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令》現代記53:如果沒有語言 我們在靜默中只能收穫孤寂

我縮成了一團

房間裡很亮,我沒有拉上窗簾。不知為什麼,躺在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味道,怎麼也睡不著,不過是六月,已有了燥熱的感覺。我爬起來,把窗戶打開,風吹著紗簾,舞著舞著,就在緊鄰的牆上重疊成了一個人影,我舉起手,對著月光伸出手指,隨著風左右晃動,那影子便具體起來。

鼻樑高挺,睫毛忽閃,隨風搖擺的裙裾,竟然仙氣飄飄的。好玩。

前一世,我該認識這樣一個人吧?怎麼和夢裡的,那麼像呢?心中又泛起那個曲調,悠揚而又悠遠。或許,冥冥中,真的有什麼我所不瞭解的機緣,所不明晰的前塵。

比如那塊失而復得的手錶,比如那夜的黑影,以及被拿來祭奠用的蚊香……在歲月的長河裡,一定隱藏過什麼。也比如,這時不時在腦海中出現的曲調,還有這個在夢中時常相伴的影子。

我躺在床上,把能想的,不能想的,全都想了一遍。

然後努力剋制自己,不去想那個離自己三四米的距離,刻意的想要遺忘。

可越是想忘記,偏偏不由自主地總是想起,往西,我手指頭划過去,丈量三四米,便是他的溫度。我把頭縮在被子裡,安慰自己說:睡吧,睡吧。

《陳情令》現代記53:如果沒有語言 我們在靜默中只能收穫孤寂

鼻息間,都是陌生。我皺了皺眉頭,這個懷桑,到底多久沒換洗被褥。我又鑽出來,瞪大了眼睛,往窗外看,夜色寂靜,鱗次櫛比的矮樓,歪七扭八、見縫插針的蓋著,幾棵香椿樹,站在夜色裡,疏影橫斜。

挺好,萬籟俱寂,只有遠處,偶有車輛奔馳,或忽遠忽近的人聲。

我又挪到北邊的窗子,雖然明知窗外不過是孤寂的走廊,黑漆漆的,照樣什麼也瞧不見,可除了拉開窗簾,我實在找不到還有其他的事可幹。

那紗簾後面藏在灰絨厚簾,我摸著絲般的質感,心裡慨嘆,品味果然很懷桑。

剛才為什麼要趕懷桑走,這個時候,我不是應該在自己屋裡,哪怕蜷在牆角,又期待,又安心嗎?

可是,又怎能任他在隔牆待著。

遠行歸來,我所期待的,不過是,隱秘的圈地自萌,假裝這是隻屬於我們自己的秘密花園。彷彿唯有這樣,才會遑論如何,都不再會有其他人橫亙其間,隔壁也不行。

可是,真的如此了,我為何反而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可見,任何倉促的決定,任何突發的奇想,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驗。至少,於我,便是如此。

我嘆了一口長長地氣,倏地一下把窗簾拉開。

月光還沒跳進來的北窗,那個月白身影便率先跳進眼簾。站在走廊盡頭,舉頭望月的,竟是藍湛。額頭微揚,唇角輕抿,眼鏡框夾在鼻樑上,剛毅中透著柔和。只是,他這是醒了?

還是,在找我?

我藏在窗後,靜靜地看著他。

曾以為,陪伴自己從少年走向未來的,唯有江澄。不曾想,今時今日,紮在我心裡的只有眼前人。

忽然就想起卞之章的那首詩: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站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 裝飾了別人的夢

藍湛,這首詩,真是應景。

顧城的那首詩,你還記得嗎?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原來,你就是我的光點;原來,詩意是寂寞的夜裡,賞給心靈的慰藉。

難怪,舒婷不做凌霄花,席慕容是一棵開花的樹,北島的眼睛望著同一片天空,心敲擊著暮色的鼓;難怪,顧城會渴望像青草一樣呼吸,要拒絕這種悲哀,向天空舉起彩色的盾牌;難怪,泰戈爾要以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不斷地重複決絕,又重複幸福。

難怪,到最後,他會說,相信自己,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敗,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負荷和呼吸的累贅,還樂此不疲。

