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疫後的經濟大洗牌

香港疫後的經濟大洗牌

文:明生

新冠肺炎疫情持續,全球確診和死亡數字仍在上升,惟國際間的抗疫焦點,已從爭取將染病人數降至最低,擴至同時爭取將經濟損害降至最低。的確,今年上半年的經濟表現堪憂,預料將錄得大幅衰退,展望下半年亦難樂觀,會否出現報復性復甦尚屬未知。但可肯定的是,每逢經濟衰退以至蕭條,都會帶來大規模的經濟洗牌,經濟生態將現翻天覆地的變化──今次疫情過後,香港經濟又料如何洗牌?


職位洗牌 基層打工仔退無可退

疫情之下,為了切斷病毒傳播鏈,必須保持社交距離,故不得不採取封關令、封城令之類,市民只能無奈宅在家中。因此,旅遊、零售、以至餐飲、娛樂等行業,皆變得門可羅雀,淪為抗疫重災區,許多從業員要不被辭退,要不被逼放無薪假。除此以外,為了減少人員流動、聚集,勞動密集的工廠也不得不停工。香港作為國際貿易、航運中心,原材料和製成品都無供無求,貿易物流業的運輸鏈亦與生產鏈一同停擺。而更慘的是,在疫情之前,以上兩大行業已受“修例”風波及國際貿易戰的拖累,如今情況雪上加霜。

統計處數據顯示,截至去年底,即疫情尚未爆發前,零售、住宿及膳食服務的從業員數目,已按年減少逾3萬人至53.7萬,所涉職位流失高達5%,另外進出口貿易及批發更減近4萬人至49.5萬,流失比率超過7%。至於最新涵蓋今年一月至三月的失業數據,雖未能反映完整的疫情狀況,但也夠大幅推高消費及旅遊相關行業的失業率至6.8%,就業不足率亦升至3.9%,兩者均創2003年sars後最高,其中餐飲服務活動業的失業率更飆到8.6%,倍高於整體失業率的4.2%。至於貿易方面,受累首一二月的出進口商品貨值分別下跌12%和9.3%,在生意大減的情況下,打工仔的生計也難免受到影響。


香港疫後的經濟大洗牌

基層打工仔受到疫情的影響最大。


與2008年的金融危機不同,當時直接受災的是金融業,不少中環“賓架”(banker)跟華爾街同業皆丟掉飯碗,金融機構大規模裁員的新聞此起彼落。然而,香港期內金融界就業人口變幅輕微,銀行、金融、投資、證券等的從業員人數僅由高峰減少5千人至15萬人左右,與今次疫下職位流失規模不可同日而語。更重要的是,金融業被視為天之驕子,失業者縱然不再高薪厚職,有報道指甚至要“下流”退求其次,從事保安之類的基層職位。不過,曾處“上流”的他們競爭力始終較高,故最多是收入及生活質素下降,尚不至於完全手停口停、朝不保夕,斷供豪宅還可退居小康小區。

今次疫情之於經濟的恐怖之處,乃是全面地“由下而上”捲走許多基層席位,其中零售、餐飲業的打工仔無疑競爭力較低。況且,與2003年sars情況不同,當時中央政府為了重振香港經濟而放寬個人遊政策,所帶來的職位正正多是低技術的,故有效為期內香港失業者提供大量工作機會。其中,當年第四季受聘於零售業的就業人口,已較一個季度前大增1萬人至第四季的21.7萬,及後並逐年增加到高峰期的27.1萬,累計增幅高達25%;至於餐飲和住宿,累增幅度更達44%和78%。

事實上,經濟前景愈差,社會某程度愈需要低技術職位空缺,作為被辭退者的最後“避難所”。惟問題是,若然基層職位本身卻是經濟蕭條重災區,那麼市場上還有甚麼避難所可言?豈不變得退無可退?港府推出第二期高值1375億的防疫抗疫基金,一大重點就是“保就業”,當中包括動用60億元主動創造就業,在未來2年開設3萬個有時限性的職位。然而,有所謂長貧難顧,長遠而言總不能夠依賴政府包底請人。基金亦有撥款到“再培訓”方面,向僱員再培訓局增撥25億元增加1萬個培訓名額,作用是提高失業人士的競爭能力,使之更易重投職場,包括轉職到其他行業去;但在市場需求不足的大前提下,相關供給側改革只怕事倍功半。

所謂職位洗牌,當然不全是往壞的方向洗,也有向好的方向洗。例如,受累宏觀經濟不景、廣告收入大減,由經營外賣服務的,到一眾網上搜尋、娛樂、社交媒體等,其實也只是“表面風光”,因為宅在家中所帶動的使用量提升,始終要靠廣告商的配合才可變現盈利,是故相關企業皆恐“旺丁不旺財”;但毫無疑問,至少外賣仔和外賣女則是生意不絕,是故不少被辭退者均轉職送外賣,其他打工仔也覬覦這個薪金比全港中位數高出一兩倍的新興行業,職位洗牌肯定帶旺了外賣從業員此一版塊。不過,單靠一個外賣行業,又是否足以成為大量失業者的避難所?足夠吸納數以萬計的失業大軍?

