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礪石商業評論，作者 | 金梅
在失去與自己相戀70年的愛人後的一年時間，95歲的斯坦·李舉日為艱。
除了疾病纏身，還被誣陷性騷擾護士、和前經紀人翻臉、被兩名男子入室搶劫……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女兒為了爭奪財產，也一再的虐待、打罵、脅迫他。
他多次闢謠，說女兒對自己很好，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假話。
甚至有公司夥同護士，偷了斯坦·李的血液拿去賣。95歲老人的血液被稀釋後製成墨水簽名，印在漫畫上，一本五百美元。
誰能想到，如此落魄、受盡欺凌的斯坦·李，竟然是鋼鐵俠、蜘蛛俠、綠巨人等等超級英雄的締造者。塑造了這麼多英雄，救人於水火、甚至挽救整個星球的斯坦·李，在生死邊緣卻無人救他逃出這被凌辱的境地。
2018年11月12日，武俠泰斗金庸的葬禮在香港殯儀館舉行。同時在地球的另一端，斯坦·李閉上了他的眼睛。兩位大師帶著幾代人的成長記憶，離開這個紛繁的塵世，到另一個星球去續寫傳奇了。
斯坦·李微笑著說，“別為我哭泣，我要去見我愛了70年的完美女孩了。”
一、最苦的雜役和他心裡的大英雄
身處困境，但依然可以保持微笑，這也許是英雄之為英雄的最根本原因。
斯坦·李（原名斯坦利·馬丁·利博）出生在一個非常貧困的猶太家庭。
斯坦·李，圖/視覺中國
“印象裡母親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廚房或者打掃簡陋的房間，父親經常失業，家裡沒有錢買足夠的食物，有時候甚至沒錢交房租而不得不頻繁地搬家，父母經常在家中爭吵。”
為了補貼家用，幼小的斯坦·李早早就開始出來幹活，好在當年沒有童工懲治措施。給報紙寫訃告、給結核病中心寫通稿、給參觀團送三明治、做百老匯劇院的引座員……他真是什麼苦都吃過。經常跳級的他一直是班上最小的學生。
面對艱難的生活，他開始在那些幻想故事中尋得安慰。這些天馬行空的幻想，成了應對困苦生活、應對他人欺辱的最佳“精神食糧”。一顆英雄的種子在困頓、無助的斯坦·李心裡生根、發芽。
他上高中的時候有家報社辦徵文，關鍵是會發獎金，為了賺錢，斯坦·李就每次都參加。當然，每次都能獲獎。結果報社為了阻止他再參賽就把規則給改了……
1939年，出版商馬丁·古德曼創辦了《漫威》雜誌。這本最初定價只有10美分的漫畫雜誌見證了整個美國漫畫行業的興衰。16歲的斯坦·李也不能再靠送披薩賺錢了，他依靠裙帶關係進入了馬丁·古德曼的漫畫公司做助理，週薪8美金。
不過這位小助理學得很快。從最開始主要負責給墨水瓶灌水，到作為見習編輯校對、再到開始給漫畫人物寫對白，直到他開始自己創作漫畫，中間只用了2年。
為什麼斯坦·李一個毛頭小子升這麼快？還真不是因為馬丁偏心，而是當時在Timely（漫威曾用名，61年更名漫威）漫畫挑大樑的兩位主筆喬·西蒙和傑克·科比離職了。
