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公主：從老爹宋仁宗手心裡的寶，到駙馬眼裡的草
文：老張在路上
熱播電視劇《清平樂》改編自《孤城閉》。原著小說中的主線是宋仁宗的長女福康公主與內侍梁懷吉的愛情故事，改編後的電視劇分為前朝與後宮，在更宏大的背景下展現了北宋仁宗一朝的歷史風雲和兒女情長。
真實的歷史記載裡，福康公主的命運是怎樣的呢？
01
公元1038年，大宋仁宗寶元元年（此年十一月仁宗年號從景祐改為寶元），皇宮裡的一處院子，當皇帝已經16年的宋仁宗趙禎有了他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個女孩，趙禎也是喜出望外，疼愛有加。這個女孩就是宋仁宗第一個公主福康公主。
福康公主的母親苗貴妃，此時還沒有名份，當時稱苗氏或苗娘子，按史書上的說法，只是“妃以容德入侍”。
苗娘子是開封人，母親為宋仁宗保姆。苗氏生下福康公主後，又生了雍王王昕，被封仁壽郡君，後拜才人、昭容、德妃。苗氏給宋仁宗生下一雙兒女，可惜的是雍王趙昕兩歲時夭折。元祐（1091）六年苗氏去世，時年69歲。
宋仁宗子女稀少，3個兒子，其中一個出生當天就死了，另外兩個2歲時也夭折了，最終長大成人的不過4個女兒。
福康公主好幾年時間裡都是後宮裡的一棵獨苗，她自幼機敏聰慧，對父親皇帝官家很是孝順。有一次仁宗生病，福康公主雖然小小年紀，服侍在父親身邊，赤足散發向天禱告，願以身代父受罪，使仁宗愈發珍愛她。《宋史》為此專門記了一筆：“主幼警慧，性純孝。帝嘗不豫，主侍左右，徒跣籲天，乞以身代。帝隆愛之。”
宋仁宗慶曆二年（1042），宋遼之間，發生了“慶曆增幣”（遼國人稱為“重熙增幣”）的重大歷史事件，福康公主差點成了“和親”主角。
澶淵之盟以後，宋遼之間實現了穩固、持久的和平，一直維持到遼興宗親政。遼興宗親政以後，趁北宋仁宗對西夏用兵之機，迫宋增加對遼歲輸的金帛，並提出割地、迎娶大宋公主，雙方修好。
宋仁宗派富弼與遼方使節談判，在澶淵之盟規定贈遼歲幣基礎中，再增加增歲幣銀十萬兩、絹十萬匹以了結這次索地之爭。
至於聯姻之事，遼國提議公主和親，同樣為富弼所阻。《續資治通鑑》記道：
翼日，遼主召弼同獵，引弼馬自近，問所欲言，弼曰：“南朝惟欲歡好之久耳。”遼主曰：“得地則歡好可久。”弼曰：“南朝皇帝遣臣聞下陛下曰：‘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亦豈肯失祖宗故地邪？且北朝既以得地為榮，則南朝必以失地為辱。兄弟之國，豈可使一榮一辱哉？朕非忘燕薊舊封，亦安可復理此事，正應彼此自諭耳。’”既退，六符謂弼曰：“皇帝聞公榮辱之言，意甚感悟。然金帛必不欲取，惟結婚可議耳。”弼曰：“結婚易生釁，況夫婦情好難必，人命修短或異，不若增金帛之便也。”六符曰：“南朝皇帝必自有女。”弼曰：“帝女才四歲，成婚須在十餘年後。今欲釋目前之疑，豈可待哉？”弼揣遼人慾婚，意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嫁公主故事，資送不過十萬緡耳。”由是遼人結婚之意緩，且諭弼還。
福康公主在皇帝爹爹的疼愛下一年年長大。《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載：
嘉祐元年（1056年）冬天，天降大雪，圧塌了宮中殿閣，“上在禁庭，跣足禱於天。及旦而宵。百官就列，既卷簾，上暴感風眩，冠冕欹側，左右復下簾。或以指抉上口出涎，乃小愈，復卷簾，趣行禮而罷。”
