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祝杂闻录:旧社会时一支大烟枪,引得众人巧取豪夺


庙祝杂闻录:旧社会时一支大烟枪,引得众人巧取豪夺

我是赵有志,一个小庙的庙祝,在这里讲述一个听来的故事。

十九世纪,欧洲工业革命使生产力有了极大的提高,对外向亚洲地区倾销各种轻工业产品,而中国自古以来的自给自足环境使得这场横跨欧亚大陆的贸易始终保持着巨额的逆差,终于,列强对中国发动了鸦片战争,希望通过鸦片打开中国市场,掠取财富。

著名的林则徐虎门销烟,便发生在这段时间,然而,鸦片的利润实在太高,林则徐此举不但没有唤醒众人,而是各地官员跟贩卖鸦片的奸商互相勾结,一起向林则徐施压,虎门销烟过去一年,英国军队便将军舰开进天津“大沽口”,武力威胁清政府,所谓弱国无外交,清道光皇帝只得将林则徐革职,发配新疆伊犁,林则徐郁郁而终。

鸦片走私虽然受到了沉重打击,但不久之后便恢复了贸易。清末,沿海地区的官员与走私商贩勾结,并为鸦片贸易打掩护,许多官员都亲自参与鸦片贸易,任亲人开设大烟馆。清光绪年间的保甲机构统计,仅长沙城,有执照的大烟馆有四千七百余家!!!没有执照的黑烟馆更是不计其数,大烟馆里将鸦片膏分成若干等级,装在盒子里出售,并为客人提供烟枪和卧榻,清晚期,中华大地上几乎全民都在抽鸦片,大烟馆比饭馆还要普及。

据传,光绪年间,长沙的大烟馆里常备数十支烟枪,而生意好的烟管里,每支烟枪每日要被二十人以上使用,烟馆里处处可见瘦削的客人侧躺在榻上抽鸦片,百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民国时期虽然名义上开始禁烟,而同时期的上海,竟然有保险公司为烟枪做保,每支烟枪每日收一角钱(一块银洋为十角钱)保费,如果烟枪被政府没收,损失由保险公司承担,多数鸦片被包装成“福寿膏”、“延益膏”,以保健药品的名义出售,这种情况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得到彻底地改善。

鸦片战争的遗毒祸害了中国上百年,在这里也提醒各位,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这件事也发生在光绪年间,那时人们虽然已经知道鸦片的危害,但不以为意,加上许多腐败的地方官员也参与了鸦片走私贸易,对黑烟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间都以抽得起鸦片烟为荣,富贵人家待客,往往要把自己家里“上好的烟膏”拿出来供客人享用,如果是谁抽鸦片真上了瘾,大家不对他指责教育,还把这当做有身份有地位的象征。许多商人抽大烟上了瘾,往往是耗尽家资后在穷困潦倒中死去。

大烟馆在长沙遍地都是,人们若是出门去拜访谁,对方不在家,去附近的大烟馆里,往往能遇上,若是想打探什么消息,去大烟馆里打听,偶尔也有真能打听到的。大烟馆成了待客、谈生意、信息交流的地方。

长沙城东边有个纨绔子弟,叫杨禹明,是个大窝商的儿子。

清朝时,食盐贸易被政府垄断,盐商每次贩盐都需要先去盐运使衙门交税,然后拿到一张“盐引”,盐引也叫盐票,即一次性食盐经销许可证,盐引规定了盐贩从盐产地能够购买的盐分量。但去盐运使衙门交税时,需要出示“引窝”才能获得盐引,这引窝是清政府发给的具有世袭经销食盐权力的执照,想要取得引窝,需一次性向政府部门缴纳数十万银两,许多盐贩办不起引窝,只得向具有引窝的“窝商”高价租用引窝,这窝商通常不用亲自去贩盐,只需要出租引窝便能获得大笔收入,窝商通常手握数百万两银子,富可敌国。

杨禹明即使不工作,父亲的钱也够花一辈子了,整日游手好闲,要么是逛窑子,要么便是与一众的富家子弟上大烟馆里吸鸦片。一来二去,杨禹明也染上了烟瘾。

凡是市场紧俏的商品,商人总会想方设法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鸦片膏也不例外,大烟馆里会把鸦片按照产地和品相分等级,达官贵人若是自己吸食,或者用来待客,总会选用比较贵的烟膏。

