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在冰冷的建築之中，即便是空間再寬敞，時間長了都會有一種籠子裡的困獸的疲倦感，同家庭瑣事、工作和滿腦子的空想作鬥爭。長達四個月的居家防疫與外面的世界隔離的日子裡，唯一能夠讓自己感到放鬆的事情，無疑是坐在陽臺上曬著太陽，看初春時入土的種子怎麼一點點發芽成長的。
當我把小得像芝麻一樣的西紅柿種子看到二三十釐米茁壯的植株時，內心早已經不在平靜，叫囂著渴望外面的一切。
如今的外面，不同於以往。十多年前，屋外有的是自家的庭院，總有一棵讓人念念不忘的老樹，十多盆花，隨意自在的麻雀、鴿子……泥土、空氣、風無一不帶著生命的活力。我對大自然的認知，多半是從這院子裡啟蒙的。
那時候沒有相機，也不曾留下什麼文字，一切全憑照片和回憶仍然有滋有味。其中體會到的大自然的趣味可在魯迅先生筆下的百草園裡找到，亦可在蕭紅對祖父的園子的回憶中重溫。
追憶過往，久了會覺得不踏實，倒不如珍惜眼前的景色。這大概是我留意自然最多的一個春天了，於是又一次感受到了朱自清先生對春的讚美：
春天像剛落地的娃娃，像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從頭到腳都是新的，都帶著俏皮活潑。就連那頗有長者之風的松樹，也長出新嫩的小松果，萌態十足。
春天，是大自然留給花兒們的舞臺，沒有哪一個能搶了萬紫千紅的風頭。玫紅色的紫荊花攢在一起，緊緊地貼在枝幹上，從上到下，只要能開的地方就會冒出一簇簇的花來，害怕趕不上這個花季。
待到滿樹密密麻麻的時候，那一旁的貼梗海棠花早已經在幾場春雨中歸於泥土了。相比之下，木瓜海棠開得倒是從容淡定，從一個個飽滿的花苞開始，層層疊疊的花瓣猶如清晨懶起緩梳妝的女子，讓人左等右等，終於在一個不經意間綻開一朵來。自古以來，海棠就深受人們的喜愛，蘇東坡有詩：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讓人不禁對海棠花姿遐想連篇，哪怕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份喜愛也只增不減。
眨眼間，已是人間四月天，桃啊、梨啊、杏啊匆匆落了，將結果實搬上日程，油菜花專注於莢中的油菜籽，紫藤瀑布在眼前，在心上緩緩流過，帶走了壓在人們心上的關於生死的疑惑，關於疾病的痛楚。
大自然贈予的樂趣遠不只是在春日裡賞花，被它的美深深吸引的同時，我想要留住些什麼，尤其是在不經意的翻到書頁裡夾著的乾花時，大學時光恍如昨日。於是從感慨黛玉葬花到花堪折時直須折這樣一個轉變就只在一個標本夾，從簡單的看花上升到了識花。
像花茶、香包、插花、乾花……藝術的靈感、生活的情趣都從大自然中汲取，四季的流轉都在大自然中展現。花草魚蟲，飛禽走獸無一不讓人感到驚奇；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無一不讓人感到震撼。大自然帶給的這種讓人又嚮往又恐懼的感覺，總是會激發出人們內心的渴望，於是會有人妄圖征服自然，然而，得到的教訓每一個都令人痛心。要明白從生存到生活，與大自然和諧共處才是最好的選擇。
曾經的我曾渴望想一棵樹一樣紮根泥土，呼吸新鮮的空氣，感受明媚的陽光，向著天空生長，渴望著來自大自然的慰藉。如今2020，寒冬之中我們正經歷著嚴峻的疫情考驗，從湖北武漢到整個中國大家相互守望，盼望著，盼望著……看，枯枝上長出了嫩芽，聽，鳥兒們的聲聲呢喃――春天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