宋仁宗身體似乎一直不太好，這一次因為受了風寒，突然口吐白沫從座位上暈倒地下，侍從人員趕忙用手指伸入他的口中，摳出痰塊，才救活過來，不過，語言卻發生了障礙，說話困難，“語言無次”。有一天，正病中的仁宗突然大叫：“皇后與張茂則謀大逆。”
張茂則是宋仁宗的貼身內侍，膽小謹慎，聽到仁宗的話害怕得想上吊，被旁人救下，宰相文彥博勸說道：“皇上有疾病說胡話罷了，你何必這樣子呢？你如果死了，皇后該如何自處呢？”又叮囑他繼續侍候仁宗。宋仁宗這樣子，一向冷靜極有主見的曹皇后也不敢上前說話了。
就是這一次宋仁宗的大病，福康公主不知道是心憂爹爹身體還是有別的原因，也生了隱疾，“諸女皆幼，福康公主稍長，時已病心，初不知上之有疾。侍上側者，惟十閣宮人而已。”
數月後，宋仁宗病體痊癒，嘉祐二年（1057年），宋仁宗為福康公主舉行了隆重的冊封禮，晉封福康公主為兗國公主。仁宗花費了數十萬緡錢為公主建造府邸，送最疼愛的女兒風光出嫁。
宋人江休在《嘉祐雜誌》一書中記載了一份史料，“南郊賞給，舊七百萬，今一千二百萬。官人俸，皇祐中四千貫，今一萬二千貫。合同司歲會，支左藏庫錢八、九萬貫，近歲至三十五、六萬貫。初令皇太子料錢千貫，無公主料錢例。宋次道雲：李長主在宮中請十千，晚年增至七百千。福康出降後，月給千貫。”
宋代南郊賞賜（給）是一種制度性的財政行為，郊祀時間及賞賜對象都有明確規定。宋人呂大防曾說：“國朝以來，大率三歲一親郊，並祭天地宗廟，因行赦宥於天下及賜諸軍賞給，遂以為常，亦不可廢。”
在上面《嘉祐雜誌》這段引文裡，說到了“料錢”。唐宋舊制，官吏除俸祿外，有時另給食料，或折錢發給，稱料錢。唐杜荀鶴《贈溧水崔少府》：“庭戶蕭條燕雀喧，日高窗下枕書眠。只聞留客教沽酒，未省逢人說料錢。”宋陳師道《後山談叢》卷三：“燕恭肅王輕施厚費，不計有無，常預借料錢，多至數歲。”江休復《嘉祐雜誌》：“望月初請料錢，覺日月長；到月終供房錢，覺日月短。”
宋皇室規矩，皇太子每月有料錢一千貫，而公主是沒有料錢的，但福康公主出嫁後，仁宗皇帝心疼這個小棉襖，就比照太子同樣給了福康公主每月一千貫料錢。
02
福康公主的夫婿名叫李瑋，從輩份上來說，福康公主應該叫李瑋表叔，雖然李瑋年紀比福康公主只大了3歲。
宋仁宗這所以這樣安排最疼愛的小棉襖的婚事，同民間傳說的“狸貓換太子”故事有關。這個故事雖然是假的，但宋仁宗從小被劉皇后收養，不知生母是李宸妃卻是真的。具體故事經過各類創作和演繹，盡人皆知，筆者在此不再複述。
總之，正因為有生母這段曲折故事，趙禎感覺對不起李家，有愧於生母。為彌補自己未盡的孝道，仁宗給予舅家李氏各種榮寵。
章懿皇后李氏父親李仁德早逝，哥哥李用和年少時家貧，寄居開封，以做紙錢謀生。其姐李宸妃生仁宗後，被真宗章獻皇后劉氏佔為己出。為了慰藉李妃，求其弟李用和於民間，奏補三班奉職。李用和由此入仕。
李用和雖身為國舅，位列將相，但在京城不營私宅，租官舍居住，仁宗詔令他寓居芳林園，亦被其推辭。在朝“小心靜默，推遠權勢”，受到朝野好評。卒後贈太師、中書令、隴西郡王，諡恭僖。
《宋史·外戚中》記載，李用和有三個兒子，分別名為璋、瑋、珣。這其中的二兒子李瑋，就是大宋仁宗福康公主的夫婿。
李瑋（1035年－1086年），字公炤。李瑋善作水墨竹石，《宣和畫譜》著錄御府所藏其作品：《水墨蒹葭圖》《湖石圖》二幅。傳世作品有《竹林幽居圖》，圖錄於《浙江古代畫家作品集》，現藏美國波士頓美術館。
李瑋不僅是一位書畫家，同時也是當時著名的書畫鑑藏家，所藏魏晉帖尤富。米芾就曾在李氏園池閱書畫，竟日未出，並題跋“李氏法書第一”。蘇軾也曾親往觀摩謝尚、王衍等人真跡，並稱贊有加。
