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法國電影《老槍》在中國受歡迎曾讓它的導演迷惑不解


40年前,法國電影《老槍》在中國受歡迎曾讓它的導演迷惑不解

1980年10月31日,法國電影周在北京、上海、長春和昆明四個城市舉行,這是文革後在中國舉行的第一個西方國家的電影周,上映的影片包括《老槍》《莫里哀》(上下集)《我的舅舅》和《驢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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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傳紀片《莫里哀》是1978年戛納電影節的參賽片,執導該片的亞莉安·莫努虛金是一位舞臺劇女導演,她別出心裁地用莫里哀的手法來重現莫里哀的人生,重塑出這位戲劇大師筆下的一個個經典戲劇場景,堪稱一部史詩鉅作,但對於沒有莫里哀和法國文化背景知識的觀眾來說,很難理解影片的內容和創作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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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舅舅》拍攝於1958年,是法國喜劇大師雅克·塔蒂著名的“於洛先生三部曲”的第二部,獲得了當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啞劇演員出身的雅克·塔蒂是冷笑話高手,他的喜劇風格直接影響到了後來的憨豆先生,但當時的中國觀眾似乎對這種法式幽默並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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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皮公主》是一部童話歌舞片,由雅克·德米導演,凱瑟琳·德納芙主演,放到今天,這兩位的名字足以吸引大批的影迷,但在那時,這部電影除了優美的攝影和華麗的服飾之外,並未引起觀眾太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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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當時中法兩國文化交流的約定,電影周之後,中方可以以優惠的價格買下其中某部影片的放映權,在全國其他城市放映。根據電影週期間觀眾反映的熱烈程度,中方最終選擇了《老槍》,於是更多的國內觀眾得以一睹這部經典影片的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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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槍》是1976年在法國上映的,那一年法國電影界發生了一件大事,法國電影藝術與技術學會和法國電視二臺聯合創辦了法國電影凱撒獎,它被視為法國電影的最高榮譽,有“法國奧斯卡”之稱。第一屆凱撒獎於1976年4月3日頒獎,獲得最佳影片的正是這部《老槍》,除此之外,在片中飾演於連醫生的菲利普·努瓦雷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獎,飾演於連夫人克拉拉的羅密·施耐德一舉擊敗《阿黛爾·雨果的故事》的伊莎貝拉·阿佳妮和《荒島餘生》的凱瑟琳·德納芙,奪得最佳女主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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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作曲家弗朗索瓦·德·魯貝獲得了最佳作曲獎,他為該片片頭譜寫的主題曲“克拉拉1939”旋律輕鬆浪漫,讓人彷彿置身於明媚的法國鄉村一般。遺憾的是,1975年11月他在潛水時意外溺亡,甚至沒能看到這部影片的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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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部在法國影壇贏得無上榮譽的影片,《老槍》在中國同樣受到了熱烈歡迎,片中法西斯的暴行激起了觀眾的憤慨,而於連醫生用一枝多年不用的老獵槍,隻身一人和敵人浴血奮戰的復仇故事也引起了觀眾的強烈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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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片導演羅貝爾·恩里科在得知《老槍》在中國受歡迎的消息時略微有些迷惑不解。在他看來,《老槍》並非一部有著激烈戰爭場面的反法西斯戰爭片,它取材於一起真實的法西斯大屠殺事件,儘管加入了虛構的復仇情節,但故事相對簡單。於是,恩里科在處理這部影片時大量地運用了閃回,從而在敘事結構上形成了對比鮮明的兩個時空:一個是色彩暗淡、環境陰冷、充滿暴力與血腥氣的現實時空,另一個是色彩明亮、氣氛歡快、充滿濃郁家庭情趣的過去時心理時空,這兩個時空交替敘述著兩個完全不同的故事,為的是讓觀眾看到於連的心理活動,體驗到了他的憤怒之情,這樣就為於連的復仇行為提供了心理依據,激發了觀眾的同情心和正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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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使現實時空和心理時空能夠自然流暢地銜接,恩里科想方設法地利用色彩、視線、構圖位置、人物與攝影機運動方向的匹配以及音樂、音響、對話的延續等手段在鏡頭運動過程中不留痕跡地進行轉換,即使這樣,他也擔心觀眾會在觀影過程中迷失,體會不到他在創作手法上的巧妙構思,所以,當他得知《老槍》能被中國觀眾接受,不禁讚歎中國觀眾的觀賞水平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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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在當時沒有專業性讀解的情況下,我們觀看這部影片更多地是被其中的某些段落所震撼,其中,最為震撼的莫過於於連發現女兒弗洛倫絲被殺、妻子克拉拉被德國兵燒死的段落。

在劇本中,這一慘絕人寰的一幕是這樣描寫的——

於連的視線停留在軍用車旁邊地上的一隻小紅皮鞋上。他的視線移動,再往前望去,仰面躺著弗洛倫絲的屍體。於連的目光繼續在搜索著,抬眼一瞥:盡頭一堵岣嶙的石牆壁上,朝裡貼著一具黑糊糊的東西。細看之下,這好象是一個人的屍體,蜷縮著,伸出雙手似乎要避開什麼,但不幸全身給燒焦了。究竟是誰?

