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师是怎样看待土改运动的?

编者按:投身土地改革的具体情境,让知识分子走出了象牙塔,对革命的复杂成因、社会矛盾、党的领导有了更直观的理解和认识。同时,土地改革也为当时的文学艺术创作提供了更多鲜活的时代素材。除了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赵树理的《福贵》《邪不压正》等文学作品以及刘岘的木刻作品《斗争恶霸》等等,都为后人观察土地改革运动提供了窗口。这些年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一些意欲翻案的文艺作品不断出现。但充其量,这些作品最多也就是对改革开放制造一些麻烦而已。毕竟,要让中国再回到封建社会,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了。


民国大师是怎样看待土改运动的?

新中国初期的土地改革运动之所以能够顺利推进,与广大知识分子的热情支持和参与有很大关系。1950年,《光明日报》发表文章指出,土改“提供了知识分子改造道路”。实际上,在参与土改的过程中,知识分子群体不但顺利完成了思想改造,“实现了与工农民众相结合”,也以实际行动有力推动了各地土改工作的进程。当时的土改工作队,就有大批年富力强的知识分子参与。

对知识分子参与土改的举动,毛泽东颇为赞赏。1951年3月,毛泽东表示,非常欢迎知识分子和民主人士参加土地改革,他说:

【“只要他们愿意去,就要欢迎他们去,不要怕他们去,不要向他们戒备,因为他们不是反动派。好的坏的,都让他们去看,让他们纷纷议论,自由发表意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些被称为“民国大师”的人物,在他们参与土改运动后,由衷地发出了心声,对推动顺利完成土改起到了相当大的积极作用。

2018年,现代出版社出版了《细说民国大文人套装(全三册)》,据介绍,有著名学者、作家曹文轩、孙郁、余世存、岳南倾情推荐!其看点是“民国大师言论:冯友兰、马一浮、熊十力、梁漱溟、蔡元培”。在这几位民国大师中,冯友兰和梁漱溟参与了土改运动。

1950年1月27日,在清华大学任哲学教授的冯友兰第一个报名参加了京郊土改。他和夫人任载坤,先到丰台西北的张仪村,后转到卢沟桥镇,参加了一个半月的土改。后来在清华学生主办的大字报上,冯友兰谈及自己参加土改的动机:第一,封建土地所有制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物质基础,不摧毁它,便不能使中国社会变质;二,取得一点革命经验,以充实从书本上得到的知识;三,在客观方面与地主斗争,在主观方面与自己潜在的地主阶级感情斗争,如是可以加速自己的进步。冯友兰深入农村后,因发现农民中落后思想很普遍,又感觉自己有教育和引导农民的责任。

民国大师是怎样看待土改运动的?

冯友兰在他的《土改工作中的群众路线》中写道:

【“在参加土改工作的一个半月中,我开始了解怎样是走群众路线,并且也学了一点怎样走群众路线。原来土改工作,大部分都是农民自己办的。工作组的任务,是组织他们,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用工作组的术语说,就是‘组织队伍,检阅队伍’。队伍组织形成以后,有了积极分子作了骨干,事情就由队伍去干了。工作组只要把握政策,看见队伍士气不足的时候,就要设法鼓励。有时太过火了,就要设法拉回。好像一个船上掌舵的人,只管把定船的方向,至于船走,就要靠群众了。”

“当然在现在情形下,地主没有反抗的可能,农民带枪,一般只有象征的意义。但是所象征的事实,是伟大的。就是,无产阶级的共产党武装了农民打倒了二千年的封建土地制度。”】

梁漱溟是中国现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有“中国最后一位大儒家”之称。

梁漱溟与毛泽东同岁。1918年,两人在杨昌济(杨开慧的父亲)先生的家里初识,当时梁漱溟是北大哲学系讲师,毛泽东则在北大当图书管理员。20年后,梁漱溟到延安,在16天里与毛泽东有过多次交谈,有两次是通宵达旦。

梁漱溟特别关注中国的农村问题,在旧中国曾亲身参与实践,但都未能实现他的设想。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建议他去农村搞点调查研究。1950年9月中旬,梁漱溟的农村调查研究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北京后,毛泽东又建议梁漱溟到南方农村去看一看,实际上是想请梁漱溟从一个民主党派人士的角度,看一看共产党搞的土地改革有没有问题。梁漱溟休息一段时间后,就自动向统战部提出,要去南方看一看土地改革情况。他的要求很快就得到批准。此次去是由中央统战部组团去的。梁漱溟所在的那个分团有20多人,由章乃器任团长,于5月上旬抵四川,8月30日返京,历时4个月。

梁漱溟返京后的第4天,毛泽东即派车从颐和园接梁漱溟到中南海。

毛泽东问:“对土改,对四川,你个人印象如何?随便聊聊。”

梁漱溟略加考虑,便说:

【“我亲眼看到贫苦农民对土地的渴望和要求,土地改革是深得民心之举,很必要,也很及时。但毛病也不是没有。比如政策规定不许打地主,但我亲眼看到在斗争会上打得很凶,有一对地主夫妇,因为受到体罚,一块跳河自杀。这个问题应引起注意,不然地主感到自己没有活路,不是反抗,就是自杀,那都不好。”】

民国大师是怎样看待土改运动的?