李瑋才思敏捷，喜吟詩，能寫章草、飛白、散隸，好藏畫，按說如此多才多藝的人物，又是父皇親自擇婿，夫妻倆應該情投意合、一生恩愛才對。然而宋仁宗亂點鴛鴦譜，卻造就了一對怨偶。
下面是《宋史》和其他典籍中有關福康公主和李瑋的相關史料，透過這些字數了了的記載，可以得知兩人一生的糾纏與無奈。
《宋史·列傳第七》：“帝念章懿太后不及享天下養，故擇其兄子李瑋使尚主。瑋樸陋，與主積不相能。”“後數年不復協，詔出瑋於外，主降封沂，屏居內廷。”
《宋史·列傳第九十五》：“袞國公主嫁李瑋，不相能，詔出瑋衛州，母楊歸其兄璋，主入居禁中。”
《宋史· 列傳第一百》：“袞國公主下嫁李瑋，為家監梁懷吉、張承照所間，與夫不相中。仁宗斥二人於外，未幾，復還主家，出瑋知衛州。”
宋史· 列傳第二百二十三· 外戚中》：“瑋，選尚兗國公主，積官濮州團練使。以樸陋與主不協，所生母又忤主意，主入訴禁中，瑋皇恐自劾，坐罰金。後數年，終不協，主還宮。”
《宋大詔令集》：“兗國公主、生而甚惠。朕所鍾愛，故於外家之親，以求副車之配。而保傅無狀，閨門失歡，歷年於茲，生事弗順。達於聞聽，深所駭然。雖恩義之常，人所難斷，至於賞罰之際，朕安敢私。”
這些出自不同篇章的史料中，滿是“不是能”、“不相中”、“不協”、“終不協”、“失歡”等記載，具體原因沒有細說，但有一個細節，卻讓人產生聯想，那就是對李瑋的評價為：“樸陋”。
“樸陋”中的“樸”可以理解為樸素或樸實。“陋”字，《說文》：“陋，阨陝也，從，㔷聲。”段玉裁注：“阨者，塞也，陝者，隘也。阨陝者，如邊塞狹隘也，故從。引申為凡鄙小之稱。《賈子》曰反雅為陋。《淮南注》曰：陋，鄙小也。”《康熙字典》的解釋除了引
《說文》阨陝也。其他幾個釋義為：《玉篇》醜猥也。《唐書·盧杞傳》郭子儀曰：杞貌陋心險。又《玉篇》隱小也。《廣韻》疎惡也。《書·堯典》明明揚側陋。又《荀子·修身篇》少見曰陋。《禮·學記》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從這兩大字典的解釋看，“陋”字用在人身上，無論是醜的、粗劣、不文明的，還是見識小、粗俗，野鄙，都不是什麼好詞。總體而言，是說李瑋雖然也算是樸實，但長得卻是不敢恭維，有的文章乾脆就是他長得很醜。而這，大概是福康公主從最初就看不上李瑋的最主要原因。
（李瑋的畫作）
宋仁宗趙禎給女兒選的駙馬從輩份上說是自己的表弟，從世俗及儒家人倫關係上是說不通的，所以宋代從宋真宗趙恆開始實行名為“升行”的制度。
《續資治通鑑·宋英宗治平四年》對這一制度設計有記載：“朕嘗侍先帝左右，恭聞德音，以舊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者，輒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
宋真宗趙恆定下的“升行”規矩是：公主出嫁後，公主和駙馬要“升行（ 提升行輩）”，公主也隨之成為公婆的同輩人，不必行舅姑之禮侍奉公婆。福康公主嫁給李瑋後，李瑋和他爹媽成了同輩人，公主也長了一輩，因此，福康公主嫁入李家後，亦不必侍奉公婆，和李瑋的表叔侄女關係也就自動廢止。（關係有點亂。後來到宋神宗時，這一制度廢除。）
03
從史料分析，宋仁宗趙禎是個“顏值控”，喜歡長得漂亮風情的女子。和皇帝老爹一樣，福康公主也喜歡高顏值的男子。而夫婿李瑋雖然很有才，卻有一個天生的不足，長相醜陋，且為人老實。
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樣奇特，公主從一開始就厭惡駙馬，就從來沒有好臉色。上行下效，陪嫁下人們對駙馬也毫無尊重，夫妻關係愈發惡劣。
