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叔,《水浒传》中的火化队队长,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死后就是让他烧化的。此人尚未出场,即借王婆之口将之定性为“是个精细的人”。
精细者,精明细心也。
确乎如此。
你看,王婆一早买好棺木钱纸后便派人来请何九叔。何九叔呢,立马意识到了此事有点棘手,先派几个伙计过来料理,自己则挨到“巳牌时分,慢慢地走出来”。巳牌即巳时,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估计是想避开西门庆。西门庆当然早已恭候在路口,不仅请他去喝酒,还强行塞给他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呀。何几叔不敢不收,只得接下。
到了武大郎家,何九叔细细打量了潘金莲一番,觉得她不像个良家妇女,再结合西门庆无故请客送钱一事,越发感觉此事不简单。待揭开千秋幡,看到武大郎面皮紫黑七窍流血,疑似中毒身亡状,心里暗叫不妙,于是咬破舌尖,“大叫一声,望后便倒,口里喷出血来”。“但见:指甲青,面皮黄,眼无光。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正如: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
这番表演,真实自然,惟妙惟肖,滴水不漏。连江湖老油子、积年马泊六的王婆老同志都信以为真,连呼九叔“中恶”了,一口饱含口臭的清水喷将过去。何九叔才“渐渐地动转,有些苏醒”,被一块门板送回家去。
纵观整部《水浒传》,几乎很难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众好汉们不是大吃二喝,就是打打杀杀,如此临场发挥严丝合缝,难。唯一一次似乎可相提并论的是宋江江州题反诗被陷,装疯卖傻一幕。不过。一个动辄开口就“贤弟”“官人”的刀笔吏,能醉题“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斯文人,突然间就疯疯癫癫,倒在屎尿中胡言乱言,怎么也让人感觉突兀。果不其然,此事被黄文炳一眼识破,几乎丢了性命。
与咱们九叔相比,云泥之别啊。
后来,何九叔又买了一串钱纸去祭奠武大郎,说是当初买了武大郎的烧饼不曾给钱,心中愧疚。
这也是鬼话,恐怕何九叔从未与武大郎有过直接接触吧,毕竟两人身份、职业等都有差别。
但这话获得了王婆和潘金莲的好感,对他言听计从,让其顺利地盗取了武大郎的骨头。
有了骨头和那十两银子做证据,何九叔在武松面前有了底气。当武松问起奸夫何人时,何九发假推不知,把球踢给郓哥。
其实,何九叔也不是一个一味演戏的人。说起来,他还是正直有良心的。当他看到武大郎那个惨状时,就想声张起来。但武大郎人丁稀少,唯一的弟弟武松又出差在外,担心无人撑腰,才不得不隐忍下来。
在这次殡葬服务中,何九叔没赚一分,倒赔了银子和许多小心,完全是亏本生意。
但是,没办法,他既不敢得罪有钱有势结交官府的刁徒西门庆,又惧怕景阳岗打虎的武都头。只能尽量减少与自己的牵扯,撇开自己的嫌疑,保住自己的饭碗甚至身家性命。
何九叔实属不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