就如,此時的我。

《陳情令》現代記53:如果沒有語言 我們在靜默中只能收穫孤寂

作者小畫 夢裡依稀

跨越高山

我想,再站下去,那個人也會在月下站成一棵樹,或者一種絢爛的靜美。

我們曾在綠樹白花的籬前,輕易的道過別;也曾在慕然回首的剎那,遺憾過寂靜的晚月;也曾慎重的顫抖,凋零過等待。此時,月光拉長的身影,沾溼了我的眼睛。此時方覺,我們的重逢,本該省略所有的往事,省略所有的問候,省略前世今生的過程,奔赴彼此的歡樂。

而我,卻用牆壁,堵住期待,堵住心的跳動,血的潮汐,還堵住了喚醒記憶的笑容。

我拉開門,輕輕地走向他,走向期待過無數次的星辰。

青春的路上,只要明天還在,我便不該退縮。

就算山高路遠,我也該跨越自己。何況,他近在咫尺。

“藍湛。”我輕輕地喚他,他聞聲轉過頭來,眼神清冷,果然,已經醒了。

“聶懷桑?”他淡聲問道。原來,他都知道。

我點點頭,有些尷尬道:“嗯。不過,我讓他走了。”

“嗯。”他低聲道:“你腳怎麼了?”

腳?哦,不是自己的床,怎麼睡都不得勁,何時崴了都沒發現,竟然一瘸一瘸的走成了一順,我尷尬道:“不妨事,大概窩著了,有點麻。”

“我扶你。”他聲音很低,但很堅決。

“不用,大男人的,不好看。”我趕緊趔開一米。太誇張了,又沒瘸,不過是腳麻而已。

“不好看麼?你曾經,也扶過我的。”他顫聲道。

“哪有……”我怎麼想不起來?他喝醉酒飄過來那次?還是我們夜上西山?太久了,不記得了。

“進去吧。”不由分說,他胳膊一提,便攙著我進了屋。

果然,醒了。

待進來,才發覺屋裡沒有開燈。窗外傾瀉而下的月光,照在半壁牆上,將我們的影子襯得分外高大。我擰身輕輕關了門,將窗簾拉上,還沒來得及開燈,便被一股驚天力道倒逼在牆角,然後,鋪天蓋地的思念,難分難捨的捕捉,滾燙的呼吸、潮溼的芬香,連接著分別以後的每個路口,每個夢,每個纏繞過的烏雲,還有破碎的雨滴。

洩漏了的堅決,隱藏過的內心,升起的暗夜,在揉亂的髮絲,擷取的新葉,還有輕吻過的溫柔裡,收穫了春風、秋色、夏涼,還有冬雪。

這是整個楓林,還是整個世界?這是整個海洋,還是整個春天?

不,都不是。

這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熱愛生命;這是栽培過苦澀之後奔赴生命的原野;這是如朝霞般燦爛,如燈火般輝煌,攀登過的高峰。

一切復歸寂靜,我說:“汪國真曾說,我們跨越了自己,便是跨越了一座高山。”

我說:“你看,槐花已謝月色正明,豪放是種美德。”

我說:“如果沒有語言,我們在靜默中,只能收穫孤寂。”

我憋住笑,這大概是長久以來,自己最直白的釋放,最純粹的自燃。他果然受不住,低嘆道:“魏嬰,閉嘴。”

“我,為什麼要閉嘴。明明,是你先發制人的。”我笑道。

而後,看著一抹微紅騰的燃燒,我又笑:“別以為一面旗幟呼啦啦地迎風招展,我便一定跟上自己的步履。除非,我身不由己;除非,是你。”

“你。”他伸手攬住,低嘆道:“嘴裡有毒。”

“有毒?解藥我可沒有。”我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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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畫 跨越高山


問道秘密

如此,便是圓滿吧。這一夜,到底是莊生曉夢,還是望帝春心,是滄海月明,還是藍田日暖,都不重要,因為,我們並不惘然。

那曾經的見之不忘,思之如狂,還是聊寫衷腸,都在與君相知,天地閤中,獲得圓滿。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三樓的露臺,我已站在晨風中,哼哼哈哈手持彎月刃,左三圈右三圈,假裝耍著雙截棍練著鐵砂掌,沒有最擅長,更不會金鐘罩鐵布衫,只有從小就耳濡目染的年少痴狂。

早餐店的煙味瀰漫,隔壁還是個美術館,我在清晨六點,忘記了來時路,更忘記了昨日苦。

我提了早餐回來的時候,藍湛已經走了。

竟然,走了?

