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寧
李國慶和俞渝正上演中國互聯網歷史上最狗血的劇情，在二十四年間，雙方從互相崇拜的夫妻到恨不得手刃對方的仇人，其中貫穿的則是對當當網的不同認知。
也許在他們看來，自己企業掌舵者的身份先於自己的家庭屬性。
01 情誼相投
1999年，看到開網絡書店的貝索斯被《時代》週刊評選為年度人物，總想著做一番大事的李國慶和俞渝商量，放棄小西天地下室內的出版社生意，轉型做網上書店。
此時，亞馬遜360億美元市值和貝索斯180億美元身價激勵最早一批互聯網創業者，海歸派、本土派甚至連新華書店都在試水網上書店。截至2019年底，全國註冊的網絡商店出國100家，獨立網站達到40多家。
在互聯網的萌芽期，創業一點也不輕鬆，李國慶希望能獲得300萬美元啟動整個項目，但早年在華爾街紮根的俞渝，從軟銀中國、IDG資本拿回來620萬美元的A輪融資，“噹噹要做先驅，但絕不能做先烈。”
俞渝是李國慶的賢內助，而俞渝也崇拜李國慶，雙方相互協同，各取所長。李國慶注重戰略和營銷，而俞渝負責融資、政府對外事務、業務經營。
李國慶與俞渝同向而行，而老對手劉強東只能滿臉羨慕：你看看你老婆，紐約大學MBA，又是華爾街回來的，能幫你做事業。
資本為李國慶插上翅膀，2004年，噹噹網壟斷了網上圖書零售份額的40%，其銷售額足以媲美西單圖書大廈。當時誰都看出噹噹網的市場前景，傳統書店年營收增長率不會超過5%，而噹噹網則達到180%。
噹噹網大肆搶佔線上圖書市場，而意圖進入中國市場的亞馬遜決定收購噹噹網：要求70%以上的絕對控股權，價格從1億到10億美元之間都可以談。天價收購費，甚至連新浪網總裁汪延都跑來勸李國慶，“你們快賣吧，別做夢了！”
收購條約提出7個月後，噹噹網管理層宣佈只接受戰略投資。李國慶和俞渝對未來充滿希望，“我們有共同的價值觀。我們經歷過風雨，一起奮鬥。”
2007年噹噹網銷售收入為4.7億元，而兩年後，增長到14.6億元。到上市前，噹噹網佔據全國一般圖書10%市場份額、網上出版物市場50%的份額，成為國內圖書市場絕對的霸主。
02 出現裂痕
“dang、dang”,2010年12月，李國慶在紐交所敲響了噹噹網IPO的鐘聲，在上市當天，噹噹網開盤價為24.5美元，較發行價16美元上漲53%，當日市盈率超過100倍，創下當時在美上市公司市盈率最高水平。
那是李國慶與俞渝的巔峰時刻，在榮光的背面，雙方之間卻出現了分歧與裂痕。
“整個圖書市場的價值也就在700億左右，我們全年做的最好的也就300億，這是一個瓶頸”，在上市後，李國慶更希望噹噹網成為一個零售王國，而俞渝則不然，她不喜歡追逐風口，想讓噹噹網沿著圖書零售的道路穩健發展。
是大而全還是小而美，李國慶與俞渝第一次在經營理念上產生衝突。此後在李國慶的力主下，噹噹網嘗試擺脫圖書，試水多品類，如2009年，噹噹網拓展日用百貨商品，將百貨品類銷售貢獻率從20%調高到50%；2010年，成立服裝事業部，誓要將服裝變成噹噹主營業務，隨後更是上線中高端特賣頻道“噹噹尾品彙”；
李國慶為了他的零售帝國，全力多品類。截至2011年底，噹噹網除了提供59萬種圖書，還提供共50萬種美妝、家居、母嬰等百貨商品自營商品和41萬種電子、服裝、鞋包等聯營商品。
在中國電商的荒茫原野上，李國慶準備揮刀衝鋒，但俞渝按下了停止鍵——擔心業績虧損會影響財務表現，“我不追風口，只想讓”，相比市場份額，她更追求財務指標。
曾經一同衝鋒，打天下的夫妻，面臨著戰略方向選擇和資源分配的爭執。而這種分歧、爭執、衝突印在骨子裡。
李國慶不知風險，學生時代同學稱他是“身上洋溢著北大反叛精神的氣息.”而俞渝則是中國第一個從索羅斯手中拿到錢的女人，嚴格遵循華爾街的嚴謹，甚至在嫁給李國慶時，考慮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該結婚了。
一個雄圖大志，一個理智穩健，激烈的衝突從總裁辦開會，吵到臥室，再從臥室吵到客廳。最終雙方不得不折中：第一年把虧損控制在1000萬以內做。而在其他如原創文學、數字等業務，俞渝都會為李國慶畫上虧損線，虧損不得超過千萬級別。
但在電商混戰的檔口，噹噹網成為價格戰的犧牲品。2011年3月17日，劉強東發表宣戰：“如果你們三年內給公司賺了一分錢的毛利或者五年內賺了一分錢的淨利，我都會把你們整個部門人員全部開除！”隨後噹噹網宣佈4000萬促銷補貼，但數小時後，京東宣佈啟動8000萬的促銷是噹噹網的一倍。
京東的價格攻勢下，噹噹網淨利潤大幅下降，噹噹網2010年盈利0.308億元，而在2011年其虧損便達到2.28億元。
利潤大幅下滑，市場佔有率有大幅縮減。其實噹噹比非無法一戰，據司庫財經估算，2011年，噹噹網至少擁有25億現金，但對於俞渝來說，比其市場佔有率，公司掙不掙錢更重要。
2014年10月，在兒子的建議下，李國慶出走噹噹網，試水新噹噹，而俞渝則掌握大當當，此後噹噹網重新聚焦於圖書項目，商超、閱讀器硬件、部分百貨品類被放棄。砍去冗餘業務後，噹噹網扭虧為盈，2017、2018年其淨利潤3.62億、4.25億，其中圖書業務貢獻70%。
對於噹噹網業績，俞渝也頗為自豪，2018年在給吳曉波的回信中，俞渝說：千億京東，利潤不如百億噹噹。
03反目成仇
裂痕在不斷擴大，2018年海航收購噹噹網時間，李國慶與俞渝兩人從分歧、衝突走向了仇恨。
2018年4月，海航下屬公司天海投資宣佈將以6.23元/股收購噹噹的100%股權，作價75億元，同時支付34.4億元現金。
俞渝及管理層股東希望儘快出售噹噹網，從財務數據和運營數據來看，噹噹網已經失去商業的增長空間。隨著垂直電商的不斷沒落以及阿里、京東等綜合電商的崛起，噹噹網已經處於互聯網行業的邊緣，其市場佔有率從2010年的9.2%下降到不足0.5%。
不論是從努力掙扎的聚美優品，還是已經死掉了好樂買等平臺，噹噹網的商業價值已經低到極點，而這一過程不可逆。出售股權對股東是最好的選擇。而李國慶則充滿理想主義，不同意賣，即便賣也不會賣給海航。
在經過激烈的這個爭論後，2018年1月，李國慶與俞渝終於走到了仇恨：搶奪股權、隱私揭秘、搶奪公章……
1996年的互相崇拜，2010年的分歧爭執，2018年仇恨，貫徹其中的是對當當網未來認知的不同，夫妻店在耽誤噹噹網的同時，也如同鋒利的鐵斧，劈開了雙方的關係，從此背道而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