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文化的基礎，精微的母職是無人代替的……當家庭職業和社會職業不能得兼時，則寧舍社會而專心於家庭可也。
——陳衡哲
▪陳衡哲像
今天和大家聊的這位民國奇女子是中國第一位女教授陳衡哲。她不但才華橫溢，而且秀外慧中，楊絳先生讚美她是“才子佳人兼具一身”。
陳衡哲生在一個書香世家，祖父和父親都是清朝官員，家族裡人才輩出。
在這種家庭薰陶下長大的陳衡哲，從小就受到良好的傳統文化教育，小小年紀就志向遠大，立志以後要做一位自強自立的新女性。
13歲時，陳衡哲跟隨舅舅到廣東。她這位舅舅可不是普通人——是清末著名學者和軍事家。陳衡哲跟著舅舅讀了很多書，增長了很多眼界。
舅舅給她打開的嶄新世界，讓她很快忘記了和父母離別的痛苦。舅舅見多識廣，思想開明。從小給她注入“造命”思想：不要受傳統觀念的束縛，要積極創造自己想要的生活。正因從小的培養，才使這位大家閨秀沒有嬌、驕二氣，而是一生積極努力創造自己想要的生活，最終成為了中國第一位女教授。
1911年冬，陳衡哲考入蔡元培等人創辦的愛國女校。經過四年的學習，她心氣更高了，她對父親說自己一生都不會結婚。拒絕了家裡的包辦婚姻，拒絕了請她做姨太太的追求，一心想走向更廣大的世界。
後來她又先後進入美國瓦沙女子大學和芝加哥大學，學習西洋歷史和西洋文學。正是在異國他鄉，陳衡哲認識了胡適和後來成為她丈夫的任鴻雋等人。
畢業後，陳衡哲開始發表小說，嶄露頭角。她發表的小說《一日》比魯迅發表的《《狂人日記》》還早了一年，是第一位用白話寫小說的女作家。1923年，發表《小雨點》的時候，胡適為她作序。當時著名的女作家還有謝冰心、凌淑華、馮沅君、黃廬隱、蘇雪林等。
▪陳衡哲、胡適和丈夫任鴻雋
回國後，已是一流學者的陳衡哲受聘於北京大學歷史系，成為我國第一位女教授。後來又在好幾個大學擔任教授。
她和胡適，一個才子，一個才女，正值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又是在異國他鄉，自然很容易產生異樣的情愫。他們的愛情故事是民國三大愛情故事之一。
但在我看來他們並沒有真正談過戀愛，更像是埋在心底的暗戀，或者說兩個人都是對方的夢中情人，但沒有在對的時間相遇。
陳衡哲和胡適相識的時候，胡適身邊已經有了母親包辦婚姻江冬秀。而胡適的朋友任鴻雋當時在熱烈追求陳衡哲，象胡適那樣的舊式文人、謙謙君子，也可能還有“朋友妻、不可欺”的避嫌，導致兩人最終錯過。
▪陳衡哲和丈夫任鴻雋
他們相識的時候，才貌雙全，率真活潑的陳衡哲有很多留美的中國男生熱烈追求。其中就包括胡適的朋友趙元任和任鴻雋，還有胡適。但那個時代的人，說是追求也比現在要委婉的多，不會太過親近，更多的是遠遠的欣賞，何況當時陳大才女自稱是“不婚主義者”。
據說，當年的胡適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陳大才女嘴裡說著不婚主義，其實早已芳心暗許。但胡適已有母親包辦的妻子江冬秀，胡適又是孝子，陳衡哲十分無奈痛苦，最後感動於任鴻雋對她的痴情和理解，放棄不婚主義嫁給了他。後來兩家保持了一生的友誼。
▪胡適像
這裡再來說一件兩人當年互通書信、鴻雁傳情的往事。1916年，他們第一次通信的時候還沒有見過面。
有一次，胡適寄信陳衡哲說：
你若“先生”我，我也“先生”你。不如兩免了，省得多少事。
陳衡哲這樣回他：
所謂“先生”者，“密斯特”雲也。不稱你“先生”，又稱你什麼？不過若照了，名從主人理，我亦不應該，勉強“先生”你。但我亦不該，就呼你大名。還請寄信人，下次寄信時，申明要何稱？
胡適再答曰：
先生好辯才，駁我使我有口不能開。仔細想起來，呼牛呼馬，阿貓阿狗，有何分別哉？我戲言，本不該。下次寫信，請你不用再疑猜：隨你稱什麼，我一一答應響如雷，決不再駁回。