有一天上班，馬丁·古德曼來找斯坦·李，大意是說，小子，喬和傑克跑得太快我還沒找到人接他們班，你這邊克服一下困難先頂兩天啊？於是，斯坦·李擔起了重任，而且做得還不錯。
二、牽手一生70年
工作儘管有了點起色，但斯坦·李依然是個窮小子。這時候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一窮二白的屌絲男，本來是沒有信心的。可轉念一想，畢竟自己還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決定去試試看。
按照介紹人的指引，斯坦·李來到約會地點，迎面走來一位姑娘，就這樣不經意間落入他的生活，並與他攜手同行一生。可其實，此人並不是斯坦·李的相親對象。
“你好，我是喬安，是這家店的模特。有什麼能幫您的？”斯坦·李脫口而出：“我愛上你了。”兩人一見鍾情，午餐時，斯坦·李就向喬安求婚了。
斯坦李和妻子，圖/視覺中國
1947年12月5日，兩人結婚。相濡以沫的兩人一起度過著甜蜜的婚姻生活。在最艱難、斯坦·李撐不下去想要放棄的時候，妻子一次次的給他信念。
如同幼小孱弱的斯坦·李需要英雄的庇佑，二戰期間，人們在戰亂中渴望救世主的出現，所以漫威的漫畫賣的非常好。
但隨著二戰的結束，加之20世紀50年代初期，為了迎合觀眾謀求利潤最大化，大量與色情、恐怖、暴力沾邊的漫畫湧現，很多漫畫被焚燒、禁止出版，很多公司面臨著瀕臨破產的命運。
斯坦·李一度想放棄畫漫畫，但喬安告訴他，“你為什麼不創作一部讓自己驕傲的漫畫再放棄？”於是斯坦·李調整心態再度投入創作。時光不負有心人，何況他又如此的有天賦，機會在慢慢靠近他。
有一回DC的老闆和馬丁·古德曼一起參加酒會，兩個大老闆慨嘆“生意不好做”，然後DC老闆說，他準備把手裡的幾個人物全放在一起，起名叫《正義聯盟》。
鬼精的馬丁·古德曼應付了幾句就跑了，他把這一信息告訴斯坦·李，並跟他說“給我畫超英團體！”於是就有了1961年大紅大紫的《四俠》，被稱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漫畫”。
如果說《神奇四俠》讓斯坦·李一戰成名，“蜘蛛俠”誕生之後他就是行業大佬了。據說當時斯坦·李就是看見小蟲子趴在牆上，就想畫一個能爬牆的英雄，起了一大堆名字之後靈光一閃定下來的“蜘蛛俠”。
許多人都覺得，蜘蛛俠這個角色是斯坦·李自己在漫畫中的“化身”，老爺子本人也表示過自己最愛蜘蛛俠。他們都是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有白髮美人兒的伴侶。
然而，就在斯坦·李休假之時，他的同事趁機畫出了美漫史上最悽美的一幕之一，“格溫之死”。《超凡蜘蛛俠2》在大熒幕中重現了這經典一幕。好在現實生活中的斯坦·李和愛人還是非常恩愛的。
口碑、金錢雙豐收的斯坦·李成了億萬富翁，和喬安過著快樂的生活。可他沒有變花心，兩人整天膩在一起，每晚都會喝杯馬提尼。記者問他要如何處置億萬家產，他說：“當然是存在銀行裡，給老婆花!”
