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为什么姓“黄”?


“黄包车”为什么姓“黄”?


144年前的今天,1874年3月24日,法国人米拉(Menard)的心情一定不错。自从前一年春天从日本来到上海,这位法国商人始终都在谋划一件事情:将在日本流行的人力车引入上海。终于,3月24日这天,米拉成功完成了上海第一家人力车公司的注册工作。他旗下的300辆人力车终于可以上路了。


不知道是米拉的有意提前造势,还是新闻记者的敏锐嗅觉,1873年8月18日,《申报》就对人力车将要进入上海的消息进行了报道。那篇标题为《拟购东洋小双轮车》的短文提到有西方人计划花费2万元从日本购入90辆双轮人力车,投入到上海租界作为代步工具。并指出这种人力车有些类似马车,但体积较小因此更为灵便。


或许也正是基于这些优点,加之能够增加税收,1873年夏天,法租界公董局批准了米拉的开业申请。之后,公董局发放了20张牌照,每张牌照可运营车辆25辆,米拉获得了其中的12张,被允许拥有300辆合法运营的人力车。


由于这种人力车来源于日本,因此当时在上海被称为“东洋车”。如前文所言,在当时的环境下,“东洋车”很好适应了上海弯曲、狭窄的城市街道环境,获得了比马车更大的活动范围。而由于其随时随地可以上下客的优点,即使此后晚晴民国时期公共汽车、有轨电车不断在上海出现,“东洋车”依旧能够依靠差异化优势持续生存发展下去。至1907年,公共租界内已有8204辆“东洋车”,成为当时众多上海人出行时重要的交通工具。曾有西方人回忆道:


台风季节来临时,车夫会兴冲冲地将你从门前背到黄包车上,或从车上背到门前,以免你弄湿了鞋子。


这里提到的“黄包车”,则是“东洋车”的另一种叫法。“黄包车”的名字,缘起于1913年,当时公共租界工部局颁布一项规定,为区别私人拥有的“东洋车”与用来营运拉客的公共“东洋车”,后者必须漆成黄色。由此,“东洋车”也就逐渐被称为“黄包车”。

这个名字随着不少以老上海被背景的影视作品而为全国人民所熟知。


对于晚晴民国时期的上海市民来说,黄包车,或许多少有些类似于如今的出租车以及滴滴、美团这样的网约车。


上文中已提到,和现在一样,牌照在当年也是经营这门生意所必须的。与此同时,由于当时上海“四界三方”的特殊状态(公共租界、法租界、华界,其中华界还分为南市与闸北),牌照也被分成不同种类。比如工部局发放的牌照除了可以在公共租界拉活外,还可以跑法租界、华界,因此被称为“大照会”。与之相对的“小照会”,则只能在法租界、华界使用。另有一种牌照只能在华界跑,甚至华界牌照本身还分为跑闸北的,跑南市的。这种以牌照对应不同营运区域的做法大家一定不陌生吧?比如现在上海外环以外的部分区县,就还有一种“区域出租车”,一般都只能

“黄包车”为什么姓“黄”?

在本区范围内从事经营。


由于牌照本身的稀缺性,也使得不少人开始绞尽脑汁从中获利。20世纪30年代,一张牌照的市价约为750元,而车费官方定价大约1角起算(即起步费,一英里以内。超出部分每半英里1角。但实际收费会高过官价)。


尽管牌照从法律上来说并不允许转让,但由于获利丰厚,仍有不少牌照持有者私下出售或出租他们的牌照。根据1933年-1934年上海工部局人力车委员会的调查,仅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牌照所有者实际经营着这门生意,其他的不是将牌照出租(包括部分出租),就是索性卖掉。


除了牌照的私下买卖,当时上海还有一种被成为“野鸡车”的黄包车,简言之就是如今的黑车。据统计,1934年公共租界有近1万张公共黄包车和近1.3万张私人黄包车的牌照,而野鸡车的数量则大约有2万,几乎占到了整个营运市场的三分之二(私人黄包车就是私家车,不参与营运),可见其对于这个市场的影响之大。


受到诸如《骆驼祥子》、《上海一家人》等文学、影视作品的影响,黄包车夫长期以来都给人们留下了极为悲惨的印象。


除了工作本身的高强度,黄包车夫工作环境所具有的特点,也令这一职业更容易在体现社会压迫的作品中成为主角:相较于工厂中的工人,风里来、雨里去的黄包车夫们更多的被置于大众的视野之下。与此同时,坐车人的锦衣玉食与拉车人的衣衫褴褛,这种视觉上的鲜明对比,无疑也助推了人们对于这个职业群体的同情。种种这些的结合,最终也使得黄包车夫成为那个时代被压迫者的一个典型代表。

但是如果深入探究,我们仍然可以见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内容。有车夫即认为,相较于在老家从事农业生产,拉车本身的强度还不算太大。与此同时,另有车夫则表示,和在工厂工作比,拉车这门营生较为自由,不用被严格的上下班时间框死。有意思的是,民国时候工厂的工人也会有人利用下班时间兼职拉车,这在当时被称为“拉车屁股”

,而在现在就被叫做“开专车”……


谋生的不易,生活的艰难,促使不少车夫开始耍各种伎俩,以获得更多收益。如上文中所提到的,官方的定价在实际操作中并未被严格执行。而如果你是个刚从十六铺上来,初入上海滩的外地人,那么叫黄包车的时候,就更得小心。因为在车夫们眼中,这群人就是最好的欺诈对象。绕远路或是索要较正常费用两三倍的车钱,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以至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版的众多上海指南中,都会提醒读者要提防人力车夫。


另一种可恶的做法则是在收到乘客支付的车费后,车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摸出假银元换下乘客的真银元,并告知乘客你所付的钱是假的。由于当时社会上假币本身就不少,所以乘客往往会自认倒霉。就这一点来说,这些年不断爆出的出租车司机将乘客“交通卡”掉包的新闻,无疑只是历史的重演罢了。


1956年,黄包车在上海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从1874年算起,其在上海存在了大半个世纪的时间。曾几何时,人力车业曾被贴上了众多客观抑或不那么客观的标签。而如今,当我们抛开这一切来重新审视这个行业时,你会惊奇的发现,在网约车还没有开始盛行的前几年,传统出租车行业所存在的弊病,同当年的人力车行业几乎别无二致。


司机不打表漫天要价、绕路宰客、将乘客付的钱或交通卡掉包、克隆车、以及如今部分网约车的前身——黑车。由此不得不说,相较于器物层面的演进,人心人性才是真正难以改变的,所以啊,真的不要觉得我们这个时代真的多么黑暗,也不要觉得我们父辈、祖辈们是多么的高尚。太阳底下无新事,难道不是吗?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

1、《申报》

2、《霓虹灯外——20世纪初日常生活中的上海》,卢汉超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月出版

3、《上海产业和上海职工》,朱邦兴、胡林阁、徐声合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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