從這些有趣的信件可以看出來，兩人心底是相互欣賞的。畢竟兩個人都才華橫溢，情商也很高，堪稱絕配，只是老天不作美，胡適早就有了母親包辦的婚姻，以至於造就了一段遺憾。
胡適後來給自己的女兒取名“素斐”，就是取陳衡哲英文筆名的諧音。只是後來這個女兒不幸夭折，陳衡哲夫婦知道後，怕他悲痛過度，為了安慰胡適，還把自己的女兒送給胡適做乾女兒。陳衡哲婚後把胡適的肖像放大掛在客廳，可見她也沒忘記他，她對這段友誼的形容是“金堅玉潔”。
陳衡哲1923年還給胡適寄過一首白話新詩，細細品味，確實像含蓄表達情感的一首詩。詩名叫《一個女尼的懺悔》：
一個女尼的懺悔
我不住的添著香，
想隔斷那花香的來路；
我急切的敲著木魚，
想把那庵外的鳥聲止住。
但是濃濁的香味，
死呆的聲響，
總敵不了那鳥和花，
總阻不了他們來挑撥我的心浪。
我只得急念著佛，
哀求那佛爺的援助；
但心浪湧得太高了，
就是佛也不能壓他下去了。
我該懺悔了，
我不該辭了那庵外的明美世界，
來過這庵裡的澀暗日月。
我該懺悔，
我應該懺悔。
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陳衡哲畢竟是體面的知識分子，婚後就把對胡適的感情變成了友誼。胡適的老婆江冬秀成天沉迷於打麻將，導致女兒夭折，這件事也給了陳衡哲很大的震撼，她毅然做了一個決定：放棄事業，迴歸家庭，準備做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
她說：母親是文化的基礎，精微的母職是無人代替的……當家庭職業和社會職業不能得兼時，則寧舍社會而專心於家庭可也。
陳衡哲犧牲自己的事業迴歸家庭後，一心培育三個孩子。三個孩子在她的精心培育之下，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都非常的有出息。
長女任以都為哈佛大學博士，任大學教授；次女任以書畢業於美國瓦沙女子大學，任教於上海外國語學院；三子任以安獲美國地理學博士，也在美國任大學教授。加上丈夫，全家五個人都是教授。回頭看看她犧牲事業迴歸家庭的這個決定很正確，體現了一個母親的博大胸懷。
1962年胡適因心臟病去世，家人沒敢告訴她，她在很久以後才知道的消息。
據陳衡哲的長女任以都回憶道：“有一回，我與家母聊天，談到一個女人即使不外出工作，只留在家裡相夫教子，但卻做得非常好，也算是有成就的。不料，家母聽了大不以為然，足足訓了我一個鐘頭，說我沒志氣，罵得我簡直快哭了。我現在已經想不起來她教訓我的詳細內容，但是她的教訓卻使我深深明白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從此再也不敢起這樣的念頭。”
從這段話可以看出來，陳衡哲不滿足於做一個家庭主婦，但她為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也可以放棄事業，專心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她自己的事業也已經達到了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就像一輪完美的滿月一樣熠熠生輝。而在最完美的時候轉身，也不失為一種人生智慧。作為一個大家閨秀，本來可以衣食無憂的度過一生，但她選擇自己去奮鬥，主宰自我命運，讓生命之花得以最美好的綻放，這無疑是值得我們現代女性學習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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