一個職位一旦流失了,並不見得會隨疫情消退而馬上覆活。因為,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除了職位洗牌,不少行業也洗牌了──小部分朝好的方向洗,大部分朝壞的方向洗。


行業洗牌 某些行業或從此絕跡

當初金融危機沒有令金融行業覆亡,畢竟金融業是百業之母;但微觀來說,金融機構內部還是較多側重回歸傳統的零售銀行業務,投資業務無疑大大萎縮。同一道理,疫情不會令整個零售餐飲業覆亡,尤其是“不可貿易的商品”(non-tradable goods),好像理髮之類,背後總有本地剛性需求支持;不過,網上銷售取代實體店鋪的步伐,肯定藉今次疫情加快,此外,部分無法挺到疫情消退的行業及企業,未來也不見得可以一一東山再起、復活過來。

全球各地封關令愈出愈多,由航空業到旅行社都首當其衝。香港3月份的旅客數字暴瀉99%,最新4月初每日訪港人數更銳減至100人。過去一段時間,傳統航企已現經營困難,尤其須承受廉航衝擊;疫情下,不僅傳統航企捉襟見肘,至於廉航亦恐自身難保──如無政府出手拯救,難免要面臨倒閉厄運。另外,旅行社同樣生意滲淡,尤其在港經營內地線的中小企,連月來都受疫情影響而無法成團,即使疫情過後外遊信心也未必可很快百分百恢復;跟航空公司不同,中小型旅行社不屬“大得不能倒”,政府實難義無反顧地施予援手,意味整個行業陷入嚴重結業潮,相信無可避免。


香港疫後的經濟大洗牌

全球各地封關令愈出愈多,旅行社首當其衝。


與此同時,全港自新春起已停課多時,暑假前復課希望亦甚渺茫,普遍預期要遲到9月才會開學。正規學校的教師皆有糧出,惟一眾補習社則不單手停口停,還要白白承擔租金開支。而向來被視為主要收入來源的暑假檔期,亦料因為疫情而乏人問津,包括利潤率極高的遊學團……以個體戶為主的補習行業,即將遭逢滅頂之災,答案似已寫在牆上,業界調查指約九成經營者將結業離場。

港府下令娛樂場所停止營業,對象涵蓋遊戲機中心、浴室、健身中心、遊樂場所、公眾娛樂場所(包括桌球室、保齡球場、溜冰場等)、派對房間、美容院、夜店或夜總會、卡拉OK場所、麻將天九耍樂處所、按摩院等等,起初時限只有14日,後來則多延長14日,即差不多長達一個月不準經營。本來,公眾擔心個人健康,已大幅減少親友聚會,娛樂事業早就欲哭無淚了,戲院還不惜賣少一半戲票,自行實施隔行安排希望挽住顧客信心,不難想象業界如何掙扎求存。而今,為了厲行防疫抗疫,相關停市要求無疑令行業慘上加慘,連最後的經營空間都被剝削了。

眾所周知,以上不少皆屬夕陽行業,即如戲院實也飽受網上串流平臺衝擊,而且上述許多都是個體戶,譬如美容院、修甲店等,並不容易守住長時間的無生意、納空租。在疫情和停業令的影響下,相關行業迎來龐大結業潮既是無可避免,試問當器材、桌椅等固定資產變賣或棄掉之後,又豈容易重頭開始?某些行業,可能在疫情過後絕跡香港,實在不足為奇。


國力洗牌 去中國化?更中國化!

最後要談的洗牌,是國力上的洗牌。

近日國際經貿上討論最多的新詞,乃是“去中國化”,原因是中國作為今次疫情始點,其停廠停工令海外企業思考到,不宜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所以將生產線撤向其他東南亞國家的呼聲又再響起。事實上,由福島核災,到今次疫情,都提醒大家必須分散風險,意識到產業鏈斷裂的惡果。最近,各地政府趁機推出優惠措施,希望吸引海外廠房迴流當地。

然而,疫情發展至今日地步,當停廠停工的地方不再限於中國,而是幾乎遍及世界每一角落,當中尤以美歐最為嚴重。再加上,中國現已好大程度走出疫情陰霾,正在穩步推進全國復工,反觀美歐則仍跟疫情艱苦周旋,既不知疫情何時見頂,更不知剛引入或延長的封閉令與緊急令何時有條件放寬或者退出,況且其餘發展中國家的疫情,又是否真如官方數字所反映般?由於檢測工作並不完善,有些更連醫院都缺乏,是故不排除其國內潛藏大量隱性病患……也就是說,所謂“去中國化”後,究竟要將生產線搬往哪裡?目的地是停工中的美歐、抑或病毒隱伏的其他發展中國家?中國真的不安全嗎?

某程度言,分散投資有分散投資的好,但分散投資卻不等於分散風險;將投資集中在一處低風險地方,肯定比分散在其他高風險地方為佳。簡單比喻,人們若要規避地震風險,辦法不是將十個人分散在地球各處,而應集中在不屬地震帶的香港。

香港疫後的經濟大洗牌

誰能最早擺脫疫情威脅,誰可在疫情裡受損最低,就必然會在國力洗牌的大局中更上層樓。


目前,中國堪稱是世上最快一個從疫情中康復的國家,也因此必然是疫後反彈速度及幅度最快一個。試問,當中國已從谷底回升,其他地方則尚未見底,屆時市場焦點又豈會“去中國化”,而不是“更中國化”?事實上,“去中國化”之提出,不過是過時的、甚至別有用心的政治操作。正常的市場操作,只會竄入盈利高、前景好的地方;只要中國繼續管控好疫情,繼而大步走出疫情,根本不用憂愁甚麼“去中國化”。誰能最早擺脫疫情威脅,誰可在疫情裡受損最低,就必然會在國力洗牌的大局中更上層樓。

至於香港,未來重點在於如何配合洗牌進程。縱然難以寄望再有甚麼放寬自由行的送禮措施,但北望神州、搭上中國經濟疫後快速復常的列車,肯定是未來必由復甦之路。當中,市場要如何把握機遇?政府須如何引導促進?由職位到行業的洗牌,又應如何配合相關國力洗牌,竄入盈利高、前景好的地方?當香港也漸走出疫情陰霾,這誠是接下來必須研究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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