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52，時間魔法師/文
在經濟建設之前，要先把中亞地區的政權給劃分好。為了重新劃分中亞的政權，蘇聯中央還專門成立一個委員會研究和討論此事 。
校/一條人文主義狗 畫/捕風者 圖/地緣谷
塔吉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是中亞的兩個重要國家，它們都曾經是原蘇聯的加盟共和國，在蘇聯崩潰之時一起獨立。但在最開始蘇聯的規劃當中，塔吉克斯坦是烏茲別克斯坦下屬的一個自治共和國。是什麼原因讓蘇聯高層執意要將塔吉克斯坦從烏茲別克斯坦當中分離出來呢？
俯瞰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別，來自shutterstock
土著和外來戶
塔吉克人是中亞最為古老的土著居民之一，前身是定居在中亞地區說著伊朗語的遊牧部落。阿拉伯帝國入侵中亞時，這些遊牧民族為了抵抗阿拉伯人的入侵逐漸團結起來。雖然最終中亞地區被阿拉伯帝國征服，但這些部落的聯合，為塔吉克民族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入侵中亞的阿拉伯軍隊裝備精良
在被阿拉伯人征服的過程中，這些說著伊朗語的遊牧部落也接受了阿拉伯人的部分制度以及伊斯蘭教。九世紀，阿拉伯帝國實力開始削弱，被迫退出了中亞地區。阿拉伯人走後，這些說著伊朗語的中亞人在此建立了數個政權。薩曼王朝是這些政權當中最為強大的一個。在薩曼王朝統治時期，塔吉克民族逐漸形成。
就在塔吉克民族形成之時，薩曼王朝也走向了下坡路，最終被喀拉汗王朝和伽色尼王朝所滅。此後一直到蘇聯解體，塔吉克人再也沒有在中亞建立過獨立的國家。就在塔吉克人的政權衰落之時，烏茲別克民族開始形成。
烏茲別克民族的形成和蒙古西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公元1236年，蒙古大汗窩闊臺派率軍西征。此次西征，拔都征服了從中亞到歐洲的大部分領土，並以這些領土為基礎建立了金帳汗國。在這次西征後，大量蒙古人隨著拔都進入到錫爾河以北的地區生活。之後這些蒙古人和先前到此的突厥人
通婚，誕生了一個新的民族——月即別都人。
蒙古西征——薩曼王朝的重騎兵終究還是沒能敵過蒙古套馬的漢子威武雄壯
16世紀前後，統治月即別都人的昔班尼汗趁著帖木兒帝國衰落之時，率領大軍南下，消滅了帖木兒帝國，佔領了河中地區 。南下的月即別都人與原先帖木兒帝國統治下的突厥人相互融合，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民族。這個民族將“烏茲別克”作為自己民族的族名，意為“自己當家作主”。而大量的塔吉克人生活的地區也被烏茲別克人納入了管轄範圍。
昔班尼汗去世後，他在中亞建立的汗國陷入到內亂之中，逐漸分裂成希瓦和布哈拉兩個汗國。之後布哈拉的明格部趁著國家內亂之時自立門戶，建立了浩罕汗國。從此中亞的烏茲別克世界進入到三國鼎立的階段。
俄國人的到來
就在烏茲別克三國互相攻伐之時，俄國人進入中亞。作為亞洲的腹地，中亞對於俄國而言，東進可以威脅大清的西部，南下可以進入伊朗以及印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戰略要地。
從16世紀開始，沙皇俄國就與中亞的各個汗國進行貿易。在這種雙邊的貿易當中，沙皇俄國一邊蒐集中亞的情報，一邊積蓄力量。
還派出沙俄的軍隊作為“僱傭兵”和“探子”的同時讓三國自相殘殺，來自shutterstock
1714年，俄國踏出了征服烏茲別克人的第一步。這年彼得大帝派了一支6000人的武裝考察隊前往希瓦汗國，試圖讓希瓦汗國成為沙俄的附屬國。但高傲的烏茲別克人並沒有答應俄國人的要求，順帶把這支深入境內的武裝探險隊消滅了。
1839年，俄國又派遣了一支5000人的軍隊入侵希瓦汗國，其命運同一百多年前的探險隊一樣，慘遭消滅。
