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一個回到母校任教的大學同學在群裡收集了大家畢業六年後的工作信息。雖然不是很贊成這種拿同學工作信息共享的做法，我還是好奇地點開瀏覽了一下，發現多數同學都留在了體制內，公務員、事業單位的佔了一大半。
Z同學的信息一下扎到了我的眼球。他那欄多項空白，工作單位欄只簡單地寫了兩個字：工廠。
1
Z同學在大家眼裡是那種智商高，很會考試，怎麼翹課都不會掛科的人。大學四年他玩了三年網絡遊戲，翹課是家常便飯。經常十天半個月看不到人影，在課堂上見到他才叫反常。每次考試的時候，突擊一下，他總能順利過關，英語除外。在玩了三年多遊戲之後，大四上學期一開始，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他突然幡然醒悟，卸掉遊戲，收起電腦，剪掉頭髮，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每天去上自習。
聽說他要考研的消息，大家都驚呆了。
在準備考研的那段時間裡，他像瘋了一樣，早上7點出門，晚上11點回宿舍，風雨無阻。這股狠勁讓人有點害怕，他走在路上都在大聲地背單詞或政治，一個光頭的他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目光。
由於之前玩遊戲的荒廢了所有的學業，考研所涉及的專業課都要重新學，他一本一本地啃下。英語是他的弱項，他依靠猛背單詞，充實詞彙量來彌補，背下了一本英文字典。數學，對於他這種腦子靈活的人來說，是與別人拉開距離的最佳科目。政治，報兩個輔導報，劃出重點，省時省力。
他對自己優勢和弱勢瞭然於心，且善於駕馭各種考試。
他以驚人的毅力堅持了大半年之後，以很高的分數順利考上了某重點大學的研究生。更神奇的是，作為一個英語渣，因考研而累積起來的巨大詞彙量助他在最後的一年時間裡，連續通過了英語國家四六級考試。
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在大學的最後一年，他成功逆襲，成了班上的話題人物，讓一干學渣、學霸都羨慕不已。
事後，他毫不掩飾地跟我說，什麼XXX和XXX，他們每年拿獎學金又怎麼樣，我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我玩了三年遊戲，最後還不是比他們考得好。
2
讀研之後，聽說Z又開始玩起了網絡遊戲。研究生生活更加自由，課程少，科研基本靠自覺，他像一匹壓抑許久忽然脫韁的野馬，生活再度失控，沒日沒夜地打遊戲。我偶爾跟他聊上幾句，他說讀研很閒，課不多，只能靠遊戲來打發時間。
一開始，也許是由於新鮮感，他還會在班級群裡面冒個泡，跟大家聊聊讀研的情況，吹吹水什麼的。後來他越來越少露面，臨近畢業，一個跟Z在一個學校讀研的學弟說，Z通過導師的推薦去了一個比較好的單位實習，但沒過多久，他又回到宿舍打遊戲了。
後來，我來到了X城，我以為Z還在那，跟他聊了一下，他說，沒本事留在X城，走了。從他語氣中，我讀到了他的迷茫。我說，你名校研究生畢業，怎麼可能留不下來，太謙虛了吧。
他沒有回我。
從學弟那裡得知，Z畢業前夕，導師推薦了好幾個還不錯的單位給他，他都沒幹長就走了，一直到離校最後一刻他還在玩遊戲。離校後，Z離開了X城。
再後來，我在一次和Z聊天中問他在哪裡工作，他說，在一個小公司混日子。他跟我說，他想考博，“我想考XX大學的博士，我們的專業在這個學校是全國數一數二的。我覺得我稍微複習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他想再一次通過一次考試彌補現在的失敗。“是的，你肯定能考上，就像當年考研一樣。”我附和他。
“嗯，我跟你說，考博比考研還容易，基本上過來線就差不多，加上我讀研的學校也還不錯，應該問題不大。”
“你對科研感興趣嗎？”
“一點興趣都沒有。讀博之後，我可以去高校，研究所，選擇更多……”
我不知道說什麼，心裡有些難過。
3
我想說的是，同學，人生不只是考試那麼簡單，荒廢的學業可以通過一場考試彌補，蹉跎完的歲月無法用一場場考試來填平。簡單地把考試當做重新洗牌的手段，說到底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偷懶的投機行為。考試既是一個結果，也是一個起點，過程才是最重要的一環。通過了考試，不代表你掌握了知識，獲得了技能，只是說明你具有掌握這些知識和技能的能力，更或者，只是因為你會考試而已。
在同學的信息表裡我看到，當年那些學習努力且上進的同學，多數都混得還不錯，有的去了高校任教，有的在研究所搞研究，可謂得其所歸。而擅長考試卻也擅長迷失的Z，在其工作欄填寫的簡單而冰冷的“工廠”二字中，我讀到了他背後的失落與不如意。
是啊，生活是複雜的，它不像考試那樣有套路可循。把考試作為一種捷徑和自我證明方式，實際上是將生活簡單化，程序化。聰明也許可以搞定一場又一場的考試，搞定生活則需要智慧。人生是紮紮實實的腳踏實地，是一步一個腳印的點滴成長，一個又一個過程的真實體驗，而不是一蹴而就的考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