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的時代,是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禮教控制雖然不如封建社會中、後期那麼嚴苛,但是婦女因為在經濟上依附於男性,在家庭裡沒有實際地位。因此,婚後往往遭受虐待,遺棄。
《柏舟》是邶風開篇的第一首詩。就是反應了一個已婚女人對不幸婚姻的哀嘆: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我心匪鑑,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訴,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覯閔既多,受辱不少。靜言思之,寤闢有摽。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詩歌以在河中飄蕩、不知所至的柏舟來比喻自己在家中的處境以及不知道如何擺脫這種困境的憂悶、憤怒、不甘、無奈。
讀過很多次,每一次的感覺卻都不一樣。隨著年齡的增長,對詩裡面那個被冷落、被欺凌、想要反抗卻又沒有能力掙脫的女子的無奈和絕望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全篇用了自述的口吻,如泣如訴,彷彿千年前的那一個悲苦的女子在耳邊低低的哭訴,一句句讀下來,不覺自己也淚流滿面了。
《柏舟》是一首引人共鳴的悲歌,俞平伯在《讀詩札記》中是這麼稱讚《柏舟》的:“通篇措辭委婉幽抑,取喻起興巧密工細,在樸素的詩經中是不易多得之作。”
其實,我覺得就它的藝術造詣來說,詩經裡的大多數詩都是可以和它相媲美的。而真正的感人之處卻是它所帶給人的共鳴。
下面我們就一起來品讀吧。
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在家庭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整篇都是內心痛苦而無奈的獨白。
雖然整篇詩歌都沒有明述她的悲哀的原因,但是任何一個讀詩的人卻都可以感覺到她的生活裡的痛苦。記得一位作家曾說過:女人選擇怎樣的丈夫,就是選擇了怎樣的命運!嗚呼哀哉!
如果認命了,那麼懵懂的跟著這個丈夫走過自己的一生,也許倒是幸運的了。偏偏就是這樣的女人,卻偏偏要爭取自己的幸福,可是她又是多麼的弱小,多麼的卑賤。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 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滿腔的憂絲向誰傾訴呀!酒也不想喝了,喝過太多,醉過太多,可是醒來後還是要過這樣的生活,所以明智了,不再喝了。任思緒四處漫遊吧,只有折磨著自己,才會再咬著牙繼續過下去!
怎麼辦呢?那備受折磨的心,不是鏡子、不是石塊、不是草蓆,於是感知痛,於是感知苦。她也曾掙扎過,她也曾控訴過,可是嫁雞隨雞的女人,她的聲音多麼微弱啊!即使自己的親弟弟也是“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最後沒有辦法了,只好自己去作鬥爭,但是誰又去管她“威儀棣棣,不可選也”,“靜言思之,寤闢有摽”?
但是鬥爭的結果,卻依然是“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這個悲哀的女人是逃不到哪裡去的,即使出走的娜拉又怎麼樣呢?最後的結局還不是回來或者墮落??
而她只能在寂寞的夜裡獨自哭泣。只能把自己內心的痛苦向水中盪漾的月影傾訴。
這個女人最後的抉擇還是選擇了忍耐,即使這個“忍”字是在心上插了一把刀!
忍受獨守空房的寂寞吧,忍受丈夫與小妾的浪笑淫音吧,忍受鬱郁不得志的孤獨吧。
沒有經濟的獨立,就無法走出家門,就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從古至今,多少悲劇都是源於女人無法走出家庭,沒有強大的經濟實力,走出家門的女人最終也走不遠。
人生的悲哀,不是不知道生活的美好,而是象被枷鎖銬死的罪惡的靈魂,把自己銬死在所謂的生活的固有模式中。
為什麼要自責?為什麼要忍耐?
就算走出去,再苦再難,那也是一種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