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已無岸

回頭已無岸

看守所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犯下死罪在押犯人們的最後時光形態。

那些重犯們羈押到監所後,根據規定旋即重鐐加身,他們存活在世間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時”。

通過他們的現實我這才感覺到,其實人對死亡是有著天然恐懼的,實際上一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死是非常幸福的。不論是如何申訴還是高法的最後核准,當事的每個人心裡都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在那明擺著,其罪必誅,已無回頭是岸的可能。。

這些犯人們每天在驚恐和企盼中度日,死亡就像影子一樣盤繞在頭頂,夜裡噩夢不斷,時時驚起,徹夜難眠,恐怖遍及全身,真正是度日如年。為保證監所的安全,怕引起他們情緒的波動和失控,什麼時間執行是嚴格保密的,只有當天晚上才會接到通知。這一晚對他們的監控和看押就要格外細緻小心了。

有一回,接到通知次日早將拉走一個。

當見到他本人的時候,我剎時驚呆了:這是一張多麼年輕的臉啊!滿臉透出的還是稚氣未消,眼神裡還是少年的頑皮不堪,甚至在點名的時候還故意做個鬼臉出個怪聲,引起監室裡一陣鬨笑他還頗為得意。我的心裡一時百味雜陳,感慨萬千,明天一早他即走上了不歸路,像一朵江河上的泡沫永遠消失和蒸發,而他還懵懂不知,何其悲也!看他的罪行卻讓人引不起絲毫同情,小小年紀即做下驚天大案,持銳利的尖刀殘酷剝奪數人性命時沒有任何手軟,手法純熟和老練,好像面對的不是同類而是一隻兔子或一隻雞,其兇殘令人膽寒。。

這樣的人老天要不收走,人間豈能太平?

一夜無語,次日早法院幹警全副武裝來到。當打開鐵門喊其出來的時侯,他突然醒悟到大限已到,他的眼神中突然出現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渴望,身體也出現了休克狀的抽搐。。鐵鐐拖碰著堅硬的水泥地面,刺耳的聲音久久迴盪,這就是他留給這個世間的最後一個背影。

我可以想象到他此時腦海中一定是像放電影一樣在回憶自己短暫的人生路程:父母親人、藍天白雲、小草綠樹,這些他平時不珍視的東西可能這時候彌足珍貴,他這輩子再也不會看到了。至於下輩子,看他贖罪的造化吧。。

可悲在於:這類人沒有敬畏之心、惻隱之心和感恩之心,甚至對受之於父母的本應挺立於世間的自身皮囊也沒有珍惜之心。佛法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我 看見和接觸的一些人,早已人鬼兩路,回頭已無岸了。。

(千山靈鶴於千朵蓮花山文化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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