一眼便望到底的房間,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我把油茶、包子、麵包、牛奶、胡辣湯、豆腐腦、豆漿一股腦的放在桌子上。心裡七上八下。

愣了半天神,把自己頹然地放倒,斜身靠在枕頭上,發著呆。而後,不知過了多久,手撐在腦後,繼續發呆,忽然就摸到一張紙,抽出來,竟然寫著幾行字:

魏嬰:


有項目須去鄰縣,不及等你。

兩日後回。

畢業在即,望以力赴之。

念!

藍湛

不禁失笑,藍湛啊藍湛,那麼大一張桌子,你不會放,竟然疊的整整齊齊塞在枕頭下面。我回頭望望桌子,也是,滿滿當當堆滿了書,還有畢業設計的稿子,刨出的一塊地兒,還堆著我剛買的早點,果然還是枕頭靠譜。

大四了,不用每日去教室待命,最近的任務便是搞畢業創作,我的三組作品,基本接近尾聲。

昨夜讓藍湛看了,他並未提出修改意見,我從他的眼神裡,反而讀出了欣喜。他是懂我的吧。

我把三張漆畫搬到露臺上,用真絲細細抹了十餘遍,將表面的漆皮磨得發了光,暗沉沉的,洗乾淨浮塵,又填了幾遍漆粉,做了層次,然後細細罩了清漆,放在牆角,用畫框圍了,蓋上薄紗,繼續晾乾。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待最後幾遍,便不用清漆罩。在一本古籍讀到個秘方,最後幾遍用食用油清潤,可做出漆畫的層次,還有油畫的色澤,最難得的是,日深月久,歲月會還它以深邃。

這是我的一個秘密。

待做好漆畫,又折身進屋,把壁掛搬出來,還有最後幾行編結沒有弄完。原本產生於舊石器時代的縫衣打結,後來成為漢朝的儀禮記事,到如今,這些雙錢結、紐扣結、琵琶結、萬字結、雙聯結……被我重新整理編排,串聯起來的八種人生情緒,到最後都八方歸一,彷彿幾千年的情緒就這樣被疏離成團結、幸福,還有平安。

是的,團結、幸福,還有平安。這,便是圓滿。

這是我的另一個秘密。

一天裡餘下的時光,便是繼續畫那件室內空間設計,灰條紋裝飾的潔淨,“浪費”的空間,可以一邊賞花,一邊吃飯,窗外,是比房間還大的露臺,躲在生活後面的愜意,便是我想要的全部。桌上是院子裡採來的玉蘭花開,隨處可見的狗尾草,更有滿院飄香的芍藥。如果,將來有一天,有這樣一片地,我便要打造這樣的細節。有等待開花的樹,還有仰望藍天的素顏。

這裡,不能承載所有的季節,但有我喜歡的人陪我用餐。

我想要夢裡,開出大片藍色的、白色的花,還有隱藏在白雲後面的沙。

如果,有秋千,或者可以聊藝術、看電影的角落,大概便是時間與空間的圓滿。

這是我的最後一個秘密。

對於藝術,最開始的興趣,是因為母親還是父親,我已經不大記得。

喜歡畫畫,喜歡讀書,喜歡寂靜時安然處之,喜歡這樣做著自己喜歡的事,便是最好的狀態。

這種狀態,自從遇見那個屋簷下的笑容,便成了畢生最大追求。


《陳情令》現代記53:如果沒有語言 我們在靜默中只能收穫孤寂

作者小畫 問道秘密


如何謝?

隔日,我照例在露臺上填漆畫,隔壁那個人,突然踱上三樓,看見我,目光微閃,有幾分赧然。大概我的房間一眼便可以望到底,他頓了一下,照例找了個小凳,在我身邊坐下來。

我沒有抬頭,也沒有主動搭話,我知道,不出三秒,他必然會出聲。果然,他探身問道:“快完工了?”沒話找話?

我點點頭,算是回答。他又道:“畢業展何時?”

