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沒有見過複式房間結構,本以為二層和一層的空間相差不大。走上去才發現,二層的高度比一層矮得多,踮起腳尖幾乎就能摸到屋頂。再加上二層的窗戶比較靠近天花板,導致採光較差,彷彿整個空間就像一個巨大的壁櫥,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那女士請我走進二層的一間辦公室,屋子的空間很狹小,鋪著木質地板,四周只是粉刷的白色牆面,沒有任何掛飾。屋裡有一大一小兩張辦公桌,小的那張上面除了擺滿了各種文件夾,還安放了一臺臺式電腦;大的那張桌面上幾乎沒擺放任何東西,桌子後面坐著一位男士,伏著桌案正在看我剛才完成的試卷。
這位查看我試卷的男士身材比較瘦,長著一張長方形的臉,眼睛不大而且佩戴了一副黑邊眼鏡,鷹鉤鼻子比較突出,有點像86版西遊記中的銀角大王,頭頂心脫髮特別嚴重,其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地中海”的樣式,前額頭僅剩的幾根頭髮已經完全遮蓋不住後面的不毛之地了。他很認真地查看著試卷,時不時地用手指向上推一下自己的眼鏡,表情顯得很嚴肅。這人看見我走了進來,放下手中的試卷,指著面前的一把椅子,很客氣地向我說道:“來來,快請坐哦。”我這才明白那位女士的臺灣腔調都是和這個人學的,他的臺灣口音特別純正。
那女士等我坐好,便轉身走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和以往的面試一樣,需要使用英文的工作單位在面試過程中都會現場考核一番,果然這男士向我提出用英語交流的要求,我回答說沒有問題。首先依然是自我介紹環節,工作了這麼多年,如果要全面介紹的話,可以說的實在是太多了,我只好挑一些主要的經歷敘述出來。當我聊起在北京做血液透析機項目的時候,他開始詳細地問一些問題:
“What kind of project did you get involved when you worked in Beijing?”
“It was a kind of medical device which can help the patient clean his blood.”
“Do you mean that was a hemodialysis machine?”
“Oh, yes. You know that.”
“How did it work? What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your machine and the normal machine?”
“My machine is lighter than the normal one. I can take it with my hand. But the normal machine is too heavy to take away by one person. My machine worked in a similar way to the normal one. The core was a PLC, it can receive the signal from any sensor belong to the machine, is can also control the 3 pumps to draw blood out and inject the blood back. The PLC would determine the speed of pumps after it received any signal from outside.”
“OK, I see. According to your resume, you worked for an insurance company as a salesman. Could you please tell me how you found the new customers? And what is the best way to make the customers trust you?”
“I would go to some companies or shops which I never had been there before. I talked to them and find a way to get their phone numbers. Then I could make a phone call and arrange a new meeting with them. First I would make friends with them instead persuading them to trust me. Just keep in touch with these potential customers is OK for me.”
聽完我的這些回答之後,這男士嚴肅的臉上露出愉快的神情,滿意地微笑了起來。我拿起自帶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也感覺對話的氣氛輕鬆了一些。這時候他轉為使用中文,和我談論起這個公司現在從事的行業來:“我們屬於臺資公司,公司的總部呢,設立在蘇州。我們主要從事微電子行業的耗材和設備的銷售工作,所銷售的產品全都從國外進口,銷售給國內生產製造芯片的各類企業,也就是國際貿易。”我並不打斷他,這是一個我從未接觸過的行業,即使我最後不能被公司錄取,聽一聽行業介紹總是好的。緊接著又聽他說:“其實芯片行業就是俗稱的半導體啦,半導體晶圓生產其實也沒有多麼複雜,現在基本上就是生產6寸、8寸和12寸的wafer。天津這邊以前的摩托羅拉就有生產過8寸的wafer哦,只不過後來被收購了,現在好像叫飛思卡爾吧……”
這男士十分健談,聽口音可以確定他是臺灣人,可能是我回答問題觸動了他哪根神經,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嘰裡呱啦地說個沒完。我一邊聽他聊,一邊仔細端詳他身後牆角上倚著的一個大包裹。從我進屋坐下之後,我就看到那個大包裹與眾不同,灰色的外表面,上尖下寬,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什麼。從形狀上看,很像是一把吉他。我心想:“臺灣人和大陸人真是有很多不同之處,瞧這人也是一把年紀了,居然喜歡玩音樂追逐夢想。”
他連比帶劃地說了好一會,又拿起我填寫的試卷,翻開英漢互譯的那頁,向我問道:“這中文翻譯成英文,我看你答得還可以。全都是自己獨立完成的吧?有沒有用手機上網查字典?”我趕忙笑著說:“沒有,沒有,這都是很簡單的題目。”他聽了又說:“你不知道哦,前兩天有個過來面試的人,也是寫這份試卷,寫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寫完,我就走過去看他為什麼這麼慢,居然看到他正在用手機上網查字典,一個字接一個字的查,那真是太為難了哦。”我笑笑沒說什麼。他一邊翻看試卷,嘴裡又喃喃道:“你這個譯文不是我原本設想的那樣,不過你這樣翻譯也沒錯啦。”翻到下一份性格測試,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上面畫滿了ABC的選項,並且把我選擇的答案標註在本子上,用鉛筆連城一條線。“你這樣的性格曲線很特別哦,我之前沒有看到過,按照常理,我是不會聘用有這樣曲線的人的……”聽他說起這句話,我趕緊插言道:“不好意思,我怕填寫試卷的時間耽誤太久,所以對於這套題目我沒有仔細閱讀,答題的時候看錯了題號。”他沒有抬頭看我,還是看著手裡的筆記本,繼續說:“不過也沒關係啦,這個測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工作態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工作的時候不應該需要我來逼你們去完成,而是你們要主動完成該做的。”我聽到這裡,心裡覺得這個工作機會基本算是抓住了,既感覺有些意外之喜,又覺得如釋重負。
面試的最後程序,依然是談論薪資待遇的環節,也是最重要的部分。這男士開口問了我的薪資期望值。由於我最近一段時間經常參加面試,瞭解到天津這邊的企業能給到的薪資水平基本在6000左右,於是我按照這個數值提出薪資要求。“就是6000嗎?如果你經濟上有困難,比如你需要還房貸,你可以跟我說。理由充分的話,我可以考慮加一點給你。”他又補充著說道。從我參加工作開始都沒有老闆向我說過這些話,實在讓我感到意外,也就不好意思再更改薪資的數值,所以就說定了這個數。然後我又問起關於社保和住房公積金的繳納問題,他回答說:“這個肯定沒問題,國家規定的我們公司都會給員工繳納,你可以放心。具體的我記不太清楚,你可以問接待你的那位小姐。”臺灣人對於“小姐”這個稱呼,還像幾十年前一樣的使用,而大陸這邊卻早已推陳出新了。面試結束的時候,我們握了握手。接待我的那位女士又走了進來,準備送我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下一位應聘者剛好來了,是一位帶著眼鏡的微胖男士,我看他滿頭大汗噓噓帶喘的樣子,很懷疑他沒有乘坐電梯,爬上了16層樓。
過了幾天,我接到公司的郵件以及電話,通知我儘快入職,攜帶好自己的相關證明。這個工作機會來得非常意外,可以說是談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入職以後我發現這家公司非常正規,企業文化也比較不錯。工作雖然很辛苦,但是同事之間相處融洽,讓上班也變得不失為一件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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