此外,众多的烟民和烟馆也在琢磨如何能让抽鸦片这种费钱伤身的行为变得更“高雅”,更“有面子”,长沙各处的大烟馆里便试着用一些名贵的材料来制作烟枪。

抽大烟需要一个工具,由长筒与灯座组成,便是烟枪了,旧社会,烟民买来大烟膏,揉成小团,用火烤软了,塞在烟枪的灯座口处,就着火吸那烧出的烟,烟民认为不同材料制成的烟枪,抽起鸦片来味道也不同,另外烟枪的形状、口径等也影响鸦片的口感。

长沙城那时有四支闻名的烟枪,有用骨和象牙做的,有用玳瑁做的,也有的是用湘妃竹做的,都是大型烟馆的“镇店之宝”。

这四支烟枪,是长沙城的大烟鬼们尝遍了长沙大大小小烟馆,公认的四支“味道最好”的烟枪,还给每支烟枪起了名字,其中有两支烟枪归同一个烟馆所有,老板姓陈,靠这两支烟枪发家致富。长沙城里的老烟鬼们定期都要去吃这“四大名枪”,不管多么有权势的老烟鬼,为了四大名枪,宁愿趟在又脏又臭的大烟馆卧榻上。

杨禹明也晓得这四大名枪,还专门挨家去尝了,感觉比自己家的烟枪味道好得多,于是找匠人仿照四大名枪之一的“蛤蟆枪”,用岳州的湘妃竹做了一支烟枪,镶了银,可抽来抽去味道都不对,想来这四大名枪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的构造也很有讲究,便登门去问四大名枪的主人买。

这四大名枪可是致富的关键,烟馆老板哪里肯卖,只是一个劲摇头摆手,不管杨禹明喊多少钱都不肯出手。杨禹明气不过,便一家家烟馆去找,终于,在一家烟馆里物色到一支口味极佳的老烟枪,便让伙计叫老板出来,要买这支枪。

老板有些为难,因为这支烟枪也是自己的“聚宝盆”,杨禹明直接开了三千两银子的价,老板犹豫了半天,咬咬牙答应了。

杨禹明用布裹着烟枪前脚刚走,老板就后悔了。

这烟馆老板是个湘阴人,姓黄,刚才听到杨禹明开价三千两银子心动了,应承下来,杨禹明抱着大烟枪走了,黄老板才回过神来,要是以后的老主顾来烟馆,指明要那支老烟枪怎么办?这样下去岂不是生意越来越差?

自己馆里的烟枪都是开馆时统一定做的,全是竹制烟枪,其实是同一批货。只是那个年代不可能用机器去加工,即使是同一批货,竹子选料、手工,使得每支烟枪的形状、构造都有差异,能出一支好烟枪受大家追捧,是个机缘,再定做一百支烟枪也未必能够有这么好的运气。黄老板越想越后悔,但杨禹明早已不知去向。

黄老板烟馆旁有个旅馆,是黄老板同乡开的,老板姓张,旁人管这旅馆老板叫张阿四,半年前,有一位姓陈的先生经人介绍,在这旅馆住下了。陈先生本是湖南平江人,据说是从广州回来的,陈先生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件长衫,没有一件行李,张阿四本来嫌他寒酸不想留宿,可介绍人的面子大,不好推却,又说所有的开销都记在介绍人账上,这才答应了下来。

这陈先生平时也不外出,每日都睡到快中午了才起,有时是跟着旅馆老板一起吃,有时是到大烟馆里喊些小贩卖的糍粑、米粉来吃,这大烟馆他也进,只是从来没有抽过大烟,也纳闷这陈先生孤身一人靠什么维持生计,就算是下南洋赚了钱,托镖局运送行李和财物,也早该运到了,可一点迹象都没有,也不见有人来拜访他。

陈先生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候,有一天中午起床,出去大烟馆里叫了些小吃,用纸包了提回旅馆客堂坐着吃,张阿四的小儿子这时正从楼上自己的房间里下来,陈先生冷不丁对着小儿子问道:你家里有个残废的姐姐么?

原来,张阿四确实有个女儿,三岁时得了筋骨痛的毛病,一直到这一年二十二岁了,手脚都伸不直,已经是个废人了。

小儿子有些奇怪,回答陈先生是的。

陈先生又问,请过医生大夫了吗?

小儿子年轻气盛地,有些生气,抢白陈先生道,三岁时害了病,要是没请过医生,能活到现在?

