孺人所生。

据记载,最初睿宗五子居住的地方位于东都洛阳的积善坊,民间称之为“五王子宅”。中宗复位,将京都重新迁回长安,在长安隆庆坊赐第给玄宗兄弟五人居住,故隆庆坊亦称为“五王宅”。玄宗为太子时,曾特制大衾长枕,兄弟共同卧起,以表达与诸王共享天下之意,睿宗对此亦表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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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即位称帝之后,兄弟们觉得今非昔比,在政治上已经是君臣名分了,因此上书请求将长安“五王宅”献给玄宗。玄宗为四个兄弟又别择新居,宁王与薛王的居宅在胜业坊,申王与岐王的居宅在安庆坊,两坊均环列在原“五王宅”的附近。隆庆坊的“五王宅”因避讳与升格,改名兴庆宫,玄宗又在宫西南建造两幢高楼,其西署为“花萼相映之楼”,其南署曰“勤政务本之楼”。其意义在于,前者之称表示兄弟间就像花与萼的关系,互相映照,共生共荣,和睦相处;后者表示自己的执政理念与政治态度,勤政爱民、务本崇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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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时常登临花萼楼,俯观兄弟住宅,听闻到诸王在作乐,十分欣慰,每每召他们升楼同榻而坐。听政闲暇时,会驾幸诸王宅第,与兄弟们见面,彼此不拘君臣的礼节,而以亲和的家人礼相聚,赋诗燕享,嬉戏作乐,又赐给他们金帛以助欢娱之用。诸王则每日在侧门向玄宗朝问起居安好,既返回宅第,兄弟们即时具乐演奏、纵饮,有时亦以击球、斗鸡、架放鹰犬、驰马、射箭、打猎为乐趣,如此年年岁岁不绝。诸王所到之处,随时还有宫禁中的宦官奉玄宗旨意,前来劳赐相接。

当时朝中大臣们皆称赞“天子友悌,古无有者”。后来又曾发现有数千只鹡鸰飞集在麟德殿的树上,翔栖好多日子。鹡鸰是一种常生活在水边的小鸟,其生物习性常集群而飞,相互保护。《诗经·小雅·棠棣》曰:“鹡鸰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据诗序称,此诗是召公宴请兄弟所作,后世用鹡鸰比喻兄弟间相亲相爱、情谊永久。这时有个叫魏光乘的臣子很乖巧,趁机作诗歌颂玄宗,以为“天子友悌之祥”,玄宗大喜,亦为之撰作《鹡鸰颂》。此外,玄宗亦作《过大哥宅探得歌字韵》、《同玉真公主过大哥山池》、《首夏花萼楼观群臣宴,宁王山亭回楼下又申之以赏乐赋诗》、《暇日与兄弟同游兴庆宫作并序》、《过大哥山池题石壁》等诗歌,都记载着他们兄弟间相亲友爱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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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宁王曾膺太子之位,因此在政治上处于被猜疑妒忌的地位,因此不得不小心谨慎,处处谨言慎行,不敢干预政事,也不敢和朝官中人交往,这就使玄宗大为放心。总之,玄宗将兄弟们“圈养”起来的办法,使他们养尊处优、无所作为,长年累月过着奢侈腐败、姬妾成群、糜烂寄生的日子。

宁王生活十分奢侈,家中有宠妾女婢数十人。其灯具中有用好木雕镂成女婢模样的灯婢,装饰以新鲜的彩绘,各自手执光亮的华灯排列成行,时人称为“百炬烛”,能照耀得满室光明辉煌(见《开元天宝遗事》下)。他看见民间卖饼师的妻子美貌,命人以高价强买而来。有一次在郊野打猎,偶遇一位妙龄年华、善于歌唱的美貌佳丽,便命手下把她强拉进车厢中来,并奉献给玄宗充实后宫,此女即后来以唱歌著称的“莫才人”,她的歌声声调婉转,美妙动人(见《全唐诗话》卷一)。宁王举行宴会时,座上宾客常满,熟悉音乐舞蹈的年轻文士王维有时也被邀在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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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家中有七宝镶嵌而成的各种花式屏障,用以赏玩的又有护花金铃,鸟动则铃铛便会自动响起,以防飞鸟啄花。宁王无聊至极,便开始嗜好声色音乐。他能识读从西域龟兹传来的乐谱,在吹弹奏唱方面也是个能手,尤其擅长吹玉笛,玄宗对此颇感欣喜,曰:“天子兄弟,当极醉乐耳!”(《酉阳杂俎》卷十二)这恐怕也是对宁王生活的生动写照。有一次,玄宗驾临宁王宅第,彼此畅饮,甚为欢乐,玄宗对宁王说:“大哥好作主人,阿瞒(玄宗小名)但谨为上客。”明日,宁王想起兄弟欢乐的情景,认真地与薛、岐二王同奏曰:“臣闻起居注必记天子言动,臣恐左右史记叙其事(按此下或有文字脱漏),四季朱印联牒送史馆,附依外史。”(据《唐语林》卷二,又《绀珠集》卷十一载此语,其曰:“天子言动,虽左右史书之,恐不能载闺门之美,乞臣与兄弟日轮一人书之,以送史官。”语意较为明晰)玄宗笑纳他的好意,满口应允了。

