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橋”記憶
為了消食,也為了躲避長期窩在家裡的頹喪,晚飯後去公園遛彎。順著蜿蜒的河流行走,兩岸茂密濃郁的深綠完全不同於我北方剛剛泛起的翠綠,水面清波盪漾,偶爾有滑過的不知名的魚飛,亞熱帶南國的早春向來都是如此熱烈,毫無忌憚的奔放。美景在側,我貪婪的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想要快速循環掉積鬱了一天的沉悶氣息。
前方就到了那座鐵索橋旁,還是孩子小時經常帶她來玩耍的記憶,耀眼的硃色,誇張的大粗鏈條,使我不由想起那些粗狂男人們脖子上的大金鍊條。上面焊接的鋼板紋絲不動,許是為了迎合人們偶爾露出的驚慌,滿足客官們的情緒,鋼板沒有焊接密封,每塊中間留出一點空擋,能伸出去一隻腳的距離,使人一眼能夠看到水面,倘若人多時行走其上,鐵索橋搖晃的劇烈點,甚至可以搖擺出一定的弧度,膽小的確實是要出一點冷汗。
孩子到底是大了,早都不需要我的護持,故意很不在意的大步跨行,也不願意聽我絮叨她幼時在這座橋上的表現,反而嘲笑我謹慎小心的行走。
這一幕讓我的記憶回到了我自己幼時走過的那座鐵索橋。
那是我的家鄉橫跨延河的一座橋,人們都叫它“搖橋”。我和父母每次回老家探親,都要過“搖橋”去河對岸看望姑媽。家裡人都說姑媽自己“作”,把自己耽誤了,年齡大了,成了那個時代的“剩女”,實在嫁不出去,才找了“河南岸”的姑父。每次去她家走“搖橋”,我都是父親背過去,因此我也不喜歡“搖橋”不喜歡姑媽。
“搖橋”的長度足有200米,因為跨度太大,河中心還有兩個石橋墩過渡;為了適應兩岸地形,它的高度也足夠高,足有50來米;它的外觀可沒有現在鐵索橋美觀,鐵鏈子是本質的黑色,左右兩側和底面都是一樣的色澤,看起來也不粗壯安全,鋪設的面板就是多年老木板,有的板面已經破裂不堪,一眼望到下面浪濤翻騰的渾濁河水,是真的讓人不寒而慄。尤其是風大時,搖橋擺晃的幅度更大,人行其上好像隨時有掉下去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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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延河順城勢而行,貫穿整座小城,河上只有兩座橋,一座石拱橋在下游,城裡上游就只有這座“搖橋”供兩岸人們通行。在那個時期,搖橋帶給人們的並不是如現在般享受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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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奶奶說,我的“二大”從小學習很好,要上高中了因為學校在“搖橋”那側,兩週沒下來怎麼都不上學了,和奶奶哭訴不敢過“搖橋”,每次都嚇得不輕,最後還是放棄了高中。
嫁到“河南岸”的姑媽,也是因為不敢走“搖橋”,幾年都不會回一次孃家。那個時期,全城人都知道“河南岸”的人不能嫁。“河南岸”的人也恨死了這座橋,但是又沒有任何辦法,我貧窮可憐的父老鄉親啊。
時光荏苒。
我上高中時期再和父親回老家,“搖橋”早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能並排通行四車道的寬大馬路,人站在橋邊俯視橋下,微弱的浪花像是泥潭裡水面冒起的水泡。橋身被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包裹,夜幕降臨燈光亮起,宛如一座彩虹橋。
這幾年我雖沒有再回去過,但聽聞河濱已經建成公園,儼然成了人們茶餘飯後遛彎鍛鍊的好去處。我再問姑媽“河南岸”人家怎麼樣了,姑媽傲嬌的語氣笑死人。她說南岸因為在南山腳下,風景好,樓價比北岸老城區高出了好多,南岸人家的姑娘一般小夥高攀不上,南岸人家的小夥一般姑娘嫁不進來。
我為姑媽開心,為家鄉的變化開心,也為那座橋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