这陈先生也不以为意,接着问,你们全家希望你这个姐姐痊愈吗?

小儿子觉得陈先生简直不可理喻,就没理他,想往外走。

陈先生说了一句:我留你你不听,你非要走这么急,当心你口袋里的东西,被少奶奶知道了难为情。

这小儿子愣了一下,但也没理会,径自往门外走,不想一下跟正进门的少奶奶撞了个满怀。

原来,这张阿四的小儿子生性爱嫖,家里人都知道,一般要采购什么东西,钱也不经他手,平日里对他手里的钱管得极严。但小儿子这天性不改,仍然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这窑子、酒馆的伙计、老板跟他也熟,知道他是开旅馆的张阿四的儿子,仍由他赊账。

可这窑子酒馆也不是做慈善的,多有些打手,跟黑道有些关系,也会经常逼着他还钱,这眼看到月底了,小儿子实在是没办法,就趁妻子不在,从首饰盒里拿了些值钱的首饰,准备去当铺里当了,还这嫖资。

少奶奶前一天看她丈夫这里一直唉声叹气说手里没钱花,就留了心,今天有事出门去,匆匆忙忙办完就往回赶,没想到跟丈夫撞了个满怀,哪里肯放他,拧着耳朵拽进了客堂,一把扯开他的上衣,从贴身处掉下一个锦缎包袱在地上。

少奶奶把包袱拾起来,打开了,里面有一对珠花,一对金镯子,气得拎起手里的包包就打,又在客堂里吵了好一阵儿,直到陈阿四听见声音出来制止才罢休。

陈阿四后来对黄老板说,小儿子的房在楼上,陈先生的房间在一层最里面,也不知陈先生是如何得知他偷了老婆的东西。小儿子被捉了现行,东西被收回了,心里又是悔恨,又是诧异,这陈先生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被老婆发现呢?

当天夜里,小儿子一人到陈先生房间里,陈先生正侧躺在床上睡觉。

小儿子把陈先生推了几推,推醒了,陈先生翻了个白眼,说,白天我要跟你说话,你不听,非要着急往外走,这时我要睡觉,你又来吵我。

小儿子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说的都应验了。

陈先生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小儿子又说,白天不是我走出门,你拉着我说话,说我走这么急,要被少奶奶撞见了难为情?

陈先生说,我不记得有这回事,我这人脾气不好,就算有这回事,睡了一觉也全忘完了。

小儿子急道,你不是还扯着我问我姐姐那残废的病?我还有事要求你的,你装糊涂,要是你今日不睬我,我就不走了。

陈先生只好坐起身来,说,我也不是神仙,如何能未卜先知?只不过是耳朵比你更灵便一些罢了,我前日里听见你在房里唉声叹气说短钱花,接着今天一早,少奶奶下楼出门的脚步声急促,接着就听见你屋里翻箱倒柜的声音,我想准是你要趁少奶奶不在拿她的东西,既然少奶奶出门急促,又不像是有什么要紧事,那准着急着赶回来,你下楼的时候又偷偷摸摸神情不安,所以猜到这些了,只是我是个旁观的,看得要清楚些罢了,难不成,我还真是个神仙?

小儿子听完也不在意,觉得陈先生既然是耳朵比较灵,也没有什么稀奇处,自己想要求他的事,他准办不了,也就点点头回房了。

回头张阿四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找小儿子来问了个清楚。张阿四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知道陈先生是编了一套说辞来糊弄小儿子。

张阿四便推开陈先生的门,恭恭敬敬地对陈先生鞠了一躬,说,小儿糊涂透顶,有眼不识泰山,承蒙先生关心小女的病情。

陈先生看到张阿四态度谦恭,这才不装糊涂了,跟张阿四说,我在一楼的卧房里,经常听见楼上有滚轮声,像是小孩子睡的摇篮,但是声音很沉重,推行很慢,料想不会是摇篮,必是个腿脚不灵便的人,用推床来行走。但是不管如何腿脚不灵便,在屋子里时间久了,总会觉得闷气,会出来走一走,所以我推想会是个残疾的女子。

张阿四顿时觉得陈先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接着说道,想必先生医术十分高明,能否请先生施以援手?

