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外長時間旅行不免會想念家鄉的美食與味道,還好在世界各地都能找到中餐館,即使口味沒那麼地道,但至少可以解決一時的口腹之慾。
當我旅行到約旦邊境小城亞喀巴時,突然很想吃中餐,於是就走進了所住酒店附近的一家中餐館。雖然是正午時分,但餐館內並沒有客人用餐。一般像這種沒什麼客人的餐館我是不會選擇在這裡吃飯的。
原因很簡單,只有菜品不好吃或性價比差的情況下,才會在飯點兒的時候都沒有客人光顧。但由於天氣過於炎熱,附近又沒有其他中餐館可供選擇,加之我強烈想吃中餐的慾望,於是我留了下來。
招呼我的服務員雖然是亞洲面孔,但看起來更像東南亞人。我們用英語進行交流,我問她是否會說中文,她搖頭,這更加印證了我的判斷。由於菜單並沒有配圖片,單從菜名很難判斷其用料,而我的英文單詞量並沒有涵蓋所有的蔬菜品種類。因此我問她這裡是否有會說中文的人,這樣交流起來會更順暢些。
於是這個東南亞服務員走進後廚,兩分鐘後一名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和她一起走了出來。他很熱情地向我走來,並用中文打著招呼。他介紹自己說是這家餐廳的廚師,也是這家餐廳唯一的中國人。
我問他這裡有什麼招牌菜,他說是魚,但分量有些大,我一個人吃不了。接著他推薦了一個菜單上沒有的菜——“回鍋肉”!我以為聽錯了,又重複了一遍,他肯定地回答說確實是回鍋肉。
要知道這可是在一箇中東的穆斯林國家啊,怎麼可能會有豬肉呢?難道他們是用其他肉代替?於是我又追問道:“是用豬肉做的嗎?”他說:“是的。”
我從黎巴嫩一路走到約旦每天的餐食都是以牛羊肉為主,上次吃豬肉還是在半個月前的英國。而接下來一個月的行程也都是在阿拉伯國家,於是我果斷抓住這次可以吃到豬肉的機會。
等回鍋肉上桌的時候,說實話做的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但能在伊斯蘭世界吃到豬肉已經是很牛的一件事了。此時那個小廚師又走了過來,問我味道如何,我違心地說了一句還不錯。他聽後很高興,於是到我對面與我攀談起來。
他說我所吃的豬肉是從首都安曼的一個黑市上弄來的,而黑市上的豬肉則是從國外偷偷運進約旦的。一般中國人、泰國人或菲律賓人都會到黑市上買回來自己吃或偷偷賣給自己的同胞。
而我所在的這家中餐館其實也是菲律賓人開的,他也只是在這裡工作了兩個月而已。他來之前,這間所謂的中餐館根本就沒有任何中國員工,更不要提中國廚子了。之所以菲律賓人要開中餐館,完全是因為中餐的名氣比較大,容易招攬客人罷了。
但約旦本地人並不知情,他們根本無法從長相上看出菲律賓人和中國人的區別,就像我們無法從外貌上判斷一個歐洲人是來自比利時還是來自荷蘭。他們看到亞洲面孔就以為是正宗的中餐了,反正這裡的菜很多都是為了迎合當地人的口味而做的,所以是不是正宗的中餐已經無所謂了。
我問他來約旦多久了,為什麼會選擇來約旦這種國家打工。他嘆了一口氣對我說,其實他是被騙來的,於是便向我講述了他的經歷。
他來自四川一個不知名的小縣城,初中畢業後就跑到廣東的一家餐館當學徒。一開始只能給大廚打下手,做一些雜事。後來又配了兩年的菜、殺了兩年的魚,漸漸地從做一些簡單的菜開始,一步步成為了真正的廚師。
隨著自己做菜水平的提升,他接連跳了兩次槽。不僅薪水比最開始翻了幾番,還找到了女朋友結了婚。正當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他所在飯店老闆的一個朋友從國外回來,想招些廚師到約旦首都安曼自己開的中餐館工作。於是飯店老闆推薦了他。
由於從未出過國,對國外的一切一無所知,反而使他對出國打工充滿了期待。有時無知會帶給我們驚喜,但大多數的時候是前途未卜。他連約旦在地球什麼位置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決定帶著老婆來這裡闖一闖。就這樣他們跟著老闆的朋友一起來到了安曼。
但當他們來到安曼時才發現這裡的自然與氣候條件是如此地惡劣,炎熱與乾燥的沙漠氣候讓這對生長在中國南方的小夫妻很不適應,但這些相對於老闆的臨時變卦可以說不值一提。
原本在國內說好的工資到了國外就變成了三分之一,他們不同意想要回國,但護照已經被沒收了。老闆要求如果回國需賠償來時的機票和辦理簽證等費用上萬元。(其實沒這麼多,但老闆就要這麼多,也沒辦法)
他們考慮了一下,如果就這樣回去不僅會損失一筆錢,而且在親朋好友面前也很沒面子。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到國外賺大錢了,他們不想讓大家知道他們錢沒賺到還被騙了。於是就硬著頭皮先答應老闆的無理條件,然後一邊幹活一邊偷偷學外語,爭取早日找機會離開這裡,去其他地方發展。
在那裡忍氣吞聲幹了三個多月後,他找老闆說不要這幾個月賺的錢了,只想要回護照回國。老闆同意了,但怕他跑到約旦其他地方幹活,於是就讓他先拿護照複印件去買好回國的機票,然後再還他護照。
他在買機票的時候,就跟售票的人說好這機票是要退的,問清退票時收取的費用後他便拿著機票順利地拿到了自己的護照。為了防止老闆派人把將他們送到機場看著他們離開,他們拿到護照的當天夜裡就收拾行李逃了出來,連夜坐大巴來到了亞喀巴,這個與以色列接壤唯一靠近紅海的邊境城市。
他們不敢再到大陸人開的餐館工作,一是怕再次受騙,另外也怕這裡的中餐館老闆與安曼的那家老闆認識,於是便找到了這家菲律賓人開的餐館。他說先在這裡幹一段時間,希望以後可以找機會開一家屬於自己的中餐館。
聽完他的敘述後,我對那些無良老闆感到憤慨,同時對他的遭遇也深感同情。那些為了賺錢不惜坑害自己同胞的老闆們,願他們天天受到良心的譴責,終日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