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婆的话有饭吃——金世宗完颜雍是个好皇帝,还是个好男人

我所知道的第一个女真人的名字,叫做完颜洪烈——就是在83版《射雕英雄传》中由刘江先生扮演的那个大反派。看这部剧的时候,我大概刚上小学,正处在人云亦云的懵懂状态,既然金庸和导演先生把完颜洪烈塑造成了大反派,那么这家伙在我心目中也必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形象。哪怕完颜洪烈正在学雷锋扶老奶奶过马路,我也严重怀疑他是包藏祸心,正打算制造一场恶性车祸。

听老婆的话有饭吃——金世宗完颜雍是个好皇帝,还是个好男人

像完颜洪烈这样的好男人,无论古今都是濒危生物

等到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才骤然发现如果要在《射雕英雄传》中找出个完美无缺的人物,完颜洪烈哪怕不是唯一的那个,也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作为女真人,他忠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并为之殚精竭虑、奔走一生,最后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作为一个皇子,他集文韬武略和远大抱负于一身,而且谦恭守礼、礼贤下士还精明强干;作为一个父亲,他对并非亲生的杨康宠爱备至、视如己出,为了挽回他的生命不惜丢下王爷的尊严下跪求药;作为一个丈夫,他对妻子一往情深且十八年如一日,哪怕包惜弱要杀了他仍然无怨无悔……

这样完美无缺的男人上哪儿找去?放在现实中肯定比大熊猫都濒危。

只可惜彼之英雄,我之寇仇,所以倒霉的完颜兄只能继续去当他的大反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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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立场才有了善恶忠奸

金国的六王爷完颜洪烈当然是虚构出来的人物。如果非要给他找个原型,看上去只有完颜忒邻最像了。

根据《射雕英雄传》的时代背景,当时的金国皇帝大概是金章宗完颜璟,完颜忒邻就是完颜璟的第六子。不过这位现实中的“六王爷”就是个倒霉蛋,刚满两岁就早夭了,当然没机会去做个好男人或当个大反派。

难道女真人中就没有像完颜洪烈一样的好男人了?还真不是,比如完颜忒邻的曾祖父、金世宗完颜雍其实更接近于完颜洪烈的原型——不过他不光是个好男人,更是个好皇帝。

当然,这还是对女真人而言。

在“国战”之际搞谋朝篡位,完颜雍看起来可不像个好人呐。

完颜雍,原名完颜褎(音同“佑”),字彦举,女真名叫完颜乌禄。他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孙、金睿宗完颜宗辅之子,是金国的第五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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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辽金等题材的文章,配图是个大麻烦

不过完颜宗辅的帝号是追尊得来的,这位金国的宗室名将在生前可没当过一天的皇帝。这也就意味着完颜雍屁股底下的皇帝宝座肯定不是传承来的——他又不是开国之君,前任皇帝完颜亮也不是生不出儿子,那完颜雍的帝位是咋来的?当然是抢来的呗!

当然这在金国也不是啥稀罕事,毕竟除了开国的完颜阿骨打以外,剩下的金国皇帝中有超过三分之一能坐上那把椅子全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弑君篡位这种事在哪朝哪代都不光彩,哪怕是文明程度不高的女真人也觉得这么干不地道,但完颜雍却是其中争议最小的一个。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他的前任完颜亮实在太不讲究了。

话说完颜阿骨打生出了好几个有出息的儿子,比如完颜宗望(斡离不)、完颜宗辅(讹里朵)、完颜宗弼(兀术)等。还有个完颜宗峻名声不显,那是因为他在灭辽时负伤早早挂掉了,否则以他嫡长子的身份,后来还能不能有金太宗完颜吴乞买这号人物还两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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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是阿骨打诸子中我们最熟悉的一位

相比之下,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完颜宗干(斡本)就平庸多了,无论比身份、能力还是功绩在阿骨打的一堆儿子中都不怎么显眼。所以作为完颜宗干次子的完颜亮,看上去天生就跟皇位无缘,除非发生了奇迹。

