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家庭錄影中他的身影
1998年夏的一天清晨，父親突發心梗，走過了他65年的中藥調劑歲月，35歲的我從縣城趕回家中，也沒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面。看著滿頭花白、淚眼婆娑的母親，面對家中淒冷的場景，一臉茫然，從未遇過大事情的我，突遇家中這樣的的事情，真是一臉茫然，不知下一步該怎樣走？父親的葬禮該如何辦？正在躊躇不定的時候，他來了，他成了我籌辦父親葬禮的主心骨，回想起來，至今還感念難忘。
那天趕回家後，我在村裡一位老奶奶的教導下，先燒了下炕紙，把父親安放在一張床板上後，奶奶說，你哥哥和弟弟都遠在西安，要趕回來也在下午。現在你拿注意，葬禮怎麼過。我們家從未像農村那樣經過紅白事。我對農村這些事一無所知。老奶奶也知道我們的家的情況，就說，你還是去把你們隊上的劉叔請過來，讓他給你主事吧。話音剛落，只聽大門響了，我出去一看，正好是劉叔來了。他說，我聽說了，我過來弔唁一下。然後，老奶奶說話了，他叔，你看娃娃都沒經過事。你和他爸也是多年的同事了，你就給娃娃把這主意拿了。我一邊聽著老奶奶說話，一邊眼瞅著劉叔，眼睛裡充滿著渴望，邊聽邊點頭！劉叔說，行！你爸和我上下班都同路，每週回家都是一塊同時騎車子往回趕。昨天下午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他哽咽了，摸了把眼淚後又問我：你準備怎麼過，有什麼想法？先說出來，我再看看怎樣。我儘管在單位裡安排這安排那，井井有條。可是，現在面對自己家裡這件事，卻一點主意都沒有。他等了我一會兒，看我沒有反應，就直接問，你準備拿多少錢過這個事。就連這個最簡單數字我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老奶奶看著這種情況又說話了，他叔，你就直說，娃們都不懂。這時劉叔說話了。他說：咱都在一個生產隊，你家的情況我也知道些。你們弟兄仨，兩個都在外面幹事，你爸也是幾十年的藥劑師了，在西北鄉都很有名望。所以，這件事還要辦的差不多些。事情也不宜過於排場，因為，後面還有三週年，還有你母親，但是，也不能太次了，因為，畢竟你們的家境還差不多。我估摸了一下，整個葬禮六千元就差不多。你看怎麼樣？
我一聽這個數字，就立馬答應。然後又說，能不能宴席上把魚也帶上，煙就抽窄版猴王。還沒說完，劉叔就說話了：那不行，窄版猴王，太高檔，你讓農村的其他人再怎麼過事呀？煙就按我說的和大家一樣，稍微高一點都可以。但不能太高，窄版猴王是絕對不行的。魚就不要帶了，留一點餘地，後邊還有你爸的三週年，還有你母親。哪怕到你們老人最後一個事了，你們覺著日子還可以，雞魚都帶上也行！老奶奶聽完後說我，娃呀，就聽你劉叔說，他說的對，多給後邊留點路是對的。故去的人畢竟故去了，今後，把你媽媽照顧好就行了！這件事就這樣商定好了。最後，劉叔說，那我現在就安排事了。說著，他拿出電話，一通電話後，12口樂隊定了，縣劇團定了，電影定了！廚師定了，禮棚定了！然後他說，現在咱先把相逢定一下，我給你提個名單，你看看，若不行，你可以修改，然後，你去請！我說，能否等一下，到下午，我哥回來以後，我和哥哥一塊去請。他沉思了一下說，也行。但是，咱剛才定好了的事情，不能因你哥回來後有變化。我說，不會的。最後，他臨走的時候說，娃呀，你放心，好好過事，你們家這事，絕對在咱隊裡排上等水平。
第二天下午，是舉行葬禮的主要的時間。我們家正好住在鎮點的十字路口，來來往往的人特別多，我家的東頭是電影，西頭是縣劇團的秦腔戲，家門口是禮棚、宴蓆棚和供親朋臨時歇息的休息棚。門口兩邊，佈滿了花圈和黑紗。使整個氣氛沉浸在莊重肅穆之中。
特別是在抬禮的環節，真是呼號聲時起時伏，音樂時快時緩，整個節奏是那麼的緊湊有序。在音樂聲中，每當親戚的禮桌在大門外抬起的時候，就有相逢拖著長音高喊“招-----呼-----客”！長音剛落，只聽大門裡邊傳來高亢的長音“請----起----啦”！然後，樂隊聲音緩緩響起，親戚跟隨著由兩位相逢抬著的禮桌，緩緩走進大門，走向肅穆的靈堂！行跪拜禮！相奉作揖以示還禮！以後聽別人說，呼號的相奉換了三茬，個個聲音都喊啞了！有的說，這在別家的葬禮上很少見到這樣完整的禮節！
第三天清晨，天剛黎明，劉叔就來了，聲音很沙啞！湊近我的耳朵，給我說著在門前召開追悼會時，我們要注意的一些問題。他說，今天是集會，你們家剛好在集會中間，咱要早一點把事辦完，免得會上人多擁擠，過事不方便，云云！
父親走了！現在已經過去20年了！劉叔也走了，也已經過去十五年了！聽說，劉叔走的時候，隊裡的人都去了，都去為他送葬！我是在當年清明節的時候，在父親的墳地理看到了劉叔的墳墓，才知道他已故去半年多了！我站在他的墳前，回想起他給我說話時沙啞的聲音，回想起他在我迷茫無助的時候，果斷而有力的話語，我含著的淚水，默默的低下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