梁漱溟说到此,毛泽东笑着插话说:

【“你说的情况别的地方也有发生,但我们总的政策是斗倒地主,分田分财,给他出路。大多数地主有活路,不会自杀,也不会反抗。问题是贫雇农受苦受压多少年了,怒火一点着,就难以控制,于是对地主非打即骂。我们应该认真贯彻执行政策,努力说服教育农民,关键是土改工作队的干部。只要他们能执行好土改政策,就出不了大的偏差。”】

梁漱溟接着说:

【“说到对四川的印象,解放不过两年,四川能出现这样安定的情势,不容易。解放前我在四川若干年,那是一个很乱很复杂的地方,变化这么快,出乎我意料。四川这一局面的取得,首先得推刘、邓治下有方,他们是当地的执政者,军政大员。特别是邓小平年轻、能干,所见所闻,印象深刻。如解决袍哥问题,这在四川历史甚久,范围很广,影响很大。邓小平掌握的政策是对大多数袍哥不予追究,这桩事办得稳妥。大多数不予追究,他们自然也就慢慢散开了。相反,如果一一追究,却正好促使他们聚拢起来与新政府对抗。前因后果,利弊得失,十分清楚。”】

潘光旦是著名的社会学家,优生学家,民族学家。与叶企孙、陈寅恪、梅贻琦三人一起被称为清华百年历史上四大哲人。

1951年春天,潘光旦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在家乡作土改调查。他在《苏南土地改革访问记》中,如实记载了吴江、常熟、无锡等地地主恶霸迫害农民的种种情况:

【吴江震泽区一次300人的农民代表大会上,大家诉了苦。统计结果,全区因交不出租被地主抓去坐过牢的有1857人;被打的有423人;被迫害致死的有105人,其中打死的35人,坐牢致死的25人,直接杀死的45人;被迫出卖的子女有41人,其中女孩36人,男孩5人;被占去的土地共有3223亩,房屋2295间,妇女47人,耕牛15头,羊10500只。

吴江黎里区平林乡也有同样情形。我们在土地改革展览会上看到一张统计表:全乡因交不出租被迫坐牢的有370人,其中在监牢中病死的有7人,有人最多坐牢达18次,有人最长坐牢达15年;被迫卖掉农具、家具及耕牛的有220户;被迫卖田的有71户;被直接打死的有10人;被迫当雇工的有79人,被迫卖儿女的有85户;被迫讨饭的有5人。

又常熟大义区童庄乡,555户农民,在土地改革前十年之内,共缴出租米47600余石;由于无田无粮而弄死小孩的共有55户;吃租米官司的有81人;卖掉女儿、小孩的有28家;因交租米而受气或被逼致死的5人;因被逼缴租而家破人亡的有12户。

又吴县光福区的3个乡,在一九二○至一九三六的17年里,有14个农民因交不出租活活被地主逼死。其中建新乡一个乡,在抗日战争时期,有212个农民被抓去坐过监牢;永安乡迂里村全村215户中,竟有108户有人坐过监牢。

松江朱行乡地主薛士元,一人就曾杀害了14条人命。常熟地主赵培之,一人杀害了59条人命。常熟又一地主杨春华,一人竟杀害了100多条人命。吴江震泽区地主邱辅卿,农民给他的绰号是“邱要命”;他家中私设的牢房,可以同时关上20多个人。】

潘光旦的《苏南土地改革访问记》,生动地体现了苏南农村曾普遍流行一首歌谣:

【“农民背上两把刀:租米重,利钱高!农民面前三条路:投河、上吊、坐监牢!”】

这些年来,一提到史学大师,人们往往就会想到陈寅恪。而自从上世界30年代就被史学界称为“史学二陈”的陈垣,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则很少有人提起。

民国大师是怎样看待土改运动的?

创办于1927年的辅仁大学曾与北大、清华、燕京并称北平四大名校,是一所由罗马公教创办的天主教大学。1929年6月,陈垣正式出任辅仁大学校长。他苦心经营二十多年,使辅仁大学从白手起家而成京师著名学府。

1951年11月,毛泽东在怀仁堂举行国宴时与陈垣同席,他向别人介绍说:“这是陈垣,读书很多,是我们国家的国宝。”1952年6月,全国高校院系调整,辅仁大学并入北京师范大学,辅仁大学校园也被划为北京师范大学北校区。陈垣任北京师范大学校长直至去世。

在北京师范大学的官网上,有这样的介绍:

【“陈垣先生(1880—1971)是老一辈学人中勤勉治学、忠贞爱国的一个典范。他一生著作等身,是驰名海内外的史学大师。他在政治活动方面也多有建树,是清末、民国抗战爱国、教育报国的重要代表人物。新中国成立后,陈垣满怀激情地投身于社会主义的建设事业,1959年1月,终以79岁高龄成为一名共产党员。陈垣先生的入党,绝非紧跟形势的心血来潮,而是一位耄耋老人政治立场的最终选择,体现了他志愿做‘红专老人’的政治追求。”

