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週一,阿信和大家討論的“新聞反轉”,讓很多小夥伴都發出感嘆:擁有理性的思考和判斷,真的非常重要!

說到理性、客觀,很多時候我們都會聯想到新聞報道中的統計數據。在假新聞橫行的年代,似乎只有這些無可辯駁的數據,是值得我們信任的了。

確實,數學方法可以使我們以更經濟的方式,去接近真理。然而,如果不能理解這些數字背後的含義,卻可能在追求真相的路途中走進謬誤的岔路。

在新書《救命的數學》中,基特·耶茨就講述了許多通過概率、統計數據打造的騙局。

今天,阿信就想和大家分享一個“數字引發的悲劇”。


冷血母親連續“謀殺”兩名幼子?

讓我們把時間退回到1999年,當莎莉·克拉克走進她的臥室前,她從未想過她的命運將就此發生如此大的轉折。

幾分鐘前,她的丈夫史蒂夫剛把他們8周大的孩子哈利哄睡。而在此時,莎莉看到哈利躺在搖椅裡,臉色發青,似乎已經沒了呼吸。

儘管救護人員為哈利進行了心肺復甦,但仍然沒有挽回這個稚嫩的生命。這對任何媽媽而言都是一場可怕的悲劇,但它已經第二次發生在莎莉·克拉克身上了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莎莉·克拉克

一年前的聖誕夜,史蒂夫出門參加公司的聖誕晚宴,而莎莉把她11周大的兒子克里斯托弗放入嬰兒睡籃。大約兩個小時後,莎莉發現克里斯托弗失去了意識,臉色發灰。

3天后進行的屍檢,將他的死亡歸因於下呼吸道感染。

然而,在哈利死後,克里斯托弗的屍檢結果被翻找出來做重新查驗。兩次屍檢的結果放在一起,警方逮捕了夫婦二人

之後,英國皇家檢察機關對莎莉提起了訴訟,全英國媒體都像瘋了一樣報道這位“冷血殺手”:這名34歲的女律師,被控謀殺了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這一指控源於“梅多定律”。1989年,英國兒科醫生梅多在一本名為《虐待兒童的開端》的書中提出:“一個嬰兒突然死亡是悲劇,2個嬰兒突然死亡是可疑的,然而,除非另有確證,3個嬰兒突然死亡就是謀殺。”

而在當時,醫學界才剛剛開始注意到一個被稱為“嬰兒猝死綜合徵”(SIDS)的現象, 也就是在發病前完全健康,在死亡以後的屍檢中也無法檢出病理原因的嬰兒突然死亡案例。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這次審判中,梅多作為專家證人出庭,他宣稱:在莎莉這樣的家庭中,兩個孩子都發生SIDS的概率是七千三百萬分之一

經過兩天的審議,陪審團以10:2的結果判定莎莉有罪,她被判處無期徒刑。其中一名陪審員向他的朋友透露:梅多的統計數據在判決中影響了大多數陪審員的決定

這項統計數據源於一份關於SIDS的報告,報告研究了英國三年內共計47.3萬例活產嬰兒中的363個SIDS病例。報告認為,對於一個富裕的非吸菸家庭,母親年齡超過26歲,比如克拉克家的情況,每8543名嬰兒中只有一例SIDS

所以,如果連續出現兩起,概率就是1/8543*1/8543≈1/7300萬

然而,真的如此嗎?


被濫用和誤讀的概率,造成英國史上“最嚴重的司法誤判”

回憶起高中的概率知識,相信大家都會記得數學老師強調過的一個詞——“獨立事件”。

扔一枚普通硬幣,上一次扔出反面,並不會讓下一次扔出反面的幾率變大或變小——這是獨立事件。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而在一個50人的班裡,三次考試都是第一的學生,在下一次考試得第一的概率,顯然不只是1/50——在“相關事件”中,

你對上一次事件的瞭解,會影響對下一次事件發生概率的判斷

顯然,SIDS在同一個家庭連續發生,並不是獨立事件。

父母用相同的手法、相同的食譜養育嬰兒,兩個嬰兒攜帶著許多相同的基因,擁有著相同的遺傳風險。

如果第一個嬰兒死於SIDS,那麼很可能這個家庭中擁有未發現的導致SIDS的因素,那麼第二個孩子的死亡概率將會顯著上升,並不能再用1/8543來計算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用嬰兒整體的概率來衡量,本身也有問題,比如因SIDS死亡的男嬰數量是女嬰的兩倍。

在計算方法之外,這場法庭上的控辯還出現了一個更嚴重的錯誤。

這種錯誤在法庭上非常普遍,因此被稱為“檢察官謬誤”:通過一個不甚相關或有關但未正確考慮條件機率的數據,認定被告“無辜的機率”很小。

1990年,安德魯·迪恩因為強姦罪被判處16年有期徒刑。審判中,專家證人表示:比對迪恩的血液DNA之後可以判斷,在受害者身上提取的精液DNA,來自其他人的概率是300萬分之一

