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和包子一起讀《給孩子的動物寓言》，讀到第一頁就忍不住笑了。
“我醜，但我媽喜歡。”
小包子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意思就是媽媽都特別愛自己的孩子，覺得自己的孩子什麼都好。
就比如說雖然你長得不好看，但是在媽媽眼裡，還是和花兒一樣美。
一旁的包子爸聽了，不屑地哼哼一聲：
“什麼叫在媽媽眼裡和花兒一樣美，是本來就和花兒一樣美，好嗎？”
我點點頭，“嗯，你說的對，全世界屬你閨女最好看。”
儘管我語氣很誇張了，可包子爸好像根本沒聽出來我說的是反語似的，一個勁兒的點著頭，一副“本就該如此”的模樣。
其實說起來，包子爸平時真的是一挺謙虛踏實的人兒。
但不知怎的，只要一到了自己娃身上就完全控制不住他寄幾了。
記得剛談戀愛那會兒，朋友生了孩子，我們一起去醫院探望。
回來路上，包子爸不可思議地對我說：“剛生出來的小孩兒真是醜啊！皺巴巴的，像個小猴子似的！”
可輪到小包子出生。
那天，我們剛從產房被推回病房，包子爸便撅著腚開始了對自己“作品”如痴如醉的欣賞：
“嘖嘖，這哪兒像個剛出生的孩子啊，看這小臉多幹淨多舒展；還有這小鼻子，圓圓的肉真多；還有這耳朵，長得這麼大，一看將來就有福氣……”
反正當時在他眼裡，娃就是哪兒哪兒都好。
即便拉坨屎都是愛的味道！
然鵝真相呢？
事實上，這才是剛出生的小包子。
一隻眼睛還沒睜開，再加上沒有洗澡，所以小臉兒上，腦袋上還粘著許多黏糊糊的胎脂，看起來髒兮兮的。
但就這樣，愣是能讓老父親一度驕傲自豪到顫抖！
後來，包子一歲時。
一個很久沒見包子的親戚看著包子說：“哎呀小姑娘真是女大十八變，可比原來好看多了……”
包子爸沉默了幾秒鐘後，很認真地反駁人家：“其實我覺得我們一直都很好看的。”
嗯，血緣這種東西，真是能輕易矇蔽你的眼睛。
再後來，小包子三歲的時候。
有一天，對八卦新聞一向不感冒的包子爹突然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咱閨女長大了，準是美女，因為她長了一雙‘希臘腳’。”
我當時特別納悶兒，“我只聽說過汗腳、臭腳、香港腳,什麼是‘希臘腳’？”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類腳趾依據長度,分為埃及腳、羅馬腳和希臘腳。
其中,第二根腳趾比其他四根腳趾長的屬於‘希臘腳’，‘希臘腳’專出美女。擁有這種腳型的女孩通常四肢修長，膚白貌美。“
包子爸說這話的時候，笑到幾乎看不見眼睛。
而我扭頭看了看閨女和他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般的臉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2
有一次，和幾個朋友聊起這件事來。
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天下的爸爸都是一樣的呀！
朋友小A說，她家娃上幼兒園第一天，老公去接娃放學。
回來後特別認真地對她說，“我在幼兒園門口看了一百多個孩子，就沒看到比咱家更好看的。”
她當時真是笑得一口水噴了兩米遠。
小J說：“我老公也是，經常叨叨，我現在都不稀罕看別人家小孩了。
看來看去，都沒我孩子可愛。就跟別人家小孩兒多稀罕讓他看似的。
而且每次聽人家說越來越好看了，心裡都隱約不高興，什麼意思麼，我們之前醜是咋地？！”
小K說，不僅她老公，就連她親爸都是這樣嬸兒的。
不僅覺得女兒美如花，誇起外孫來，更是不遺餘力。
外公每次出門都會認真觀察其他小朋友，然後回來後就會煞有介事的說，“就沒看到比咱家的長得更周正的！”
怕大家不相信似的，最後還要專門強調一句，“不是因為是我外孫啊，是真的憑良心說的啊。”
小K說“不是我說，就我那兒子，你們也知道，長得還真是……挺不錯的！”
小Z捂著嘴笑到直不起腰來：
“我老公更是！總覺得就自己家的孩子聰明，又長得好！經常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覺得自己基因怎麼那麼遺傳得好。
我娃今年才兩歲，但是在爸爸眼裡，真是玩個ipad他爸就能看出來他將來是IT專家，玩具拆成渣就具有愛因斯坦的潛力，紙上畫個圈塗上亂七八糟的顏色就是梵高畢加索附體了……
我有時候說他，你就不能客觀一點嗎？
娃爹一臉無辜，我一直很客觀啊！”
一番討論後，我們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父母以及父母的父母眼中都自帶濾鏡。
用西方一句諺語表達就是：A real gentleman is only proud of his children.