三、對英雄的革命性改變
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社會動盪不安，“超人”誕生了。“超人”是擁有自然能力的英雄，被公認為超級英雄人物的始祖，創造該角色的DC漫畫，逐漸成為市場佔有率第一的漫畫出版公司。而漫威漫畫的出現打破了DC漫畫的壟斷。
斯坦·李筆下的英雄受到了大家的廣泛追捧，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放棄了高大全的“綠茶”超人，而將英雄變成了有缺點的、逗逼的鮮活的人。
與超人、蝙蝠俠為代表的DC漫畫人物不同，鋼鐵俠、美國隊長、雷神、綠巨人浩克、鷹眼，還有黑寡婦等等，多少暗藏了黑暗的過去、童年的陰影，成年後最大的主題就是——復仇，用復仇掙脫包圍自己的黑暗。
從造型怪異、報復社會的人物到英雄形象、正義之師，最後到多樣形象，性格缺陷。漫威漫畫的超級英雄角色逐漸找到了自己的立足點。
其實中國也有這個過程，前段時間火霸影評的李雲龍、許三多式的英雄就是這個傾向。一方面，人們已經對傳統英雄產生厭倦感、甚至是顛覆感。另一方面，每一個小人物在看英雄叱吒風雲的時候，自然希望自己也能神氣一把，於是毛邊英雄就出現了。
斯坦·李的朋友有一天問他：你的人物都有點缺點這很好，但人物性格缺陷不能太大，這樣所有人都會討厭他。
斯坦·李的反叛勁頭上來了：“我就給你畫一個渾身毛病的超級英雄來，賭什麼？”然後他就開始想，什麼樣的人大家都討厭？嗯，富二代吧……結果這個人物居然還火了，斯坦·李表示我也不知道上哪說理去。
斯坦·李作為早期參與者，不但為漫威打下了一個日後看來極為重要的基礎，還創造了“宇宙體系”。他憑空創造一個宇宙，並將不同的超級英雄放入宇宙的不同座標軸之中，既相互聯繫、又彼此獨立，繼而，製造了一個存在無限可能的IP宇宙。
“1963年，神奇四俠以客串的形式在《不可思議的蜘蛛俠》第一期中出場，這是漫威旗下的英雄角色第一次在各自獨立漫畫外的合作，漫威的超級英雄角色通過跨界產生關聯，在完全不同的漫畫世界中互動，形成了一個系統化的漫威宇宙。”
或許很難相信，斯坦·李其實並不會畫畫，他主要負責提出概念和故事框架，最多寫一下對白，繪畫部分是由別人代筆的。蜘蛛俠的畫家史蒂夫·迪特科因此憤憤不平，兩個老搭檔為此還鬧翻過，但斯坦·李還是堅信自己才是作者。
時至今日，斯坦·李創作的漫畫形象超過漫威人物儲備的90%，創造的人物包括鋼鐵俠、綠巨人、雷神、超膽俠等20多個大獲成功的人物。這些人物成了漫威挖掘不盡的寶庫。
漫威在真人電影製作中的去卡通化上一直得心應手，這和斯坦·李打下的基礎是分不開的。斯坦·李讓漫畫從幼稚的兒童讀物，升級為有內涵的成人童話。
四、漫威人物的屌絲逆襲
斯坦·李筆下的人物和他一樣，正在發生著質變。
從低俗到流行，漫威的人物也正在親身演繹著一個人們並不熟悉的屌絲逆襲的過程。
流行在漫威的發展史中是一個複雜的存在。斯坦·李這些漫威的超級英雄之父，曾經一度受到流行的牽制，為了迎合流行不得不繪製怪、獵奇的低俗版本。
20世紀80年代，正是DC和華納統治漫改電影市場的黃金時代。《蝙蝠俠》《超人》的續集出了一部又一部。而漫威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DC跟著華納吃香的喝辣的，自己手裡的一大堆版權，卻沒有下家。
好不容易將版權賣出去了，卻遲遲沒有人願意接拍。
1978年的《奇異博士》、1990年的《綠巨人》都被拍成了電視電影，1979年的《美國隊長》直接走向了家庭錄像帶市場。1986年的《天降神兵》由《銀河護衛隊》彩蛋中的“霍華德鴨”主演，該片是漫威從1944年版的《美國隊長》上映以來第二部獲得公映的片子。但漫威的壞運氣還沒有走到盡頭。
