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裡看紅樓,伏筆預人生——從人性七宗罪的角度分析《紅樓夢》

初讀紅樓時百般不解,不懂為何人人不得善終,事事亦不得善解。再讀時忍不住斥責自己粗心大意,竟也如寶玉那頑石一般不解世故。

不得不說曹公真是一位寫作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的大家。

《紅樓夢》一書中涉及975個人物,其中有名有姓的就有732個。在這複雜的人際網絡中,每個人既是因也得果,無人倖免,也無人有資格抱怨。不禁讓人想到一句玩笑話“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而今日也確實要從這“天道”說起。

霧裡看紅樓,伏筆預人生——從人性七宗罪的角度分析《紅樓夢》

寶玉的身世已在第一章就交代的明明白白,前世有神瑛侍者和絳珠仙草的灌溉之恩,今生便衍生出了寶黛二人的木石情緣。

賈寶玉是銜玉而生,這在賈父眼裡應是喜吉之兆,起名“寶玉”,日後萬萬沒想到“假寶玉”是“真頑石”。

不過這個“頑”也確是點睛之筆,不光解釋了前世被棄用之因,還預示了今生悲慘之果。由表及裡地看,賈寶玉性格頑劣,喜鬧愛些不上臺面的東西,身為男子卻獨愛女兒家的玩意兒,而實則這又點明瞭他的路註定是不同尋常的,最終也是如那頑石一般,被棄之如弊。

霧裡看紅樓,伏筆預人生——從人性七宗罪的角度分析《紅樓夢》

這位被賈府上下寵上天的寶玉,當真讓人打心底裡喜歡不起來。可能有人會說他是翩翩公子、少女之友,亦或是個風流少年,但實則他已犯了人性的七罪。

這七罪是人性極惡,他卻混跡其中好不快活。

霧裡看紅樓,伏筆預人生——從人性七宗罪的角度分析《紅樓夢》

第一宗罪是“貪”,貪既貪婪,失控的慾望。

這在賈寶玉身上不難看出,他貪的不是財,而是“情”。

一邊是木石前盟,一邊是金玉良緣,還順便佔了大小丫鬟們的喜愛。在感情之中游縱聲色,雖然後來與黛玉互訴衷腸才明確了心中歸屬,這也是後話了。

他的貪情直接造成了幾個人的悲劇:晴雯同他親近便被王夫人攆了出去,抱病而終;金釧同他玩笑,大言不慚說出“金釵子掉進井裡,是你的終究是你的。”這種不知廉恥的放蕩話,終自瀆而亡;他最心愛的黛玉終因他與寶釵的婚事,驚叫而亡,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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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宗罪是“淫”,淫即色慾,貪求性愛。

書中並沒有大尺度清晰地描寫出性愛場景,但是我們難免可以從字裡行間讀出隱晦的含義。

在幻境之中,“那寶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言,未免有陽臺、巫峽之會。數日來,柔情繾倦,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寶玉與可卿的身份高低確實違背倫理綱常,這可以看出曹公想要表達一種“性”的意味是模糊的。

在現實中,“寶玉亦素喜襲人柔媚嬌俏,遂強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襲人作為寶玉房中的大丫鬟,自是地位甚高,但對於女子來說,未成婚便越雷池實屬大忌。

這裡有一個字很重要,“強”,一個強字,便讓我們知曉是這頑劣少爺強求所致,不難看出寶玉對於“性”的渴求。

霧裡看紅樓,伏筆預人生——從人性七宗罪的角度分析《紅樓夢》

第三宗罪是“餮”,即為饕餮,貪吃之意。

寶玉並不只是簡簡單單的貪吃,過分逸樂也歸屬其中,還包括了奇趣怪癖。下面要提到的這一點,確實和吃有所關聯。

讀過《紅樓夢》的都會疑惑一件事,這“紅樓”到底是什麼地方?寶玉為什麼愛“紅”?

在第十九回中襲人勸說寶玉,“再不可毀僧謗道,調脂弄粉,還有更緊要的一件,再不許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與那愛紅的毛病兒。”確實令人詫異,寶玉為何喜歡女性嘴上擦的胭脂?

