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小城的男人,無論他們走多遠,在心中永遠有一條根

作者 | 王自亮

中原小城的男人,無論他們走多遠,在心中永遠有一條根

中原小城的男人,外表是沉穩的,內心裡卻註定有不安分的血液,就像黃河,平靜的表面下翻騰著的是兇狠的漩渦。鐵鋤頭,土壞房,三畝薄田,一個土崗,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樣的日子,這樣祖祖輩輩一成不變的生活,他們是不甘的。他們不願再像他們的祖輩一樣,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吃豬狗食,掏牛馬力,平淡一生,末了化作黃土原上一堆隆起的土冢,芳草萋萋。他們有點文化,接受了新的思想,腦子活絡,他們要走出去,要開闖新的生活,儘管那種生活於他們也只是朦朦朧朧。

對於老子的斥責,什麼農民的本分、安分守己、老實過活,他們是不願聽的,嘴裡答應著,私下卻早已打點好了包裹,悄悄地,幾個人一夥,迎著清晨的晨曦,踏上了外面的火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男人們發現長一雙眼睛太少了,怎麼也看不夠。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他們才知道自己沒文化沒技術,什麼也不懂。但他們不怕,他們有力氣,他們相信,只要用心下苦,幹啥都能混碗飯。刷漆收廢鐵,別人不願乾的活,他們幹。跑項目幹包工,別人不願想的點,他們想。他們既有黃土的厚實,又有河水的靈活。

逼上梁山,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成語他們不知道,但他們卻是這樣做的。慢慢地扎穩了腳跟,趟出了自己的路。男人們變了,闊了,洋了。腰包鼓鼓的回了村。無論外面再苦再累,回家了,註定不能馬虎,西裝領帶黑皮鞋。小村是一個鳥窩,男人們是鳥,四散飛去,過年春種秋收是集合號,四方的鳥兒又回來了。

聚在一起的男人們談論著,打量著,比試著,明爭暗鬥,他們骨子裡是不服輸的。你幹得好,哼,等著吧,我要比你幹得更好,我哪一點不如你!一時之間,天南海北都是長垣人,大街小巷都是長垣人。他們的事業越做越大,但他們卻並不保守,氣魄更加大,胸襟更加寬闊。守著莽蒼的黃河,漠漠黃河灘,他們不會小家子氣。他們有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氣概,黃河之水天上來的豪氣。

他們愛他們的女人,那樣的愛,以至於近呼怕了,掙了錢首先想到的就是女人,給女人買鞋子,襪子,衣服,大男人粗漢子的眼光比女人還準,買回的衣服婆娘們嘴上抱怨著,心裡卻綻開了花,羞羞澀澀穿在身上,抻著衣角,斜倪著鏡裡,問男人好看嗎?男人們點點頭,誇耀著,小村便色彩生動起來了。

男人疼孩子愛女人,可絕不是嬌縱。教育孩子,從來不包辦,而是鼓勵他們自己幹,出去跑,做有骨氣的男子漢。他們的愛是藏在嚴格的呵斥要求和歷練中的。夫妻之間小事也就罷了,若是關於爹孃兄弟,男人可就翻臉了。曾有一對夫妻因為爹孃生氣,妻子摔枕頭,碗。男人不吭聲,抱了電視機砰地一聲摔了。電視可是花幾百元才買的。嚇得女人再不敢吱聲,心疼得要死。這裡的男人是犟驢,不急是不急,急了比誰都急。

出來的男人越來越多,小村便越來越活,家家墊高崗,蓋門樓,樓房一棟棟立起來了。無論他們走多遠,在心中永遠有一條根,那就是家。因此,掙了錢的男人第一個任務就是建房,院子闊闊的,房子大大的,門樓高高的,男人氣足了,覺得完成了人生一件極重大的任務,渾身輕鬆,婦人面子也大了。

黃河灘的男人會掙錢,也會享受生活。打牌吃喝,是他們勞作之後最好的休閒與放鬆。女人偶爾也找找,笑話偶爾也開開,但沒有人當真,在他們心中,婆娘就一個,那就是媳婦,兒女就幾個,就是家裡的孩子,這才是他們的根啊。那種樂不思蜀的傻事,他們不幹。

雖然有的男人離開了土地,不再拎鋤頭,當了老闆,經理,搬到了城裡,可家是永遠也忘不了的,逢年過節,男人還是會帶了妻兒回家,住上幾天,在小村裡轉轉,在院子裡看看,老人遞上一支菸,叔大爺的叫上幾聲。同輩親朋好友叫上一塊,酒是盡情喝,煙是可勁兒抽。妻兒埋怨,男人就說,這掙錢不就是為了吃喝嗎。偶爾也會去看看黃河,站在那裡,看著銅汁樣的河水,河水裡的漩渦,頭上的歐鳥,清涼的風吹動他們的頭髮,站在那裡,像岸邊的一棵樹,沒有人知道他們想些什麼。清明十一,在老輩的人墳前燒個紙,磕個頭,看看那隆起的黃土堆。

他們懂得葉落歸根,他們安頓了家計,就在故鄉安居了。種種菜、溜溜鳥,逗逗兒孫,怡然自得。走遍千山萬水,他們才知道最美最親的是家鄉,最甜最清的是家鄉的黃河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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