“1951年5月,陈垣受命担任西南土地改革工作团的总团长,他不顾体弱年迈,在四川巴中地区四处走访,所见所闻让他‘思想上起了阶级的变化’,‘认识了群众伟大的创造力’,他认为,所谓‘超政治’‘超阶级’的学术生活是不切实际的。他决心转变自己,‘我从西南回到北京后,正是京津高等学校教师学习开始,在这次学习运动中,除了我自己努力以外,还要依靠群众的帮助,来彻底改造自己的思想。”】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科学家书系》之一《陈垣》分册有这样的内容:

【6月15日下午听刘乃和(他的一个学生)读土改材料,读到知识分子和农民谁养活谁的问题,以及农民运动是自己解放自己的运动一节时,陈垣动感情地哭了,感到自己以往的功夫白费,不能对人民有很多贡献。7月5日,在巴县参加斗争恶霸大会,在一位贫农妇女的悲惨控诉时,陈垣流出了同情的眼泪。在农民土改分田会上讲话,讲明要互助互让,和气分田,穷人都是一家人,在自己的阶级里,不要争吵,让地主和坏人钻空子。陈垣在农村访贫问苦,和农民一起下田打稻。参加土地改革运动四个月,9月27日回到北京。这次社会实践,使陈垣更多地接触社会,了解人民群众和国家政治,对他的政治立场和学术思想都起了深刻的影响。在土改工作总结会上,他说:“过去知识分子看不起农民,老年人看不起青年人。但在实际斗争中,认识了农民的伟大的力量和无穷的智慧,看见了青年人的忘我的工作精神,深深感到自己所不及的。”(见该书第131页)】

投身土地改革的具体情境,让知识分子走出了象牙塔,对革命的复杂成因、社会矛盾、党的领导有了更直观的理解和认识。同时,土地改革也为当时的文学艺术创作提供了更多鲜活的时代素材。除了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赵树理的《福贵》《邪不压正》等文学作品以及刘岘的木刻作品《斗争恶霸》等等,都为后人观察土地改革运动提供了窗口。

这些年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一些意欲翻案的文艺作品不断出现。但充其量,这些作品最多也就是对改革开放制造一些麻烦而已。毕竟,要让中国再回到封建社会,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了。

有读者在看了本人前几天写的《什么是“中国历史上几千年来最大最彻底的改革”》后留言,提出了后来农业集体化的问题。因此,在这里简单补充说明一下。

民国大师是怎样看待土改运动的?

《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1949-1978)》指出:尽管合作化运动出现过偏差,但是,

【“农业合作化的完成,实现了中国土地的公有化。随着土地及耕畜、大型农具等主要生产资料归农业生产合作社集体所有,在广大农村建立起劳动群众的社会主义集体所有制经济。这标志着我国基本上完成了对个体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亿万农民彻底摆脱了小块土地私有制的束缚,走上了合作经济的发展道路,进入了建设社会主义的历史时期。农业合作化以后,我国农业的发展就有条件对土地的利用进行合理的规划,逐步进行大规模的水利灌溉、大规模的农田基本建设,逐步推广机械耕作、施肥、杀虫等农业科学技术,从而使我国农业生产条件大为改观。如果没有农业合作化,仍然只在原来的小块土地上作文章,这些都是难以想象的。”(见该书第344页至345页)】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土地改革,和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的“均田地”有着根本的区别。“均田地”仍然没有改变土地私有制的性质,因而仍处于封建社会制度的圈子内。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土地改革,通过农业合作化,实现了土地公有化,即集体所有制,这就使中国的社会制度彻底告别了封建社会。只有在这个基础上,中国才能够向现代国家转型。否则,就只能在封建制度的圈子里打转转。

至于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即“包产到户”,只是经营方式由集体生产变为农民个体劳动,土地的所有权仍是集体的,农民与集体是一种承包关系。如果没有当初的合作化,土地仍为私人所有,就谈不上“包产到户”。因此,“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质上是农业合作化事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政府顺应广大农民要求推广的一种生产形式。至于各地农民是否采用,最终还得由各地的农民集体决定。所以,现在既有个别坚持合作社(人民公社)生产形式的,也有新的探索形式,如贵州的塘约那样的。但所有这些都是建立在土地的集体所有权之上的。

关于人民公社,《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指出:

【“‘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经营管理过于集中,分配上存在着严重的平均主义倾向,这种体制不利于调动农民的积极性”。(第688页)

“(联产承包责任制)没有否定合作化以来集体经济的优越性,而是做到有统有分、统分结合,既发挥集体经济的优越性,又发挥农民家庭的积极性”。(第693页)】

1992年7月23日~24日,邓小平在审读党的十四大报告时指出:

【“农村经济最终还是要实现集体化和集约化。有的地区农民已经提出集约化问题了。”“仅靠双手劳动,仅是一家一户的耕作,不向集体化集约化经济发展,农业现代化的实现是不可能的。”(《邓小平年谱 下》中共中央文献出版社第1349~1350页)】


(作者:胡新民)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