此后,兄弟们逐日记事,一直到死了以后仍由家人继续记录,到了天宝末年,成书有三百卷之多,其内容无非是讲玄宗兄弟友爱、宴乐歌舞之事罢了。玄宗很爱惜此书,特地建造了一座阁房加以贮藏,以供高兴的时候阅读回想。及至安史之乱,长安沦陷,宫城殿阁遭火焚烧,书稿焚毁流失之余,所记玄宗生活事迹,所存仅百分之三四而已。

宁王美姬甚多,生子十九人,其中汝阳王李琎以“酿王”之名而著称于世。他与贺知章、张旭等人同为醉友,杜甫诗《饮中八仙歌》称他为醉中八仙之一。他的醉,是沉醉、昏醉,是对人生、政治的醉。汝阳王李琎官任太仆卿,管理马政,试想一个常常醉生梦死的人,又能管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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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玄宗的兄弟中,由于申王母亲柳氏身份卑微,不及其他兄弟出身高贵,因此其所受重视的程度不及其他诸王。不过他也是个荒淫无能、只知享乐的社会寄生虫。申王生活奢侈糜烂,饮酒醉后,命侍女们用锦兜抬他回屋再睡,此锦兜被称为“锦舆”。每当冬令气候寒冷之际,他便使宫妓紧密地围坐在他周围四侧,以御寒取暖,呼为“妓围”。 无独有偶,玄宗晚年的当国奸相杨国忠“于冬月,常选婢妾肥大者行列于前,令遮风。盖藉人之气相暖,故谓之‘肉阵’”。更有甚者,申王的弟弟岐王“每至冬寒手冷,不近于火,惟于妙妓怀中揣其肌肤,称为‘暖手’,常日如是”(以上诸例皆见载《开元天宝遗事》),竟然将手直接伸侍伎怀里取暖,其荒淫无度,可见一般。

申王还以一种上好木材“龙檀木”雕成独臂童子的样子,绘刻绿袍束带,手上拿着灯烛,称为“烛奴”。他拥有高句丽进贡的“赤鹰”,岐王有“北山黄鹘”,常在田猎时架在臂上,甚至连唐玄宗也“甚爱之,每弋猎必置之驾前,帝目之为决云儿”(《开元天宝遗事》)。申王在玄宗诸兄弟中死得最早,这恐怕与他生活荒淫腐化有关吧!

岐王也是个爱享乐的人。他能歌善舞,通晓音乐,常与文士宴乐寻欢,王维曾是他的座上客。他于所居宫中竹林内悬挂碎玉片,“每夜闻玉片子相触之声,即知有风”(《开元天宝遗事》),以为占验,号曰“占风铎”。他又有玉雕马鞍,每至冬天用之,坐上去有温暖之气,号曰“暖玉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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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岐王与其他诸王的生活又稍有不同。他好学,擅长书法,爱慕文儒学士,在待人方面,无论对方贵贱,皆颇能尽礼而不摆大架子。与文人阎朝隐、刘庭琦、张谔等为诗文之交,时常饮酒赋诗,相聚作乐,又积聚天下珍贵书画,多有秘府所藏之本。但是正因为岐王颇好交游的特点,受到玄宗的猜忌。驸马都尉裴虚己与岐王为交游之友,他善于谶纬,后来因造作谣言,受到惩罚,被贬岭南。刘庭琦也因此被贬雅州司户参军,张谔被贬为山茌丞。唐玄宗曾正色告诫岐王,要谨慎交友,但对他仍旧亲密无间。

玄宗曾对侍臣们说:“兄弟情天至,于我岂有异哉!趋竞者强相附,我终不以为纤介。”(《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话虽这么说,但防范却是严厉的。岐王的儿子李瑾。为人落拓,不饬名检,终日沉醉于酒色之中。一日,不知是什么原因,暴死于府第之中,锦衣玉食的宗室贵胄,也就这样不明不白而终了。

薛王为门第高贵的王德妃所生,因此在诸兄弟中较为骄贵。以其好学,曾授秘书监官。玄宗把他从外州刺史召回京城以后,无事可做,便也终日花天酒地。他身体较弱,生病时,玄宗亲自替他祝祷、祈求。等到病情好转,玄宗又亲临宅第,置酒宴赋诗为乐。薛王病重将死,服药后幸得痊愈,玄宗置酒欢饮,作诗祝贺,其中有句云:“昔见漳滨卧,言将人事违。今逢庆诞日,犹谓学仙归。棠棣花重发,鸰原鸟再飞。”表达了自己的欣喜之情,以及对兄弟情谊的看重。