“快了吧,具體時間,還不知。”不知是不是受了藍湛的影響,我的答話也言簡意賅。

“你們的作品,賣嗎?”他又問。

我抬起頭來,細細打量他,這個問題,我還從未想過,所以,無從回答。

“如果可以,我想求一幅。”他看了我一眼,轉過了臉,低聲道。

“如果可以,我想全都留著。”我笑道。大概心情輕鬆,面對他,便不覺氣壓低沉。

“我說真的,呵。”聽到我笑,他也笑了起來,轉過臉看著我又道:“我那房子,還是想裝修一下,本想請你賜教,看來,你是真的忙……”

“嗨,那些書,還在教室,改天我去取了給你。你其實,可以看看的。”我笑道。

“不了,我左右看不懂,既然送你,就當是扶貧,呵呵,貧瘠的藝術細胞。所以,特羨慕你們搞藝術的。”他揉揉頭髮,笑了起來。

其實,他也沒那麼討厭,只是,無緣亦無份而已。做人要厚道,我輕笑一聲問他道:“今天來取東西?”

“呵呵,怎麼,今日倒關心起我了。”他自嘲道。

“呵呵……”算我沒說,我繼續埋頭幹自己的事。

“其實,我們相處,挺愉快的。”他又道。

還,真是執著。說實話,除了知道他是隔壁的仁兄,至今都沒記住他姓誰名誰,回他話,不過是出於禮貌,有的人,怎麼都不可能走得太近。假如我是一個俠客,行走江湖,就算手持的武器是隨便,但也絕不是隨便的人。

這點,他大概不懂。我也不想解釋。對著他笑了笑,起身把漆畫照例搬到角落裡放好,折身便進了屋。一堆的事等著我幹,最後幾天了,收尾工作單調卻馬虎不得,大概他不懂,我更無須解釋。

他聽呤哐啷的在隔壁收拾東西,偶爾也會喊一嗓子,我並不作答,悶聲幹自己的活。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探身進來,塞給我一堆東西,暖水瓶、掃把帚、簸箕筐、竹編簍……看他一股腦的塞在我門後,終於忍不住說:“哎,不要就……”

不及我話音落,他嗆聲道:“扔了可惜,買也不值錢,能用就用吧。”

我搖搖頭,算了吧,這會兒沒空搭理,待他走了再扔也不遲,權且當他懶得扛下樓。

編了一上午,我也累了,站起來活動筋骨,把壁掛靠牆立著,可惜了,這一整面牆的設計,沒處可掛,看不到效果,堆在牆角,像一堆破爛,比他塞進來的零碎,也強不了多少。站在屋中央兀自端詳,便把他的視線引了過來,湊過來說:“這是?”

“壁掛。”我看了一眼他,不錯的勞力啊,不如,用一下?“我們搬出去看看?”

大概,這是唯一一次,我主動提出請他幫忙,他興奮道:“好啊,一直想看。”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又道:“我一個人就行,你說放哪裡?”

我伸伸懶腰,扭扭胳膊,舒展了筋骨,笑道:“我有這麼弱麼?”

“不是,我是看你累了,你們搞藝術的也真不容易,一上午就看見你彎著腰頭都不抬,全是力氣活。”他笑道。

嗯,也好,我指揮他扛出來,放在門外的圍欄上,然後一一鋪開,退遠三米,幾個月來,終於大功告成,看見了全貌。

素色中國結凹凸有致,連接著的畫面色彩斑斕,九宮格的設計秩序井然,一大八小,軟裝飾與硬材質的結合,站滿牆的視覺衝擊,果然震撼。我在心裡給自己打了99分!那一分,留給評委吧。

他靠在我身側,大概從未見過這樣的藝術品,或者說,手工藝品。

“掛在家裡,應該很酷吧!”他驚歎道。

掛在家裡?嗯?那個理想的秘密花園。我去把那件作品也扛了出來,指給他看,這面牆如何?

空著的一面牆上,一直在想,如何裝點,沒想到,一個局外人竟然提點了我。他彎腰湊過來看,又退後幾米看那件壁掛,笑道:“果然。”

“不錯,要謝謝你!”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對他笑得這麼真誠。

他愣了神,探過身道:“嗯?如何謝?”

如何謝?這個我倒沒想過,而且,不及我想,一個聲音平地驚雷,炸的我差點當場飛了:“魏嬰。”

好巧不巧……

(謝謝,評論區最精彩。借卞之章的詩從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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