然而奇迹却发生了——在金熙宗完颜亶执政后期,因皇后干政、皇嗣相继夭折等原因开始荒怠朝政,同时嗜酒如命又滥杀无辜,遂引起女真权贵们的不满。皇统九年(公元1149年),完颜亮引同党入宫弑杀完颜亶后自立为帝。

不过完颜亮上台后表现得比完颜亶更过分,不但更加残暴嗜杀而且荒淫无道,最后还悍然撕毁宋金和议并大举攻宋。结果不但金军被宋军打得落花流水,完颜亮还被自家的叛军给缢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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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的皇帝论打打杀杀大都还行,论治国就完犊子了——完颜雍除外

完颜亮是在正隆六年(公元1161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被干掉的。不过早在一个多月前,完颜雍已经在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登基为帝、改元大定,并下诏废完颜亮为庶人。消息传来,完颜亮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当什么“庶人”——他本想立即撤军平叛,但最终还是决定先灭掉南宋,再携大胜之威北上收拾完颜雍去。

也不知道完颜亮哪儿来的自信。要知道自从天会八年(公元1130年)取得富平之战的大胜以后,金军在历次对宋作战中几乎没有取得过一次像样的胜利,相反倒屡屡被印象中孱弱不堪的宋军揍得屁滚尿流。别的不说,即便在这次完颜亮伐宋之役中,先是西路军被南宋名将吴璘痛扁,连丢秦、洮等16州之地,然后水军又在陈家岛被宋将李宝全歼,搞得完颜亮灰头土脸。于是他在恼羞成怒下轻兵冒进,又在采石(今安徽马鞍山)遭到了一场更加惨痛的失败。

完颜亮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孤注一掷的还要发动进攻,结果被忍无可忍的部下给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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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印象中,女真人收拾南宋跟玩似的,其实这是一种错觉

话说此时新鲜出炉的大金国皇帝完颜雍就是一只弱鸡,手下的兵力不过数万人。而完颜亮的手头仅随他南征的就有“兵六十万,号百万”(《铅书·卷八·陈康伯墓志》明·笪继良),更何况他已经当了12年多的皇帝,在大多数金国人眼中算是正统,完颜雍则肯定算是叛逆。更重要的是,完颜亮的伐宋之战是涉及到无数金国人命运的“国战”,完颜雍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背后插刀子,不但显得不自量力,而且卑鄙无耻。

也就是完颜亮自作孽不可活,才让完颜雍捡到了个天大的便宜。否则以双方的实力对比,这货被干掉是妥妥的,基本没有爆冷的可能。

那么完颜雍是脑抽了,才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叛乱?

冲冠一怒为红颜——好老公完颜雍为了完成媳妇的遗愿,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当把皇帝。

完颜雍其实是个老实人。史书中说他“性仁孝,沉静明达。善骑射,国人推为第一”(《金史·卷六·本纪第六》),其实就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意思。至于骑射,女真人即便在彻底堕落以后,也能在亡国时奋战到最后一人,末帝都战殒于沙场,勇士悍将什么的自然是从不缺货——一个从未亲临过战阵的家伙能被推为第一,那么只能理解是溜须拍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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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中,蒙古人搞出的宋金辽史水平实在不咋地

事实上完颜雍在潜邸时,每次遇到危机都是一脸懵圈,然后不知该咋整才好,全靠老婆乌林答氏替他撑场子、出主意。

乌林答氏,出身女真贵族世家,5岁时便与完颜雍订婚,并在天眷三年(公元1140年)成婚。婚后夫妻恩爱,很快就育有一子,即金显宗(为追尊)完颜允恭——插一句,此后的金朝皇帝,均为完颜雍和乌林答氏所出之一系。

因为完颜宗辅有拥立之功,所以金熙宗完颜亶对完颜雍不错,以宗室子的身份授光禄大夫、封葛王,还让他干了兵部尚书。不过完颜亶后来发疯,杀人如杀鸡,不光把皇后裴满氏宰了,亲兄弟也杀了个精光。在这种情况下,乌林答氏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赶紧劝完颜雍把一条家传的玉带献给完颜亶,这才取得了信任、消除了隐患。

