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爭議:漲價、轉基因、85%依賴進口

疫情全球擴散,“糧食”,出其不意成為一根突然繃緊的弦。

事關糧食無小事,圍繞穩價格、保供應,一場“糧食保衛戰”不期而至。二十國集團承諾密切合作,並採取具體行動維護全球糧食安全,努力確保糧食和農產品的持續流通,防止對糧食和農產品出口採取任何不合理的限制性措施。

在此類背景下,中國糧食自給率高、受到相關波動影響較小,無疑讓人長舒一口氣。

但有一個品種,漸漸現出了“阿喀琉斯之踵”:大豆。

突然上漲的大豆價格,以及進口占比超過80%的大豆及相關產業鏈穩定性,陡然成為了各方關注的焦點。

大豆漲價

大豆及相關品種的價格上漲,讓人措手不及。

  • 第一財經日報消息,2月以來,國內大豆便出現不斷上漲趨勢,到3月底,北方地區大豆收購價格已經達到了4880元/噸,

    比2月上漲了940-980元/噸,安徽、江蘇、湖南、河南、河北等地區的大豆價格基本都突破了2.5元。

  • 4月9日,農業農村部對4月農產品形勢進行分析,預估山東的大豆均價約在每噸4275-4475元,環比上漲150元左右。

  • 另外,生意社消息,截至4月19日,豆粕最新價格3167.50元/噸,最近60天上漲10.05%。

價格變化,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供需,此輪大豆漲價也不例外。

從供應端看:

疫情成為了大豆供應的最大不穩定因素之一。2019年,我國大豆進口8851萬噸,大豆進口量在國內消費量的佔比約85%,其中巴西、美國、阿根廷進口比例分別為65%、19%、10%。而近日,全球多個國家加強了糧食出口方面的限制措施。

  • 其中,包括俄羅斯在內,共計有白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等11國暫停對華出口大豆至6月。

  • 再看巴西。截至4月16日,我國去年最大的大豆進口來源——巴西大豆的收穫進度已達到92%,與去年同期的進度一致。但隨著國外疫情的蔓延,後期巴西大豆裝運充滿了不確定性,吸引了各方關注。

  • 再看阿根廷。作為全球最大的豆粕出口國,阿根廷決定全國在3月31日全面實行強制隔離措施。這對新鮮大豆運送至大型豆粕碾碎廠進行加工、以及豆粕出口等環節都造成了不穩定性。

而國內庫存同樣受考驗。國內沿海油廠庫存進口大豆7年新低,開機率創四年同期最低水平。

可以說,供應端的收緊,是大豆價格承壓的關鍵因素。

再看需求端:

大豆在國內主要用於榨油和提供豆粕飼料。一方面,榨油的需求是剛需,大豆油在中國居民食用油中佔比近半。另一方面,豆粕是十餘種動植物油粕飼料產品中產量最大、用途最廣的一種,約85%的豆粕用於製作禽畜養殖飼料,豆粕還是寵物食品、水產養殖飼料的重要原料之一。換言之,國內對大豆的需求偏剛性,不易被替代。

結合供需可見,4月,國內大豆仍處於現貨緊張、價格偏高的形勢,產區基層庫存見底,大豆收購成本增加且無法上量,市場惜售心理依然較重。再加上近期,大豆主產區黑龍江疫情防控形勢嚴峻再次引起市場對物流運輸的擔心,更令大豆價格蒙上了一層不確定性。

高度依賴進口,就意味著容易被人“卡脖子”。人們不禁為大豆捏一把汗:為什麼看似尋常的大豆,我們卻需要85%都依賴進口?

進出口難題

一個冷知識是,在20世紀上半期,中國曾經是全世界最主要的大豆生產和出口國,直至1995年,中國消費的大豆基本還都由國內生產提供。

那麼,在此後短短十幾年內,大豆進出口地位隨即反轉,如此戲劇性的變化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原因甚多,這裡講兩點主要原因。

第一,由大豆種植特性決定。

在農業生產中,大豆生產比較特殊。大豆生產是佔用相對較多土地和使用相對較少勞動力的農業生產,其單位面積產值較低。

低到什麼程度呢?