嘉祐五年（1060年），福康公主與內侍梁懷吉月下相對小酌。李瑋的生母楊氏在外偷看被公主發現，公主大怒，毆楊氏，並連夜跑回皇宮，叫開禁門向父親宋仁宗控訴。
梁懷吉，北宋仁宗朝宦官，《宋史•公主傳》中因避宋徽宗名諱 ，作“梁懷”。北宋司馬光《涑水記聞》中作“梁懷吉”。最開始是“前省”，即內侍省的內侍，後來被調進“後省”即“入內內侍省”，入內內侍省掌宮廷內部侍奉事務，與內侍省號稱前後省，而更接近皇帝。梁懷吉調入“後省”，服侍福康公主，為勾當內臣、入位祗候，即公主宅的主管級宦官。
嘉祐二年（1057年），福康公主下嫁駙馬李瑋，梁懷吉作為公主的陪嫁宦官一同前往。梁懷吉是公主最為寵愛的內侍之一，福康公主因為不喜駙馬和婆家，寧願同內侍們一起玩樂也不願和駙馬相處。至於《清平樂》中演繹的公主和宦官梁懷吉的愛情，史料上並沒有準確記載，也只能姑妄言之姑聽之了。司馬光所記述的“公主愛之”， 並不能以愛情而理解之。因為在這四個字之前，司馬光還有一句話“梁懷吉等給事公主閣內”。既然和婆媳夫妻關係不和，公主當然是只能和帶去的宮女內侍乳母等關係親密了。
北宋史家司馬光《涑水紀聞》：“瑋貌陋性樸，上以章懿太后故，命之尚公主。自始出降，常以庸視之。乳母韓氏復相離間。梁懷吉等給事公主閣內，公主愛之。公主嘗與懷吉等閒飲，楊氏窺之，公主怒，毆傷楊氏。由是外人喧譁，鹹有異議。”
對於福康公主的這次違規事，《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載：
五年九月庚戌，降駙馬都尉、安州觀察使李瑋為和州防禦使，仍與外任。瑋與公主不協，而瑋所生母又忤公主意，公主夜開皇城，入訴禁中。
在古代，皇宮禁門晚上並不允許隨意開放，即便公主也不能違反制度為婆媳矛盾隨意叫開禁門。公主不妥的行為在朝中引起了很大的爭議，諫官們也紛紛向仁宗上奏抗議。
《續資治通鑑長編》：癸丑，右正言王陶言：“《周禮》：閽人掌宮門之禁，時其啟閉。寺人掌女宮之令，糾其出入，以謹嚴周衛，杜絕非常。故漢光武出獵夜還，上東門侯郅惲拒關不納，光武從中東門入。明日，賞郅惲而貶中東門侯。魏武之子臨淄侯植開司馬門晝出，魏武怒，公車令坐死。然則公主夜歸，未辨真偽，輒便通奏，開門納之，直徹中禁，略無機防。其所歷皇城、宮殿內外監門使臣，請並送劾開封府。”
宋仁宗被逼無奈，將大事化小，下令將公主身邊的陪嫁的宦官宮女全部遣散，將公主乳母韓氏趕出皇宮，梁懷吉、張承照被髮配到西京洛陽打掃宮苑。對於駙馬李瑋的處罰是“罰銅三十斤，留京師。”
福康公主突然受到過多方的指責大受刺激，身邊侍候的人也通通被趕走，更加重了以前就有的心裡的“暗疾”，她的神經有些失常，多次自殺未遂——有時是上吊，有時是投井，有時是縱火焚燒宮殿。
司馬光《涑水紀聞》：
朝廷貶逐懷吉等於外州，公主恚懟，或欲自縊，或欲赴井，或縱火欲焚第舍，以邀上意，必令召懷吉等還。上不得已，亦為召之，然公主意終惡瑋。至是不肯復入中閣，居於廳事，晝夜不眠，或欲自盡，或欲突走出外，狀若狂易。
宋仁宗見女兒瘋狂之舉，心軟不忍便將梁懷吉、張承照二人召回侍候公主。然而梁張二人回來後，公主的狂疾也並沒有痊癒。公主始終厭惡李瑋，不肯回到公主府邸，並且仍然多次想自盡。
公主生母苗娘子心疼自己的女兒，和俞充儀商量派宦官王務滋去李府做管家盯著李瑋，沒抓到他任何把柄。苗娘子和俞充儀又請旨直接毒殺駙馬，終因仁宗和曹皇后不同意而作罷。
最終宋仁宗下令：公主回皇宮居住正式與駙馬分居。駙馬李瑋被貶衛州，其母楊氏交託兄長李璋贍養。
司馬光《涑水紀聞》：
嘉祐七年二月癸卯，以駙馬都尉李瑋知衛州事，兗國公主入居禁中，瑋所生母楊氏歸瑋之兄璋宅，公主乳母韓氏出居於外，公主宅勾當內臣梁懷吉勒歸前省，公主宅諸色祗應人皆散遣之。