但隨著時代的發展，沙俄的資本主義發展得越來越快，而烏茲別克三國還停留在落後的封建時代。1847年沙俄在鎮壓了哈薩克人的起義後，又計劃著入侵烏茲別克三國。這回沙俄把進攻的矛頭首先對準了浩罕國。1860年俄軍攻克了浩罕國重鎮托克瑪克城堡，4年後又攻下了浩罕國的聖城突厥斯坦城和商業樞紐奇姆肯特。1865年沙俄成立了突厥斯坦省，開始正式對烏茲別克人生活的地區
行使管轄權。
哥薩克攜槍與浩罕汗國的重騎兵激戰
在重創了浩罕國後，沙俄開始對布哈拉汗國採取軍事行動。1866年沙俄進攻了布哈拉汗國，攻佔了布哈拉汗國重鎮忽氈城，切斷了布哈拉與浩罕國的聯繫，斷絕了 布哈拉與浩罕國聯合抗俄的想法。
為了進一步征服中亞地區，沙俄設立了突厥斯坦總督區，任命考夫曼為總督。1868年考夫曼攻破了中亞重鎮撒爾馬罕，並強迫布哈拉汗國簽訂《俄國與布哈拉汗國商業條約》，將布哈拉汗國變為俄國的保護國。同樣是這一年，浩罕國也淪為了俄國的保護國。
最後只剩下曾經多次重創俄軍的希瓦汗國。1873年俄軍兵分三路進攻希瓦汗國，希瓦汗國不敵被現代化武裝起來的俄軍，被迫與俄國簽訂不平等條約，淪為俄國的保護國。至此沙俄正式征服了烏茲別克地區。
被迫兵臨城下的希瓦汗國，來自shutterstock
但浩罕國人民並不甘心淪為沙俄的附庸。1875年浩罕國境內爆發了反對俄國的起義，但起義很快被俄國鎮壓。為杜絕後患，俄國決定廢除浩罕國，將原浩罕國的領土設置為費爾幹那省。
十月革命與烏茲別克國家併入蘇聯
在征服了烏茲別克三個汗國後，俄國加緊了對這一地區的掠奪。烏茲別克人和塔吉克人要向俄國人繳納沉重的賦稅。從19世紀80年代開始，烏茲別克人和塔吉克人就不停地發動反俄起義，最終這些起義都被鎮壓了下去。
少數的烏茲別克人起義很快被鎮壓下去，來自shutterstock
1917年十月革命爆發，消息傳到中亞地區後，當地的工人在部分佈爾什維克黨員的領導下，在塔什干發動起義，並建立了以塔什干為中心的突厥斯坦蘇維埃政府。1918年5月，中亞的布爾什維克在原突厥斯坦蘇維埃政府的基礎上建立了突厥斯坦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並宣佈加入成立不久的蘇俄。
並因良好的騎兵作戰成績在紅場上閱兵，來自shutterstock
與此同時，不甘失敗的白俄勢力和中亞的一些民族主義者逃到了布哈拉汗國和希瓦汗國，準備以此為基地反攻。為了徹底消滅中亞地區的反對勢力，布爾什維克一方面讓身經百戰的伏龍芝前往中亞，組建突厥斯坦方面軍，另一方面聯繫布哈拉汗國和希瓦汗國的先進分子，伺機發動起義。
在內外夾攻下，布哈拉汗國和希瓦汗國被布爾什維克擊敗。隨後布爾什維克在兩個汗國的基礎上，分別建立了布哈拉人民共和國和花剌子模人民共和國。到1924年，布爾什維克基本肅清了中亞地區的反對勢力。
戰爭結束後，布爾什維克就著手於中亞地區的恢復和經濟建設。但在經濟建設之前，要先把中亞地區的政權給劃分好。為了重新劃分中亞的政權，蘇聯中央還專門成立一個委員會研究和討論此事。
最終蘇聯決定廢除突厥斯坦、布哈拉和花剌子模三個共和國，並在這三個共和國疆域的基礎上成立新國家。而新成立的國家均以列寧的民族自決為原則，按照民族主要居住區域劃分國界，於是土庫曼社會主義共和國和烏茲別克斯坦社會主義共和國就此誕生。
沒有塔吉克國家，就造一個出來
由於烏茲別克人統治中亞南部長達數百年，在中亞地區擁有較高的地位。在蘇聯中亞民族劃界專門委員會中，烏茲別克人在其中佔有較大比例。在成立共和國時，也將中亞地區大部分地理條件優越的地區納入了烏茲別克斯坦。而悲催的塔吉克人因為沒有在委員會中佔有一席之地，只能接受烏茲別克人的安排，成為烏茲別克共和國下的一個自治州。
相比經濟更好的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確實更落後，來自shutterstock
但在最終劃分國界之時，蘇聯中央考慮到要以塔吉克自治地區管理巴達赫尚地區，最終將塔吉克自治州升格為塔吉克自治共和國，並納入烏茲別克斯坦加盟共和國。
但這樣劃分疆界的做法，既讓塔吉克人不滿，也讓部分烏茲別克幹部抱怨，同時又讓蘇聯中央忌憚。