完颜亮干掉完颜亶之后,表现得比后者更疯,而且还死活看完颜雍不顺眼。这回又是乌林答氏故技重施,让老公赶紧给皇帝献上各种奇珍异宝,而且故意在御前表现得战战兢兢、一副没出息的模样,这才让完颜亮暂时消除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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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皇后乌林答氏,堪称女真第一奇女子

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完颜亮好色如命,在听说乌林答氏貌美且贤之后,便起了歪心思。于是他寻机把完颜雍打发得远远的,然后下诏让乌林答氏赴中都,欲强行占有之。

乌林答氏深知自己陷入了绝境。如果她拒诏,那么以完颜亮的秉性肯定会把她老公一刀咔嚓了;如果她应诏,则必然贞洁不保。

于是这个对爱情忠贞且烈性的女子,毅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后既离济南,从行者知后必不肯见海陵,将自为之所,防护甚谨。行至良乡,去中都七十里,从行者防之稍缓,后得间即自杀。”(《金史·卷六十四·列传第二》)

临死前,乌林答氏给丈夫留下遗书,这就是著名的《上雍王书》。在遗书中,乌林答氏恳请丈夫“勿以贱妄故,哀毁以伤生,而做儿女态也”,并为其献策曰“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以仁易暴,不占有孚矣”,以等待时机“一怒而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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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雍王书》对金国的意义,不亚于《隆中对》对三国的影响

昔有诸葛隆中妙计定三分,今有乌林答氏临终良策教夫郎——完颜雍在前半辈子里当惯了“妻宝男”、乖乖的听老婆的话,这才躲过了一个个暗礁险滩。如今老婆不在了,却留下了遗嘱,所以他依旧习惯性的按照老婆的安排,重新树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那就是——

我要当皇帝!

所以完颜雍虽然因为爱妻之死痛愤欲狂,但在完颜亮的严密监视下却装作对“夺妻之恨”毫不在意的样子,连乌林答氏的后事都没露面,仅是让下人将她草草下葬而已。这样一来使得完颜亮以为完颜雍是个怂货,从而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完颜雍这一忍就是10年。等到完颜亮大举伐宋造成民怨沸腾、后方空虚以后,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悍然起兵造反,并马上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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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苏轼的这首《江城子》,最能反映出完颜雍当时的心情

别人可以“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可完颜雍不行。因为他深知只要完颜亮回师平叛,他在辽阳府搭建的这个草台班子就得如汤沃雪般的垮台。可10年的忍辱负重已经让仇恨烧红了他的眼睛,哪怕明知必死,完颜雍也想爽一把。

起码,乌林答氏给他做的最后一次谋划,完颜雍做到……过。

谁知奇迹再次发生——完颜亮自己作死,完颜雍成了大金国唯一的皇帝。

等到他率兵进入中都燕京(今北京)、彻底稳定局势以后,马上追封乌林答氏为昭德皇后。而在此后完颜雍在位的29年间,他再未册立过皇后——按照当时的婚姻观,完颜雍的后半辈子就是一个鳏夫。

乌林答氏共为他诞下过三子一女。其中赵王完颜孰辇和越王完颜斜鲁早夭,完颜雍就册立完颜允恭为太子。在大定二十五年(公元1185年)完颜允恭病逝后,又册封其嫡长子完颜璟为皇太孙——哪怕当时完颜雍的成年儿子已经有了一大堆,而这位后来的金章宗还只是个少年,可是在他的心目中,除了乌林答氏所出的子孙,无人配得上这个拿她的生命换来的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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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完颜雍之后,金国皇帝均为乌林答氏所出一系

大定十一年(公元1171年)完颜允恭过生日时,同为乌林答氏所出的豫国公主献舞,结果引得完颜雍感怀痛哭:

“此女之母皇后,妇道至矣。朕所以不立中宫者,念皇后之德今无其比故也。”(《金史·卷六十四·列传第二》)