1989年，漫威漫畫公司被美國富豪羅恩·佩雷曼收購了，藉助融資機制的運作，漫威公司的經濟狀態有所回緩。但命途多舛的漫威漫畫公司在運作當中遇到了巨大的問題，隨著資金鍊的斷裂，投資商的撤資，漫威引以為傲的業績泡沫最終被無情的商業模式所戳破，漫威漫畫公司於1996年申請破產保護。
可誰知，新生卻在危機中誕生了。華納因為《蝙蝠俠與羅賓》和DC友盡了。華納離席，漫威在1996年自立門戶，成立了漫威影業，進軍好萊塢。抱著自己當老闆的決心，在1998年推出了第一部超級英雄電影《刀鋒戰士》，大獲全勝。此後的《X戰警》《蜘蛛俠》開啟了漫改電影的黃金時代，被DC虐了半個世紀的漫威終於揚眉吐氣了。
但靠IP授權的漫威卻並沒有想象的開心。對漫畫遊戲的改編強調“去原作化”的好萊塢，對此類亞文化沒有留下多少資助餘地。漫威的作品在好萊塢的改編中變得面目全非，《X戰警》《蜘蛛俠》的世界觀偏離自己的設想越來越遠，漫威決定反手一擊。
2008年，漫威將自己旗下的四部漫畫角色抵押，賭下身家將《鋼鐵俠》搬上了銀幕。年底，迪士尼收購漫威，隨後建立了漫威電影工作室，“漫威電影宇宙”計劃正式啟動。它在隨後的十年裡，漫威成為了“新世紀賺錢機器”，建立了好萊塢商業電影範式。
作為“漫威電影宇宙”十年佈局的階段性高潮，《復仇者聯盟3：無限戰爭》以破20億美元的全球票房暫列影史第四，並連續刷新了多個國家的影視票房紀錄。漫威在十年間已經生產了19部電影，獲得了總計超150億美元的總票房，並仍在穩步增長。
雖然斯坦·李不是MCU（漫威電影宇宙）的操控者，但MCU電影正是因為繼承了他的“非完美”角色創作特質而大獲成功。漫威公司早期訂價為10美分的漫畫早被炒到35萬美元的天價，也可看出人們對斯坦·李們創造的早期漫畫的熱情。
漫威開始拍攝電影，斯坦·李可不願意閒著，開始瘋狂客串，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好萊塢龍套王。不但自己客串，他還帶著太太一起來，玩票秀恩愛：“不得不說，片場的女演員，真的沒有我太太好看！”
截止至今年，他是全美全角色歷史最高票房演員。平生參演電影39部，共創造總票房約510億人民幣。觀眾在各種電影裡找到斯坦·李的影子，已經成了津津樂道的大彩蛋。“觀眾為什麼要來看漫威的電影？就是為了來看我啊！”斯坦·李笑著說。
五、此處有彩蛋
斯坦·李構建的宇宙體系，使《復仇者聯盟》把雷神、鋼鐵俠、綠巨人所有可以獨立成系列片的人物又統統歸納其中，繼而又發散出去，織成一張大大的網。跟《指環王》的獨立世界相比，這可是個大大的腦洞。
手握同樣資源的華納及其DC沒能取得這樣的成功，福克斯儘管也在利用X戰警、金剛狼打相同的算盤，成效也遠不如漫威。但這種將電影連載化或電視劇化的拍法，或許會改變整個好萊塢的策略。
好萊塢的編劇教父羅伯特·麥基曾預言，隨著大銀幕的衰退，電影的未來在於電視劇化，其間，人物有更多的成長性，讓觀眾得以“移情”。而漫威正在朝著“超長待機電視電影”的方向大步向前。
漫威影業將“片尾彩蛋”這種引介形式發揮得淋漓盡致，每次新作品的結尾，都給觀眾以更多期待。希望通過影片之間劇情和人物的串聯，形成一個整體，從而促使粉絲們一部不落地看下去。
斯坦·李永遠的離開我們了。但是我們還是有希望在未來的幾部電影裡尋找他的“彩蛋”。
最近，迪士尼樂園宣佈將在加利福尼亞、巴黎與香港的3座園區內擴建全新漫威超級英雄主題景區。全部超級英雄景區計劃於2020年正式向遊客開放。
斯坦·李這個“美國金庸”在遙遠的世界，擁著自己相戀70年的愛人，看到他所創造的IP給人們帶來歡樂，看見人們在英雄的宇宙自由遨遊，一定會倍感欣慰吧。
對比之下，不知道金庸老爺子對自己的IP開發會有什麼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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