駙馬李瑋無過被貶衛州，朝中大臣決定紛紛為李瑋求情，太常博士傅堯俞質問仁宗：公主恃寵而驕欺凌李瑋在先，皇帝召回挑事奴僕而驅逐無辜的李瑋，為天下所笑，今後將憑藉什麼教導其他女兒？
司馬光也先後上了《論公主內宅狀》及《正家札子》兩道奏摺，以祖宗家法來要求仁宗戒飭公主。宋仁宗心疼公主，對大臣們的上疏裝糊塗，擱置不問。
嘉祐七年（1062年），李瑋的哥哥李璋代上奏請求“和離”（夫妻雙方和議後離婚），仁宗應允。在大臣的抗爭以及司馬光不斷的勸誡下，宋仁宗以金錢補償駙馬李瑋，同時下詔褫奪兗國公主的封號，降為沂國公主。
《宋大詔令集》收有宋仁宗對此事下的詔書：
制曰：“陳車服之等，所以見王姬之尊；啟脂澤之封，所以昭帝女之寵。茲雖親愛之攸屬，時乃風化之所關。苟不能安諧於厥家，則何以觀示於流俗。兗國公主生而甚慧，朕所鍾憐，故於外家之近親，以求副車之善配。而保傅無狀，閨門失歡，歷年於茲，生事弗順，達於聽聞，深所駭驚。雖然恩義之常，人所難斷；至於賞罰之際，朕安敢私？宜告大庭，降徙下國。於戲！惟肅雍以成美德，惟柔順以輯令名，乃其恪恭，庶幾永福。可降封沂國公主。安州觀察使、駙馬都尉李瑋改建州觀察使，依舊知衛州。”公主既還禁中，上數使人慰勞李氏，賜瑋金二百兩，且謂曰：“凡人富貴，亦不必為主婿也。”於是瑋兄璋上言：“家門祚薄，弟瑋愚呆，不足以承天姻，乞賜指揮。”上許之離絕。又以不睦之咎皆由公主，故不加責降焉
嘉祐八年（1063年），宋仁宗臨終前，想到小棉襖的以後日子，又升公主為歧國公主，李瑋恢復為駙馬都尉，但李瑋的駙馬尉只是名義上的，他長期在外任職，與公主的夫妻名存實亡。
嘉祐八年（1063年）四月底，宋仁宗駕崩，宋英宗即位，歧國公主晉升為越國長公主。然而因為宋英宗幼時在宮中曾受制於仁宗皇帝，所以對宋仁宗的妻女產生怨意，甚至不給公主們安排住處，要求她們搬離舊宮將宮殿安排給了自己的子女，英宗此舉還受到了大臣富弼的上奏質問。
又曏者竊聞先帝諸公主，陛下易其所居，以安己女，此知者尤甚動心，亦未嘗聞陛下略加恩煦。恭惟先帝臨御天下四十二年，仁恩德澤入人骨髓，以至徧及蟲魚草木。臣事先帝亦三十餘年，自布衣擢至首相，其恩德可謂至大，今日不忍見其孀後、幼女失所如此，而臣反坐享陛下遷寵，還得安乎？
臣又念天下事麤存祖宗法制，百官行之，萬方奉之，況陛下方在諒陰，未煩聖慮。其所急而宜先者，惟是仁宗一後五女，所謂孤遺，而百官萬方力不能及，其休慼只繫於陛下一人之手者。切在陛下照恤之，恩憐之，則天道助，人情歸，子子孫孫自然享福無窮矣。
沒了皇帝老爹撐腰的福康公主，又加上新皇帝的冷淡和無所謂，往日的帝女花在李瑋眼中也成了路邊草。福康公主生病期間，李瑋也不聞不問，兩人早已經形同陌路。
治平四年（1067年），英宗去世，福康公主的侄子宋神宗即位，公主被晉封為楚國大長公主。
熙寧三年（1070年）正月九月，楚國大長公主鬱鬱而終，年僅33歲。福康公主的最後日子如何度過？王安石的《熙寧奏對日錄》，其中熙寧三年（庚戌 一〇七〇年）（正月九日）的記載是：駕至楚國長公主宅澆奠，上召中書入見，慟哭言：“李瑋負仁宗恩，遇長主無恩禮，可便與節度副使安置。”上曰：“瑋都不恤長主，衣服飲食藥物至於呼醫，亦多作阻隔，長主衣衾乃至有蟣蝨，至自取炭生火，炭灹傷面。”
堂堂公主，逝前如此慘狀，不知宋仁宗地下有靈，能閉眼否？
宋神宗追究駙馬責任，以奉主無狀的罪名，將李瑋貶為郴州團練使陳州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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