厚待后族、四时而祭,史料中“哭之恸”、“流涕”之类的记载比比皆是。能让这位皇帝心心念念、终生不忘的女子,此生也仅此一人而已。

这样一个深情的男人,就算比之完颜洪烈,其实也不差了。

被称为“小尧舜”的完颜雍,不但中兴了金国,还影响了南宋和蒙古的历史。

清代的史学家赵翼曾经说过,“金代九君,世宗最贤。”(《廿二史劄记·卷二十八》)

金国的国祚不长,仅119年,所以皇帝也只有9个。在我们的印象中女真人刚崛起时超猛,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不过一进入到中原的花花世界后就迅速堕落成了一滩烂泥,成为蒙元入主华夏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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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的底蕴过于浅薄,所以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这话也不能说错,只不过有些夸张而已。女真人引以为傲的武力确实退化了,而且他们的政治智慧也百年如一日的让人无语,但深深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凶悍和勇气却始终都在。随便举一个例子——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上能做到“君王死社稷”的皇帝仅有区区5人而已,而金国就占了两个,分别是自杀的金哀宗完颜守绪和战死沙场的金末帝完颜承麟(另外三个分别是后梁末帝朱友贞、后唐末帝李从珂和明思宗朱由检)。

不过要说到治理内政、发展经济、倡导文化、凝聚民心什么的,这可就不是女真人所擅长的了。尤其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需要节制自己的私欲——在控制酒色、游猎、杀戮等方面的欲望上,不光是女真人,大多数出身游牧民族的帝王都表现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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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哀宗完颜守绪不是个好皇帝,但国亡之时自杀殉葬的表现堪称刚烈

而完颜雍恰是少数的例外之一:

“躬节俭,崇孝弟,信赏罚,重农桑,慎守令之选,严廉察之责,却任得敬分国之请,拒赵位宠郡县之献,孳孳为治,夜以继日,可谓得为君之道矣!当此之时,群臣守职,上下相安,家给人足,仓廪有余,刑部岁断死罪,或十七人,或二十人,号称‘小尧舜’,此其效验也。”(《金史·卷八·本纪第八》)

能在史书中得到“小尧舜”这种评价的皇帝,古往今来寥寥无几,更何况还是个女真人?

不过对于女真人而言,完颜雍完全无愧于这样的赞美。要不是因为他,金国想保有百余年的国运怕是一种奢求。

自完颜阿骨打起事始到完颜雍即位的这近50年间,女真人的发展历程用一个“打”字便可概而括之。从以弱胜强一举灭辽再到横扫北宋如卷席,那是女真人武力的巅峰期;南宋立国后,女真人虽然还能“搜山捡海”,撵得宋高宗赵构弃陆投海以求苟活,但一连串战术上的胜利却无法掩盖在战略上无法寸进的尴尬现实(连河南、江淮等北宋故地都无力维持,只好弄出个伪齐撑场面);而在富平之战后,女真人甚至沦落到连一场像样的战术性胜利都不可得的尴尬局面。这固然有金国名将凋零、武力衰退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经过连年征战以后,金国的国力衰竭、民怨沸腾,已经不足以支持其军队的进一步大规模扩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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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的武力退化得没那么快,只是国力跟不上了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真当司马穰苴说这句话是闹着玩的?

如果没有完颜雍、金国再这么继续闹腾下去,弄不好用不着南宋北伐中原,金国自己就得土崩瓦解,让前者不劳而获——要知道此时距离铁木真一统蒙古诸部还有近50年之久,如果南宋在实现一统后励精图治(此时的南宋皇帝可是宋孝宗赵昚啊),说不定以后的中国历史就没有蒙古人啥事了……

可惜宋人死不死的完颜雍才懒得关心,他就觉得女真人再这么胡乱打下去恐怕是要完犊子了。所以在他掌握大权之后,立刻启动了与南宋的议和进程,而且还在金国占据主动的情况下作出了一些让步。比如南宋不再向金国称臣、金国退还海陵伐宋时侵占的土地、南宋向金国所纳“岁贡”改为“岁币”且每年减少5万两匹等等。完颜雍唯一的目的,就是迅速结束战争,使金国得以休养生息。