雖然塔吉克位於烏茲別克境內，但它的經濟非常落後，需要它的上一級行政區進行經濟支援。這讓不少到塔吉克地區任職的烏茲別克幹部抱怨，感覺到塔吉克地區任職就好比被流放一樣。由於沒能脫離烏茲別克人的管轄，塔吉克人也感到不滿。
烏茲別克幹部到塔吉克地區集體農莊完成指定指標的任務，往往是最難的，來自shutterstock
但比起塔吉克人的不滿和烏茲別克幹部的抱怨，蘇聯中央的忌憚才是最致命的。
塔吉克地區位於阿姆河和錫爾河上游，是重要的戰略要地。而烏茲別克人曾長期統治中亞南部地區，如果塔吉克這一戰略要地在烏茲別克人手裡，久而久之烏茲別克人在中亞地區的勢力會越來越強，將會成為威脅蘇聯的一大重要因素。
阿姆河和錫爾河上游的塔吉克地區，來自shutterstock
與此同時，與塔吉克相鄰的伊朗和阿富汗爆發了政變。伊朗新的統治者打出了民族主義的旗號進行改革，而阿富汗新政權則倒向了英國，與蘇聯對立。一方面與伊朗同源的塔吉克人容易受到伊朗民族主義的影響，另一方面要防範阿富汗方面的威脅，塔吉克地區在蘇聯內部的
地位快速上升。於是在1929年，蘇聯中央決定將原屬於烏茲別克斯坦加盟共和國的塔吉克斯坦自治共和國升格為加盟共和國。提升塔吉克地區的政治地位，一方面可以安撫塔吉克人，穩定邊疆地區。另一方面可以遏制烏茲別克在中亞地區勢力的擴展，起到對中亞地區“分而治之”的效果。
塔吉克斯坦自治共和國熱烈慶祝成立，來自shutterstock
今日塔吉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的關係
1991年蘇聯解體，作為原來蘇聯的加盟共和國，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都成了
獨立主權國家。但獨立後不久，塔吉克斯坦爆發內戰。而烏茲別克斯坦則積極介入塔吉克斯坦的內戰當中。
烏茲別斯坦訓練塔吉克地區的民兵參戰，來自shutterstock
塔吉克斯坦內戰結束後，烏塔兩國的關係走向了惡化 ，塔吉克人對於烏茲別克介入其國內戰表示憤怒。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兩國邊境問題。蘇聯在中亞地區劃界之時，一方面受到了佔據優勢的烏茲別克人的影響，另一方面又本著“分而治之”的策略，將塔吉克和烏茲別克兩國的邊界設置成犬牙交錯的形式。
蘇聯當年的這種劃界在烏塔兩國還是一個國家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問題。但現在兩國已經獨立，這種劃界就成了一顆可以隨時引爆兩國衝突的炸彈。
塔吉克斯坦提出烏茲別克境內的撒爾馬罕和布哈拉兩座城市是塔吉克斯坦的固有領土，而烏茲別克斯坦提出整個費爾幹納盆地都應該是自己的。加上跨境民族、水源等問題，烏塔兩國的矛盾一直得不到解決。
不過好在有多方境外大國介入，烏塔兩國不至於爆發大規模戰爭。相信未來烏塔兩國的政治家可以解決這些矛盾，實現兩國關係的正常化發展。
參考資料
地緣政治視野下中亞民族關係 . 張新平；
中亞通史 . 王治來 丁篤本；
列國志：烏茲別克斯坦 . 孫壯志 蘇暢 吳宏偉列國志：塔吉克斯坦 . 劉啟芸；
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關係研究 . 王琰；
“分而治之”還是“自下而上”——再議蘇聯初期的中亞民族劃界. 施越；
中亞民族國家劃界的提出與實施 . 萬雪玉；
中亞“民族劃界 ”及民族共和國的建立 . 張娜
蘇聯對中亞民族的劃界及其影響 . 田霞；
蘇聯民族問題研究 . 趙常慶 陳聯璧 劉庚岑 董曉陽；
中亞民族共和國的組建 . 王智娟；
十九世紀時期俄國對中亞三汗國的征服 . 劉大宇
* 本文由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緣谷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