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我在读木心先生的《童年随之而去》时,突然想起了林海音女士写的《爸爸的花儿落了》,

都讲述了小孩子如何面对失去与离别的故事。这两篇都深深的触动了我。

一、极富特色的语言

好的文字是可以撩拨出画面感的。

木心先生的语言像江南绵绵的细雨,润物无声。带有水乡特有的灵动,呈现出的江南带着乡愁,是山水画中的江南。

“这河滩有的是好玩的东西,五色小石卵,黛绿的螺丝,青灰而透明的小虾……”“鹧鸪在远处一声声叫。夜里下过雨。”

寥寥数笔,江南水乡的灵动与诗意立马浮现在眼前。

“两岸山色苍翠,水中的倒影鲜活闪袅,迎面的风又暖又凉,母亲为什么不来。”“水面渐宽,山也平下来了。”水乡的温柔的风就扑面而来。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林海音先生的笔触是旧旧的北平味,是温热的,带着点俏皮和童趣,以小孩子的眼光让我们在小英子身上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英子因为要代表作品全体毕业学生领取毕业证书,心里有些怕。

爸爸告诉她:“英子,不要怕,无论什么困难的事,只要硬着头皮去做,就闯过去了。”

英子也孩子气地对生病的爸爸说:“那么爸也不可以硬着头皮起来到我们学校去吗?”爸爸看着我,摇摇头,不说话了。

这段对话是带着温度的,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英子带有一些孩子气,又混杂着对于世事的懵懂认知。让人不禁对小英子生出怜爱来。

这些语言读起来感觉像是在品味一个口味极富层次感的食物,慢慢地咀嚼,独特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越读越有味道。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二、这两个小孩子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木心的童年是无所顾忌、充满乐趣的。

小孩子在睡狮庵先感新鲜有趣,后觉乏味无聊。实在待不下去想回家吃荤、踢球、放风筝。

山已玩够,素斋吃得望而生畏,那关在庵后山洞里的疯僧也逗腻了。心里兀自抱怨:超度祖宗真不容易。”

小木心因为在家都是用自己的碗,在睡狮庵里没有自己的碗就不好好吃饭,方丈看到之后送给他一只碗,小木心非常喜欢,把这只小碗当作宝贝。

家庭教师是饱学鸿儒,而小木心只想翻稗书,读禁书。偶尔受不了老先生的教导,“我”也会用中指蘸水写“逃”,虽没有策略,但心里还有“酸麻麻的快感”。

这些描写都是极富童趣的。我们一边读一边会因为小孩子的淘气而笑出声来,小木心多可爱呀。

到后来,小木心喜欢的碗经历了得到—失去—再次得到—再次失去的过程。小木心看着喜欢的碗旋转消失在水面时,妈妈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

这种事以后多着呢!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小木心的举动来看,天真、淘气、任性。这些都是在幸福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会有的小毛病。小木心的妈妈也很温柔,对于孩子的宽慰恰到好处,看似平淡,实则内含深意。

联系木心之后的人生遭遇,可能因为他童年时候懂得了人生的无可奈何,以后面对再多波折,他依然能够欣赏这个世界的美。

英子的童年是幸福的。

在《城南旧事》中,小英子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旧的充满人情味的北平城。

这里住着爱花爱孩子的爸爸、普通话说不好的妈妈、爱唠叨的老妈子宋妈,会做西瓜灯的兰姨娘、惠安馆的秀贞,还有蹲在草地里约着和英子去看海的那个人,他们都出现在小英子的生活里,让小英子感受到爱与温暖。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小英子的童年真是幸福啊。小英子经常有八宝梅和驴打滚这样的小零食,家里会养油亮亮的小油鸡。秋天到了,爸爸会在门廊下、院子里、客厅的花架上摆满了菊花。家门口经常有好玩的事情,宋妈抱着弟弟妹妹在家门口看热闹。

小英子也会犯小错误。

一年级的时候,英子不愿意去上学。鸡毛掸子在空中发出咻咻的声音,英子挨打了。

挨打之后,英子被宋妈抱上洋车送去了学校。等英子坐在教室里,爸爸给她送来了花夹袄,走的时候给她两个铜板。爸爸没有说话,默默地表达了对小英子的爱,父爱就是如此吧。

等到英子上六年级,爸爸生病了,无法参加英子的毕业典礼,英子感觉怕,爸爸鼓励她:“ 英子,不要怕,无论什么困难的事,只要硬着头皮去做,就闯过去了。”

也许幸福的童年会在孩子以后的人生中给予源源不断的力量。因为英子有如此幸福的家庭,也因为有爸爸的鼓励,英子面对少年丧父,面对弟弟妹妹的相继离去,英子也能充满希望地活下去,写下如此温暖的文字。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三、人是一瞬间长大的。

村上春树说:“过去我还以为,人是一年一年按部就班地增长岁数的哩,但不是那样,人是一瞬间长大长老的。”

小木心这个碗经历了得到——失去——再次得到——最终失去的过程。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因为是小孩子,他是被身边所有人宠爱的。得到这只碗,他非常喜欢,也照看得很仔细,但是走得时候竟然会落下,这种做法很孩子式,当下开心就好,并不会想到未来。

再次得到之后,他的心情也非常愉悦,觉得碧波像软缎,荡漾舒展,连迎面的风都温柔起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碗。

但他并没有珍惜失而复得的宝物,只顾享受与美好之物的相处时光,一不小心却脱手飞掉了河里,永远地失去了。

让他感受到了那种美好的东西一下子消失后,所体会到的无可奈何。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人可能就是这样,总要面对失去和学会告别。小木心在察觉到成长的秘密之后,就在这一瞬间,童年随之而去了。

此后是在漫长的人生里,不时地要面临各种自己所珍爱的人与物消失的过程。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对于小英子来讲,长大就意味着不断和亲近的人告别。

从“宋妈回老家”到“兰姨娘跟四眼狗离开”,到“秀贞与妞儿的惨死”,再到“蹲在草地里的人被巡警抓走”,英子的童年不断与所牵挂的人告别,直到最后爸爸的去世,英子的童年彻底结束了。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就像英子所说:“虽然,这些人都随着我的长大没有了影子了。是跟着我失去的童年一起失去了吗? ”

相比于木心的瞬间成长,英子的成长有着比较长的缓冲期,英子慢慢接受了身边人的离去,直到爸爸的去世,英子一下子就长大了,英子快乐幸福的童年也提前结束了。

褪去童年的天真无邪,失去长辈的庇佑,我们独自面对人生的无常,面对人生的求而不得的痛苦,面对与珍爱之物的分离,面对挚爱亲人的离去,这才是成长的残酷之处。

但正因为无常、无奈和分离,我们才能察觉到人生中曼妙的风景,才能更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正因为美好事物短暂,我们才更能体味出隽永绵长的美感。正因为残酷无情,我们才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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