因此,法官在結案陳詞中認為,這一概率“幾乎可以確定迪恩是有罪的”。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然而事實上,這一數字應該被解釋為:從人群中隨機選擇的個體具有與在犯罪現場發現的精液DNA相匹配的概率。

鑑於當時英國大約有3000萬男性,那麼其中約有10個男性與之相匹配,這大大增加了迪恩無罪的可能性,從幾乎不可能的300萬分之一變成了9/10。排除掉那些沒有作案機會的群體,迪恩無罪的概率依然有50%——遠高於300萬分之一的概率

後來的上訴證據也表明,迪恩的DNA和犯罪現場發現的精液DNA遠沒有那麼接近。除迪恩之外,隨機匹配的可能性大約是1/2500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早期,比對全基因組圖譜耗時漫長、耗費巨大,一般都會比較DNA上的13個特定區域,因此可能造成錯誤匹配。

也就是說,有作案機會的300多萬名男性中,有1000多名與DNA證據相匹配的個體,基於DNA證據判定迪恩有罪的可能性降至千分之一以下。

對法醫證據進行重新考量後,法官和專家證人都承認犯下了檢察官謬誤,對迪恩的有罪判決也隨之撤銷

而在莎莉·克拉克的案件中,陪審團根據1/7300萬的概率,錯誤地推斷嫌疑人很可能是有罪的。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圖/《刮痧》

然而,如果依靠同樣的邏輯,那麼一個母親連續謀殺兩個孩子的概率,也同樣微乎其微,甚至更小——如果1/7300萬的概率能被用於證明莎莉的“罪行”,那麼這一概率就也能證明她的無辜。

幸運的是,通過丈夫多年的奔走上訴,以及在屍檢中新發現的微生物學證據,2003年1月,莎莉終於洗清冤屈,重獲自由。

隨著可量化證據越來越普遍,數學論證在現代司法系統中的作用已不可替代。然而,如果被濫用、甚至蓄意誤用,那麼象徵理性、客觀的數學,也會成為妨礙正義的工具


你被告知的數字,不一定代表真相

離開法庭,在我們的生活中,也不能對看似“合理”的數字放下警惕。

2009—2013年,歐萊雅公司在蘭蔻的一款抗衰老產品的廣告中,展示了一幅條形圖,聲稱有

85%的消費者擁有“完美髮光”的皮膚,有82%擁有光滑的皮膚”,有91%擁有“柔軟”的皮膚,有82%的人在短短7天后皮膚的“整體外觀得到改善”

這一連串的數字,看上去似乎格外令人信服。然而,有多少人參與了這項調查呢?

答案是34人——如此小的樣本,寫在畢業論文上可能都會被打回重寫。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這則廣告被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責令停止宣傳,因為它“虛假且具有誤導性”。

會靠“數字遊戲”忽悠大眾的,除了商家,還有政客。

今天美國人高呼的“黑人的命也是命”,在幾年前的多起黑人被槍擊事件中就被喊出來了。

2016年,圍繞黑人群體、犯罪率和警察暴力執法的問題,正方和反方都拿出了可觀的數據,來證明自己的觀點。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人們遊行悼念被射殺的黑人男孩特雷沃恩·馬丁

一則在《太陽報》上的評論說:

“(相比於美國警察)美國黑人面臨的最大危險毫無疑問是……嗯……其他黑人。

黑人謀殺黑人的案件平均每年有4000多起,而每年被美國警察殺害的黑人男性超過100人。

去算一下吧!”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圖/《黑鏡》

根據這個數據,提問:“如果在美國有一名黑人被殺,那麼他更可能被黑人還是被警察殺害的?

顯然,是黑人殺了更多黑人。

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兒狡猾。如果告訴你,2019年被狗咬死的美國公民有40個,而被熊咬死的只有兩個,那麼你會不會認為狗比熊更具威脅性?當然不會。狗沒有熊危險,而且在美國,狗的數量更多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那麼,如果再告訴你,美國有超過4020萬的黑人,而只有635781名全職執法人員,問題變成:

“如果一個黑人在街頭碰到某人,他更害怕被誰殺死?另一個黑人,還是一個執法人員?”

答案似乎又會發生變化:黑人遇到黑人被殺死的概率是千萬分之一,遠小於被執法人員殺死的概率。

當然,我們也要承認,還有更多的社會因素在冷冰冰的數據背後發揮著作用。而我們應該做到的,就是在面對眾多或真或假或片面的數據時,找到其中隱藏的真相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順道一提,其實我們見識最多的可能是這種騙局:

因為1/73000000的概率,她被判謀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被特朗普推特轉發的這張數據圖,不僅數據和聯邦調查局的數據完全不一致,就連數據來源“舊金山犯罪統計局”,都是個查無此的虛構部門


懂一點數學

才能不被片面的數據矇蔽住雙眼

畢竟,有時數學真的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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