唐玄宗兄弟诸王的奢侈生活


玄宗曾病重,薛王妃的弟弟内直郎韦宾与殿中监皇甫恂议论朝政是非,有触忤玄宗的忌讳之语,事发之后,韦宾被处死,皇甫恂贬为锦州刺史。薛王妃惶恐不安,薛王也是终日提心吊胆,不敢入谒。玄宗要召见他,他吓得连连自称有罪,玄宗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吾所猜于兄弟者,天地共咎之。”(《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以此表示自己胸怀广大。遂复待之如初,燕饮欢愉,让王妃安心。玄宗的软硬两手,使薛王常年心怀恐惧,开元二十二年,终因心疾而死去。

玄宗好服食方药,以为能延年益寿。他与诸兄弟燕乐之余,屡屡赐给他们方药服食。一日,玄宗以书赐宁王、申王、薛王等兄弟,说道:“魏文帝诗:西山一何高,高高殊无极。上有两仙童,不饮亦不食。赐我一丸药,光耀有五色。服之四五日,身体生羽翼。’朕每言服药而求羽翼,宁如兄弟天生之羽翼乎?”(《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表示自己与兄弟们亲密无间,兄弟们就是自己的羽翼。又说道:“顷因余暇,选仙录,得神方,云饵之必寿。今持此药,愿与兄弟 共之,偕至长龄,永永无极也。”

及至开元二十二年,申王、岐王、薛王相继亡故,唯有宁王独在。他早已看空政治权势,无所追求,故玄宗待他十分优厚,每当生日,必至宁王府为大哥祝寿,往往留宿过夜。玄宗还经常赏赐珍美食物,尚食监及四方进献的名酒奶酪、珍馐美馔,皆命分送宁王府第,供宁王享受。宁王有病,玄宗遣医护养、送膳,骑使相望于道路之中,恩逾常格。开元二十九年,宁王去世,享年六十三岁,玄宗以为他让位给自己做皇帝,“非大号不称”,追谥“让皇帝”,墓称“惠陵”。

这里附带再谈谈章怀太子李贤的次子、玄宗的堂兄邠王守礼。他与玄宗兄弟等人在武则天时期因为政治斗争的原因被幽闭深宫十余年,行动受到限制管束,唯恐他们被望风投机的政客所利用挟持,引发变乱之事。守礼因章怀太子之故“幽闭宫中十余年,每岁被敕杖数顿,见瘢痕甚厚”。据史料记载:“时积阴累日,守礼白于诸王曰:‘欲晴。’果晴。愆阳涉旬,守礼曰:‘即雨。’果连澍。”岐王等人大为惊奇,因上奏玄宗,说“邠哥有术”。玄宗对他何以有如此准确预测晴雨的神奇功能感到好奇,问其缘故,守礼告知“当天后时,(章怀)太子被罪,臣幽宫中,岁被敕杖凡四三,累创痕肤”,由于常年被杖责,落下了病根,故而“欲雨,臣脊上即沉闷,欲晴,即轻健。臣以此知之,非有术也”。说罢此语,涕泗沾襟,玄宗亦悯然落泪(参见《旧唐书》卷86《高宗中宗诸子》、《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由此可见武则天当政时期打击镇压李唐皇室成员的情形之残酷。

正是由于守礼自少年时即经此重大变故,饱受折磨,饱经风霜,因此他早已看透世事无常,对政治权势无所欲求,其生活的目的就是及时行乐、饱食终日,以美女醇酒为伴。守礼“多宠嬖,不修风教”,有子女六十余人,糊涂到对多数孩子喊不出名字来。史载其“以外枝为王,才识猥下,尤不逮岐、薛”(《旧唐书》卷86《高宗中宗诸子》),终日吃喝玩乐,无所追求,过着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纵观其人生境遇,真是可悲、可叹、可笑!

玄宗诸兄弟先后死于开元盛世间,享尽荣华富贵及声色犬马之娱。这是玄宗把他们“供养起来”的结果,也是汲取历史经验教训,防止亲王结党营私、兄弟相仇寻杀的政治祸患所采取的防范措施。玄宗以“防”、“养”两手并用,政治手段确实非常高明。

唐玄宗兄弟诸王的奢侈生活


玄宗诸兄弟的生活,可谓穷极奢侈糜烂,这不过是开元极盛时期上层统治者纸醉金迷的一个侧面反映而已。然而乐极生悲,安则生危,谁能料到开元盛世一去不复返,天宝末年皇室的悲哀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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