就在此一剎那間,於連眼前浮現出如此慘絕人寰的場面:

城堡一間暗室,克拉拉被獸性發作的德國兵強拉進來,他們撕破她的衣服,準備施暴。

克拉拉被按倒在地,她竭力反抗。她見一個德國兵將弗洛倫絲倒剪雙臂硬拖著,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竄起撲過去,撓破了那士兵的臉。

弗洛倫絲隨母親一起逃到院子裡。

德國少校掏出手槍,對準弗洛倫絲慢慢瞄準,“砰”地一槍。

弗洛倫絲背部連中數槍,倒栽摔在地上。脫落下來的一隻紅色小皮鞋扔在軍用車的車輪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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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士兵朝克拉拉圍了上來,步步逼近。包抄的士兵中間走出一個揹負火焰噴射器的士兵。

克拉拉絕望地向後倒退。

那士兵朝她上方噴射一條火舌。

克拉拉衣衫破碎,鼻青眼腫,緊挨石牆站著。“嗖”,一團熊熊火焰迎面噴來,她給燒著了。

“嗖”、“嗖”,接著又噴焰兩次。克拉拉渾身是火,她倚牆癱倒,伸出雙手想抓住什麼……漸漸變成炭黑,貼附在牆壁上,冒著幾縷青煙……

於連如惡夢初醒,全身震慄,他兩手緊緊抓著石璧。他控制不住嗚咽,趕忙把手帕揉成一閉塞進嘴裡,極力不讓自己發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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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衛軍第2帝國裝甲師士兵

《老槍》的故事原型是二次大戰中的奧拉杜爾村屠殺事件。1944年6月10日,德國黨衛軍第2帝國裝甲師少校阿道夫·狄克曼向總部報告,稱有一名德國軍官被附近奧拉杜爾村莊的法國地下抵抗運動組織俘虜。黨衛軍上校施塔德勒命令狄克曼到奧拉杜爾村抓30名平民,準備來交換人質。但狄克曼帶部隊進村後,卻將所有村民集中到村中心廣場,然後男人被帶到6個倉庫和棚舍中,婦女和兒童被關押在教堂,接著就進行了大屠殺,並縱火將教堂和村舍都付之一炬。最終有190名男子、247名婦女和205名兒童,總共642人被害,僅有3名男子和1名婦女僥倖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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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發生後,德國陸軍元帥隆美爾、裡摩日德軍司令格萊尼格和維希政府都發表了抗議。施塔德勒認為狄克曼過度執行了他的命令,揚言要對相關人員進行處罰。然而幾天後,狄克曼便在諾曼底戰役的一次行動中身亡,而參與屠殺的大部分人員也都陸續死於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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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法國完整保留了納粹屠殺後燒燬的村莊廢墟,把婦女兒童被燒死於其中的村中教堂闢為紀念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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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拉杜爾村屠殺事件是法國人心中抹不去的痛,直到《老槍》拍攝時,很多人依然不願去揭開這塊傷疤,扮演於連醫生的菲利普·努瓦雷就曾拒絕參與這部影片的拍攝,攝製組只好去找《沉默的人》主演利諾·文圖拉,因為他是意大利人,但沒想到,文圖拉也拒絕出演,他認為片中的情節過於殘暴,令他無法接受。最終,經過導演恩里科的百般勸解,努瓦雷才勉強同意在片中擔任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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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羅密·施耐德卻是主動要求出演此片。施耐德出生在奧地利,她的父母也是電影演員,並一度效忠於納粹帝國,這被施耐德認為是其人生的一大恥辱,而《老槍》為她提供了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她在接受採訪時說,在克拉拉被燒死的那場戲中,她感覺自己不是在演角色,而是將自己與角色合為一體,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了無辜受害者的切膚之痛。她也不能原諒《老槍》在德國上映時,德國官方刪減掉了這場戲,不能讓德國觀眾獲得與她一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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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5月29日,經歷了喪子之痛的羅密·施耐德去世,年僅41歲。媒體報道她是自殺身亡,但醫生則證實她是"因心臟病發作正常去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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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23日,76歲的菲利普·努瓦雷也離開了人世,時任法國總統希拉剋親自為他撰寫了悼詞:“一位巨人離開了我們,他是舞臺和銀幕的一位大師,是戲劇和電影界最傑出和最具吸引力的人物之一。他用他的天才、他的幽默、他的優雅、他的沉著贏得了同代人的承認和所有法國男女的心。菲利普·努瓦雷將是我們最偉大的男演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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