旧社会时,人们上学,没有今天这么多的知识供学习,除了学做文章,知识分子大多还会学一点中医,清朝有不少著名官员同时也医术很高明。

陈先生打算试试看,让张阿四带他到女儿的房间里去,让女孩尽力喊一个“格”字,女孩害羞,初时还不太肯,陈先生便主动提出自己到隔壁房间里避嫌,女孩照做了,陈先生听她的喊声,对张阿四说,这便有了七八分治好的希望。

陈先生让张阿四烧一锅桐油,张阿四有些犹豫,但也照办了。

原来,那时节,有不少跑江湖的骗子,会用各种各样的障眼法在街头表演,有的说是能治怪病,就在街头置一口锅,锅里煮桐油,桐油里早已掺了些事先准备好的药,看着是沸腾的,实际伸手进去并不十分烫,用这油擦拭别人身体,骗了不少钱。

张阿四支上大锅,煮了近二十斤桐油,烧热了,陈先生抓过女孩子的胳膊,把袖子都撸起来,张阿四正琢磨女儿比较害羞,如何肯轻易撸袖子,转眼一看,女儿已经睡着了。

陈先生伸手到油锅里捧出热油来,不断擦拭女孩的四肢,擦了有两个时辰,期间女孩都没有醒来。

接着陈先生让张阿四端了一碗冷水,左手用三山诀端起(三山诀是指手掌张开,无名指和中指弯曲,指尖按在手掌上的手诀,多为道士施法时端水碗用的手诀),右手不断地朝着水碗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念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举起水碗,用嘴含了一口,喷在女孩额头上,然后赶紧拉着张阿四去了隔壁房间里。

张阿四纳闷不解,为何如此着急?

陈先生说,女孩马上醒了,看见自己胳膊腿都露出来要难为情,你去看看,告诉她,如果觉得手脚胀痛,就用力伸缩一下。

张阿四回到房间依言跟女儿说了,女儿说正感觉四肢胀痛,仿佛有知觉了,只见之前残废了二十年的双腿开始微微抖动!抖了一阵,竟然能轻微伸缩了!这一下张阿四真是喜出望外。

连着四五天,每天陈先生都用同样的方法治这女孩,半个月后,女孩居然好了大半,已经能自己端碗吃饭了,张阿四给陈先生重重补了一份厚礼。

陈先生的事,开烟馆的黄老板听张阿四说过,这时候想起了,就拜托张阿四求陈先生帮个忙,张阿四问起时,黄老板只说是自己店里的一支老烟枪被人偷去了,这支烟枪是老顾客们指定要抽的,如今弄没了,生意不好做,想让陈先生帮忙使个神通,寻回这支烟枪。张阿四对陈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找陈先生开口了。

没想到,陈先生一口答应下来了,但是提出,办这件事,非要三千两银子不可。张阿四自己是不抽大烟的,完全不懂行情,心想,这不是难为人么,一支竹筒做的玩意丢了,找回来竟要三千两银子,多半是找借口推却。

张阿四又找陈先生求情,希望陈先生能帮帮忙,可陈先生摆出一副既说不上是强硬,又有些冷淡的模样,跟张阿四说,你就直接告诉他,三千两银子,我能把这杆烟枪拿回来,一个铜子也少不得。

张阿四满头雾水,回去跟黄老板原话说了,这可吓坏了黄老板,心想,此人莫非是神仙?如何得知我这烟枪卖了三千两银子?也把事实跟张阿四说了,张阿四这一下更是对陈先生心生钦佩,敬若神明。

当下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不说破了,拿这三千两银子去求陈先生把烟枪“拿回来”。

回到旅馆,陈先生屋里还有一位客人,见张阿四带着黄老板来了,邀请二人坐下。张阿四把银票用信封装了,交给陈先生,陈先生说,今日里我做东道,你们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陈先生的客人推让,要张阿四与黄老板先点,还说,天南地北的吃喝尽管说,没有陈先生取不到的,他会使搬运法。陈先生听了,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笑。

黄老板有些不信邪,开口要了章东明的三十年陈酿花雕,紫阳观的醉蟹,再来点天津的皮蛋,几包油炸花生米下酒。

这章东明是浙江绍兴的老酒坊,紫阳观在江苏,黄老板年轻时曾在江浙一带闯荡过,攒够了钱才来到长沙开大烟馆的,对这些江浙的名酒名菜都比较熟悉,章东明酒坊在汉口有开分店,而这紫阳观的醉蟹,不去江苏是吃不到的。

陈先生笑了笑,对黄老板说,你拿一两银子给我,多的都算是我的。黄老板也不介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来,交到陈先生手里。