用中國老話翻譯就是：刺蝟誇它兒光，屎殼郎誇它兒香。
自己的娃，不管長成啥樣兒，那都必須是全宇宙最好的。
關於這點，不管男人還是女人，有文化還是沒文化，家裡有沒有礦……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統一。
記得看李亞鵬參加的一個節目。
說到女兒時，他說李嫣是那波孩子裡面個最大的，除了唇顎裂評分最高的。
最後還特意加了一句“不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孩子才這樣說的”。
當時我就忍不住樂了，哈哈，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還有以前看楊絳先生的《我們仨》，有個細節印象很深刻。
說女兒圓圓出生的時候，護士把娃娃從嬰兒室裡抱出來給爸爸看。
錢鍾書仔仔細細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然後得意地說“這是我的女兒，我喜歡的。”
又寫到圓圓100天的時候，跟著父母從牛津到巴黎。
一個從倫敦上車的中年乘客把熟睡的圓圓細細端詳了一番，用雙關語恭維說“A China baby”，即一箇中國娃娃，也可理解為“A china baby”，一個瓷娃娃。
因為中國娃娃肌理細膩，像瓷。
明知道對方是出於“恭維”，但夫婦二人還是特別開心，先生在書中寫道，“我們很得意”。
還有安妮寶貝寫自己的女兒。
說“當女兒穿過小花園……小小的身影穿梭過櫻花樹林，薄荷草叢，穿過淡淡的皎潔的月光。
我看著她的樣子，便覺得心裡跟微微痴了一樣，如同看到一朵露水中的花，一顆皇冠上的珍珠。”
當時我看到這裡，忍不住想起我給姐弟倆寫的那些文字！
恐怕是隻有為人父母者，才能寫得出來如此熱烈赤裸裸的讚美和歌頌吧！
3
而且，父母對孩子的這種喜歡，不僅從來都禁得住時間的考驗，它還會像一瓶美酒，隨著歲月的沉澱，愈來愈濃。
比如今年過年的時候，我一閨蜜來家裡吃飯。
當時，包子爸在廚房忙活著，我、閨蜜還有婆婆坐在沙發上聊著天。
突然，兩隻娃玩具搞不定了，喊我過去幫忙，於是沙發上便只剩下了閨蜜和婆婆。
婆婆本來就不太善言談，我一走，空氣便瞬間凝固起來。
為了打破尷尬，閨蜜便客套道：“哎呀，你看小籠包爸爸在廚房忙活著做了這麼多菜，真能幹啊！慧真是有福氣！”
平心而論！
我婆婆平時真的是一個很淡定很低調的老太太。
但那天一聽這話，眼裡立刻就像點了兩盞小燈泡似的閃起光來：
“說的是啊，像我兒這樣又能賺錢又會顧家還疼人的男人，真的是世間少有！”
“他從小就會疼人，上小學三年級我摔傷了腰，他就給我做飯吃，做了一個月；”
“上大學掙了錢，怕我洗衣服累，就給我買了全自動洗衣機；”
“吃啥穿啥都惦記著我，惦記著媳婦兒！”
……
看婆婆滔滔不絕、越說越帶勁兒的樣子，閨蜜忍不住笑了，我也笑了：“是是是！媽，你這兒子是真的好！一百年都難遇一個！我簡直太有福氣了！”
說完這句話後，看著婆婆笑得和花兒似的滿臉幸福和驕傲，我突然就想起剛當記者的時候，主編對我說的那兩句話：
“遇到不善言辭的採訪對象，不太好打開局面時，不要慌，先了解一下他有沒有孩子。
只要有孩子，你和他聊他的孩子，誇他的孩子，就不愁他不說話。
當然，聊的時候態度要真誠，誇的時候分寸要拿捏。”
當時我還沒有結婚。
對於主編的話，認識的還不是很深刻，總以為那樣做好像有點套路的感覺。
直到今天，我成為了兩個孩子的媽媽，才終於明白：充滿真誠的誇讚別人的孩子才不是套路！
而是一種善良啊！
因為有了孩子的人一點都不酷！
當年輕人有100種讓自己開心的方式的時候，讓一個有娃的人真正開心起來的經常只有一種途徑——
那就是他的娃健健康康，一切都好！
所以，曬娃這種事，真的只有當爹當媽了才能找到認同感吧。
當我們覺得平靜的生活因為這個小生命而有趣了起來時，可能沒有孩子的，只會覺得看到了一個又一個長得差不多的孩子霸屏著自己的朋友圈：
今天會爬了；
明天會坐了；
後天長牙了；
大後天會叫媽媽了……
關鍵是和自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於是心裡不由地生出嫌隙、鄙視、甚至厭惡。
彆著急，等他們有了娃。
都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