其實是因為他自小生活在女人堆兒裡,胭脂的色彩和香味留給他難以磨滅的影響。在他的潛意識裡,“胭脂”是女性的代名詞。

在書中屢屢出現的吃胭脂行為,其實也是在暗示一種奇怪的寄託心理和移情似的象徵性行為。這也反映出寶玉一直深陷於男兒身和女兒特徵極度混亂和迷惑的自我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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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宗罪是“妒”,也就是憎恨和不甘。

說白了這是一種極端的心理現象,極度以自我意願為中心。

眾所周知,賈寶玉是個“混世魔王”,愛發“瘋病”。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第五十七回中,紫娟試探寶玉,說林姑娘要走了,誰知寶玉當下就發了病。接下來幾日便是渾渾噩噩,連屋子裡的帆船都看不得,看著就大喊“林姑娘要坐著船離開了!”(黛玉來賈府時走的便是水路)

後人有考,認為是癔症,此病由心而生,發作時或輕或重。當時也有郎中道了“世兄之症,乃急痛迷心。”在寶玉心中,姐姐妹妹必須聚在一塊,聚在他的身邊,否則就是不圓滿。這是他對於一種情況的控制和不甘,一旦超出承受範圍,便無法紓解,自然成病。這種偏執實屬大患,也只有賈寶玉這種身家和殊寵才可以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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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宗罪是“惰”,即為懶惰,逃避的慾望。

賈寶玉雖然天資聰穎,但是卻不務正途。不像其他男子一樣科舉仕途,只是一味追求和女兒家一起打鬧嬉戲,對玩鬧極其上心。

賈寶玉自小在女子們的溫柔鄉里長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對於這份美好,他早已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因此,他的內心在一定程度上,所以才說出那些否定天下男子,只喜好女兒,而歧視婦女的出格言論。

再者,衣食無憂的生活使得賈寶玉的詞典裡沒有“進取”這個詞。賈府早已為他作出了最好的安排,他不用思考人生,更不用為一切俗務所操心。

賈府的富貴,培養出的是他的詩人般的氣質。他只需負責享受生活。仕途經濟的學問,他不想關心,家裡的事務,也懶得關注。

面對賈府的敗落,他對林黛玉說:“憑他怎麼後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這一副二世祖的樣子,真是讓人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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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宗罪是“傲”,即為傲慢,不將他人放在眼裡,極度自我。

在第八回中,寶玉得了好吃的豆腐皮包子,自然給心頭好的晴雯留了一份,滿心歡喜等著女兒家的誇讚,誰料到被李奶奶截了胡。賈寶玉得知後依然是不能幹,在怡紅院裡又摔又罵好不痛快,直言自己只是被李奶奶餵養大的而已。

按輩分確實是乾孃,雖然地位低微,但是依照寶玉的德行,自是不該如此。賈寶玉對老婦肆意辱罵,全只因為一碟豆腐皮包子而已。只有那些嬌俏的美人才能入了寶二爺的眼,愛的是明媚鮮研、芊芊玉啄的素手。而那些底層的沒有文化,一生被奴役的女子,在他眼裡如鴻毛一半。

這是賈寶玉骨子裡的傲慢,只同那對眼緣合性格的人相處,除此之外,其他人的命在他眼裡皆如草芥般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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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宗罪是“怒”,即為憤怒,缺乏情緒的控制。

我們都知道寶玉是個非常情緒化的人,時常動怒。黛玉初入府時,得知這個神仙似的妹妹沒有玉,便耍起瘋來,摔了玉鬧了彆扭。其實在書中,寶玉生氣的情況很多,大多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兒,只有他一人過分在意和執著,這時蠻橫公子哥的形象就顯露無疑。

霧裡看紅樓,伏筆預人生——從人性七宗罪的角度分析《紅樓夢》

其實從寶玉身上的這些弱點來說,就已經可以明確的預示了未來的悲劇。從他起到他滅,一個輪迴就又是一生。

除卻寶玉這個典型的人物形象,文中其他人物的性格和他們的雅號,甚至是各種行為都有所有呼應,這讓人難免要感嘆,曹公的文學底蘊不可估量。有些可考,有些確實無從考證,但驚人的巧合還是讓人細思極恐。

黛玉在詩社被稱為“瀟湘妃子”,但想到娥皇女英淚灑湘妃竹,痛失愛人就映射了寶黛情感終無結果,黛玉也會淚盡而亡;再比如妙玉自稱“檻外人”,清高自傲,身為出家人,卻紅塵之心未了,妙玉對眾生的態度也是十分矛盾的(扔掉劉姥姥用過的茶碗,卻願意和寶玉共飲一杯)最後的結局就像是嘲諷一般,一個“檻外人”清清白白,跌落紅塵,深陷泥潭之中。

這就是曹公行文的魅力所在,環環相扣,點點相連,網羅一切。

霧裡看紅樓,伏筆預人生——從人性七宗罪的角度分析《紅樓夢》

最後忍不住想說,當你津津有味地研究著那些細節,預言了書中諸人的結局,卻渾不知是不是生活中也早已有些細節預兆了我們自己的結局……

也許不經意間與人聊天時說過的某種論調,電光火石之間閃過的一個念頭,已經點出了人生的走向,而自己還毫不知情,只知道沉浸在鑽研圍觀其他人的故事裡面。

然而,這才是生活的本來樣貌:未知,迷惑,由因必種果,環環終入扣。

說到心事處,荒唐愈可悲。由來同一夢,休笑世人痴!

End.

(圖片源於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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