陈先生又扭头让张阿四拿一条长衫来,张阿四去客堂取了,递给陈先生,陈先生的客人又给他一支空的酒瓶。

陈先生把银子和酒瓶用长衫包起来,站在窗户边,打开窗户,对着窗外念叨些咒语,念完了,双手往外一抖,回到座位上时,手里只剩那件长衫,酒瓶、银子都不见了,窗外却也听不见罐子摔碎的声音。

陈先生坐了很短的时间,可能一小壶水都烧不开的功夫,就又捧着长衫到窗边,嘴里不停地对着窗外念咒,念了几句,双手伸出去,像是要接什么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只听见有纸包碰撞的声音,接着陈先生捧着鼓鼓的“长衫包袱”往桌上一放,说,这东道做成了。

几个人打开包袱,里面有一瓶酒、串在一起的四只醉蟹、四个皮蛋,另有四个纸包,打开了,是油炸花生米。

陈先生说,紫阳观已经打烊了,醉蟹没有买到,这里的醉蟹也是章东明家的。

黄老板拿过酒瓶,酒瓶上的纸封,分明是章东明家的招牌纸,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的的确确跟自己在浙江喝到的是一模一样,正要赞叹,只见陈先生把长衫翻过来,摸出一支竹制的老烟枪来!

黄老板喜悦万分,从陈先生手里接过老烟枪,爱惜地摩挲了一阵儿,确定了是之前卖给杨禹明的,又是感激又是佩服地对陈先生说,您是怎么做到的?

陈先生没有回应,摆摆手,把长衫收起,递给张阿四,招呼大家吃菜喝酒。黄老板带着满怀的疑虑和欣喜,席间畅谈略去不表。

隔日,黄老板没敢直接把老烟枪拿出来待客,藏在了烟馆的一个柜里。旧主顾上门来要吃那支老烟枪,黄老板推说是烟枪有些破损,拿去修补了,过几日才行。

却说杨禹明当天怀揣着烟枪回去,心里十分得意。那个年代,一两银子约能换3000文铜钱,一斤猪肉的价格在100文钱上下,一两银子能直接购买100余斤粮食(以谷子、高粱、玉米为主),光绪年间的北京,买一套四合院再加盖、装修、翻新一番,大约要花费将近一千两银子。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在当时足能买几套很不错的房产了,但在当时的长沙城,一支好的老烟枪能卖出数千两银子不足为奇,那长沙城的四大名枪,可是千两黄金、万两白银也买不来的。

杨禹明先是回家抽了一盒烟膏,慢慢品味了一番,过足了烟瘾,然后便吩咐仆人把烟枪装在锦盒里收起来。

没想到,隔了一天,杨禹明又想拿出烟枪来,仆人端来了锦盒,打开一看,盒子完好无损,烟枪不翼而飞了。

杨禹明发了少爷脾气,把几个仆人都喊来挨个抽了一顿鞭子,只是谁也说不出这烟枪去哪了。

杨禹明又一琢磨,家里有的是钱,这些仆人平时有个克扣,但从未曾敢在大价钱的物件上动心思,平日里给的赏钱也不少,未必就是仆人偷拿去了。

思来想去,杨禹明决定找于半仙去问问。

于半仙是个瞎子,小时候生了场大病,发烧得厉害,请道士请郎中都不见好,等于半仙不发烧了,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后来就跟着一个瞎子算命先生拜师学算命,这时已经是长沙有名的神算子,在一条巷子里住着,平日摆摊,桌上会放一个算盘,有时有生辰八字不清楚的客人上门,他拨一下算盘便能算出这人的生辰来,也有那存心试探的,明明知道自己八字却假装不记得,让于半仙来推,总能算出个不差毫厘,也因为有这手绝活,大户人家嫁娶丧葬,都会来找于半仙合八字、择日子。

杨禹明去找于半仙,出了一锭三两的银子,什么话还没说,于半仙就拨起了算盘珠子,问了一句:可是丢了件木头玩意?

杨禹明大感惊讶,对于半仙充满了钦佩之情,说道:正是,请师傅帮忙占卜,这玩意去了哪里?可是我家里那些奴才给偷拿了去?

于半仙又拨了一阵算盘,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接着说,这玩意,已经物归原主啦。

杨禹明这下可纳闷了,问道:怎么会?这玩意是我买来的,卖家可不知我住在何处,回去路上我还留心了的,没有人跟着我……

于半仙扬起头,微微一笑,说:这是有高人在里面,用了搬运法。

杨禹明惊异道:搬运法?这是么子?能凭空取物?