簡單做個對比。大豆的單位面積產值要遠低於高值農產品,比如拱棚/溫室蔬菜、水果和肉魚養殖。高值農產品的特點顯而易見:勞動力和資本雙密集、用地相對較少,因而也被稱作“新農業”。中國近三十年來在農業革命上取得了輝煌成果,農業總產值達到了之前的足足六倍,新農業正是造就這一成果的基本動力。

從這個意義上講,大豆不僅隸屬“單位面積產值低”的“舊農業”,就算是在“舊農業”裡,大豆也是墊底的那一類。比如,和同樣隸屬“舊農業”的穀物相比,大豆產值所佔農業總產值的比例只是其播種面積的約六分之一,比穀物平均的四分之一還要低一半。

顯然,在人多地少的中國,農業結構需要轉向高值農產品。一方面,從環保角度看,土地利用率更高;另一方面,從經濟角度看,將用地較少、產值較高的新農業產品(蔬菜、水果、肉魚)的出口與用地較多、產值較低的舊農業(大豆)的進口來交換,也是划得來的。

第二,由大豆需求決定。

當自產自足無法滿足暴漲的需求時,進口就成了必然之路。對大豆而言,國內需求在近三十年就經歷了暴漲之路。

中國食品消費的轉型,成為了大豆需求暴漲的第一原因。

“糧食:蔬菜:肉食”的消費比例,從過去的8:1:1轉變為了後來的4:3:3。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中國人均肉魚水平提高,蔬菜消費呈現多樣化和高檔化,糧食消費則大規模減少。大規模增加的肉食消費,導致了養殖業的迅速擴增,由此促使飼料需求大規模擴增。由大豆製成的豆粕,因此也需求陡增。

對養殖業而言,作為飼料的豆粕可謂獨一無二。一份豆粕加上四份玉米或其他飼料,能夠使豬、牛、雞、鴨、魚更高效地把飼料消化為蛋白質。近年來,中國進口的大豆約三分之二是用於生產飼料的。

轉基因

值得一提的是,在大豆的進出口問題上,還有一個耐人尋味的細節:轉基因。

具體來說,我國允許進口經過批准的轉基因大豆品種,但對國內大豆種植,則不允許種植轉基因大豆。這個細節一度引起各方專家熱議。

進口轉基因大豆價格便宜、產量高,因此大多數用於“飼用豆粕”的製作,在經濟效益上有巨大作用。至於,不允許國內種植轉基因大豆,誠然原因甚多,但保護國內生態一定是其重要的原因之一。

以美國為例,從美國公司孟山都研究出轉基因大豆開始,由於此類大豆具有耐除草劑草甘膦的特性,節省了除草所需的人力成本,於是迅速佔據美國90%的大豆生產。全球效應很快凸顯,巴西、阿根廷等國沒有禁止轉基因大豆生產,短短十多年後,本國大豆生產就被美國孟山都公司的轉基因大豆完全侵佔。

環球時報曾經發表評論文章,揭露阿根廷被轉基因“征服”的過程。文章指出,只用了10年,轉基因大豆就幾乎讓阿根廷的農業經濟毀於一旦。2008年,法國導演曾以阿根廷為實例,拍攝紀錄片《孟山都公司眼中的世界》,試圖揭示掌握全球90%轉基因作物種子技術的孟山都公司的“真面目”。等到阿根廷人認識到這一切的時候,為時已晚。轉基因大豆已在阿根廷全國擴散開來,而且都依賴美國孟山都公司的除草劑。一粒大豆引發的深層次“農業、經濟、生態戰爭”,堪稱可怕。

不同於以上例子,中國對中國的天然大豆經濟,始終採取了有意識的保護之姿,最關鍵的舉措就是禁止國內生產轉基因大豆。尤其是在面對大豆生產不利的基本經濟條件(人多地少等)情況下,中國果斷採取了大豆進出口決定、允許進口轉基因、不允許種植轉基因等一系列舉措,

令中國的大豆經濟走出了一條獨一無二的新路:僅從天然大豆來看,中國目前是全球最大、最主要的產地。

不僅如此,在天然大豆的生態保護上,中國始終在努力。

  • 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實施“大豆振興計劃”,從技術上、結構上、政策上給予一定的扶持,消息一出立刻引起熱議;

  • 2020年,惜字如金的中央一號文件仍有不少筆墨留給大豆,要求“加大對大豆高產品種和玉米、大豆間作新農藝推廣的支持力度”。

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頂住了與跨國資本的抗衡,是極少數在全球資本面前可以爭得另一種發展道路的國家之一。民族甚幸!

糧食無小事

事關糧食無小事。

一粒大豆,背後也有一盤大棋。

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正是國家、以及無數人在背後付出的千百倍努力,才換來了我們每一個喝豆漿、吃豆腐、炒豆油的普通日子。

本文源自財經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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