大定四年(公元1164年、南宋隆兴二年)宋金正式停战,史称“隆兴和议”。此后,完颜雍就把全部的精力转入了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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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已经快打不过南宋了,所以哪怕让步也得议和

完颜雍一反完颜亶和完颜亮滥杀反对派的做法,不计前嫌的重用了张浩、纥石烈志宁等前朝重臣,使得饱受屠杀恐惧的宗室贵族们欢欣鼓舞,纷纷向他表示效忠。

在整合了统治阶层力量以后,他又采取招抚和镇压的两种手段应对国内层出不穷的各部族牧民大起义。比如针对规模最大的契丹人移剌窝斡势力,完颜雍先是派兵镇压结果被揍了个满头包,于是他马上改用分化瓦解的办法以孤立窝斡。结果没过多久窝斡就成了孤家寡人,最后被斩首示众。

国内稳定以后,完颜雍便集中精力于整治内政和发展经济。他采取的主要办法是与民休息、减轻百姓的各种负担,包括以下几种措施:

1、整顿吏治。完颜雍用人不重资历只重才能,升官全看政绩,官员到了60岁必须滚蛋(致仕退休)。同时对于贪官污吏毫不手软,砍起脑袋来一点不逊色于像完颜亶和完颜亮这样的暴君。

2、削减军队。他首先将参与海陵伐宋的步军都遣返回家,又赦免了为躲避兵役而逃亡的农民,对于父子兄弟俱在兵伍的女真军户,也遣放一丁归家农耕。到了大定六年(公元1166年),他干脆将号称百万之众的军队大部分遣散回家务农,仅保留了6万兵力,这一切都是为了增加农业人口,同时减轻财政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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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减军队当然有副作用——女真人的武力衰退自此而始

3、放奴为良。哪怕在女真人建国时,他们仍处于原始氏族部落向奴隶制转变的进程中,大量蓄奴自然不可避免。完颜雍即位后便开始大规模的放奴为良,同时下令对因战乱和饥荒而典卖妻子者由官府代为收赎,又在大定二十二年(公元1182年)下令凡放良之奴所生子女即为良民。这些措施都增加了农业人口,提高了经济活力和财政收入。

同时,完颜雍还采取措施发展生产,招收流亡,开垦土地。他还以身作则,躬自节俭,不尚奢华,严于律己,能做到这一点的历代异族皇帝,几乎唯完颜雍一人。

完颜雍在位29年,期间金国的税率不及什一,相比当时税种繁复、税率严苛的南宋,金国百姓堪称活在天堂:

“两税之外,一无横敛。不数年闲仓库充实,民物殷富,四夷宾服,以致大定三十年之太平”(《滏水文集·卷二十》金·赵秉文)

举一个例子,完颜雍刚即位时金国的户籍人口不过300万户,到了大定二十一年(公元1181年)便激增至670多万,这几乎就是所谓的“盛世”景象。因此完颜雍统治金国的时期,被后世称为“大定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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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上盛世多如牛毛,但大多名实不符

比之汉唐那些著名的盛世,大定之治的成色当然显得不那么够分量,不过对女真人来说意义则完全不同。可以说正是因为完颜雍的拨乱反正,才使得金国从一个混乱不堪的土匪窝子变得像一个正常的国家;也正是因为完颜雍近30年的休养积蓄,才使得金国后来在蒙古人如狂风暴雨的打击下还能苟延残喘50多年。

就像前边说的,彼之英雄,我之寇仇。完颜雍堪称女真人的大英雄、大救星,但对于宋人来说味道就不一样了——金国的转危为安继而复兴,使南宋失去了最好的恢复中原的机会,同时完颜雍一心治内,几乎漠视蒙古的崛起,这不但给女真人带来了灭顶之灾,也间接决定了南宋的命运。

不过凡人都没有前后眼,一个异族皇帝能以“小尧舜”之名彪炳史册,完颜雍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更足以告慰对他寄予厚望的乌林答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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