于半仙说,不仅能凭空取物,还能使唤鬼差去帮忙买东西,赎典当,只是学这一门术法的人,不能用于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想来,你这物件,怕不是个正经东西吧?我想来想去,这莫非是一杆烟枪?抽大烟,伤身劳心,上了瘾又不易戒掉,你们年轻人呐,不知道身体有多要紧。

杨禹明顿时又气又羞,从怀里掏出个大银锭,顿在于半仙的木桌上,扭头就走。

杨禹明打定了主意要去跟黄老板对质,走在路上转念一想,黄老板若是不承认,就算告到公堂上,这算命的于半仙又做不得证据,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杨禹明停下了脚步,转念往回走,去寻了几个长沙城的地痞无赖,托这些地痞无赖去把烟枪偷回来,许诺若是能偷回来,有二百两的赏钱。

杨禹明委托了那几个地痞无赖,就在家里等着,没想到隔了七八天,一点音信都没有,杨禹明毕竟年轻,沉不住气,直冲上门去找黄老板对质。

黄老板这里正在琢磨,杨禹明没有再回来过,等再过几天就能重新用老烟枪招待客人了,喜不自胜,那陈先生得了三千两银子的好处,也没见出手阔绰起来,还是像之前那般不修边幅,散漫过活。

正犹豫间,杨禹明找上门来了,黄老板还是装作丝毫不慌张的模样,明知故问道,那杆烟枪还好抽么?

杨禹明自然是气愤地破口大骂,黄老板连连否认,两人纠结不下的时候,听到一阵东西倒了摔在地上的声音,两人扭头去看,原来是杨禹明之前拜托的一个地痞,正笨手笨脚地想要把烟枪偷出来,不小心整个货柜倒下来,那柜门被摔开了,摔出的,正是杨禹明之前买走的那杆烟枪。

黄老板汗都流下来了,也顾不上去追究这贼人偷东西的不是,杨禹明这下获了赃物,嚷嚷着要去告官,黄老板最后答应让他拿回烟枪,又送些“上等”的大烟膏,杨禹明才肯罢休。黄老板赔了钱和大烟,烟枪也被人拿去,只能自认倒霉。

杨禹明拿回烟枪去,赶紧让仆人点灯、烧烟泡,就着灯吸大烟,却发现这烟枪味道变了,跟自己之前托匠人做的那把烟枪差不多,一股子苦涩味道。

杨禹明觉得肯定是黄老板动了手脚,趁着自己不注意调包了,又拿着烟枪要去找黄老板评理。

黄老板这里抵死不认,说如果这枪杨禹明不要了,自己愿意拿回来,家里、烟馆里随便他搜,又指出这支枪的一小块残缺是刚才摔掉的,杨禹明这才作罢。

回到家中,杨禹明越想越气,拿出柴房的斧子来把这烟枪劈开,让仆人扔掉。

其实,这大烟枪确实是之前那一杆,这支烟枪的“诀窍”,在于平日里每天都有被超过五十位烟民光顾过,腔内已经被大烟膏的烟积了厚厚一层烟油,平时这支烟枪无时无刻不被火烤,里面的烟油味道十足,这是被众多烟民追捧的原因所在,等到杨禹明买回烟枪,黄老板托陈先生取回,闲置了数日,里面的烟油已经冷却凝固,不再经过众人反复使用,把烟油烤热,让大烟膏的蒸汽在烟腔内弥漫,是不会恢复的。

但杨禹明的仆人明白其中道理,用大烟膏把这支烟枪糊上了,用夏布缠好,转手卖给了另一家亲戚开的大烟馆。

后来,这支烟枪也出了名,被称作“烂杆子”,四大名枪成了五大名枪,一直到解放时被摧毁,有不少老长沙人都知道这“烂杆子”的故事。

陈先生过不了多久就从陈阿四的旅馆里离开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毒品对人危害甚重,清末开始直到新中国成立,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整个国家的财富流失严重,人民身体虚弱,直到抗日战争期间,仍有大量中国军队成员提着烟枪上前线,战斗力低下,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溃不成军。毒品伤身,一旦成瘾非常难以戒除,身体也会每况愈下,伴随着诸多致幻的副作用,但愿每位读者都不要去接触。

谢谢大家,我是庙祝赵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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