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重現|“新冠肺炎”期間重溫加繆《鼠疫》(二)

塔魯-醫生的好友,打算組織志願衛生防疫隊,他認為鼠疫給人帶來災難和痛苦,不相信有個萬能的上帝解救人們與苦難之中,他不想聽天由命,不想任其擺佈,

他打算同向現實世界進行鬥爭,打算同死亡做鬥爭


第二天起,塔魯拉起第一隻小隊,隨後,其它許多小隊也陸續組建起來。


這些組織促進我們的同胞深入瞭解鼠疫,並在一定程度上說服他們相信,既然病魔降臨,那就責無旁貸,必須與之鬥爭。與鼠疫抗爭就這樣變成了某些人的職責,正因為如此,也就真正暴露其本相,即鼠疫成為所有人的事情


塔魯和裡厄以及他們的朋友,以這種或那種方式進行鬥爭,盡力控制局面,儘量少死人,少造成親人永別。他們不停歇的同鼠疫搏鬥。好像一切都順理成章。


八月中旬,鼠疫已經席捲了一切,個人的命運已不復存在,只是一段集體的歷史,即鼠疫和所有人的共同感受。

感受最深的莫過於骨肉分離和放逐感,以及其中包含的恐懼和反抗。

我們有必要在這裡提及一下喪葬的事情,以便大家對這次鼠疫有更深的認識。


葬禮期起初就是草草了事,所有程序都簡化,殯儀館裡的一套完全簡化,殯儀習俗被打破,喪葬的全過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最小的風險完成,為了效率,一切都捨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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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訃告版面

後來,政府在公墓最裡面的空地,挖了兩個大坑,一個男屍,一個女屍,最後的最後,迫於形勢,顧不得體面,無論男女,都一起埋了。一直到八月底,死難的同胞還能被勉勉強強的送到最後的歸宿,至少還有點章法,後來的後來,鼠疫就保持著高壓態勢,死難累積的人數,大大超出了小小的公墓所能接納的容量。即便拆掉部分圍牆,擴出來地段埋葬死者,也還是杯水車薪,必須從速另謀良策。起初決定夜間埋葬,這就一下子省了許多麻煩,不必有所顧忌了。救護車裡可以堆放越來越多的屍體了。有時就遇見一長列白色的救護車疾駛而過,夜晚冷清的街道迴響著低調的車鈴聲。急匆匆地,屍體全被扔進坑裡,不待晃動的死者靜止下來,一剷剷生石灰便扔下去,砸在他們的臉上:坑越挖越深,泥土掩埋的屍坑已不辨姓名了。


然而,時過不久,又不得不另尋出路,擴大地盤。省政府一個決定,就剝奪了墓主的永久居住權,遺骸被挖出來送到火葬場。緊接著,死於鼠疫的人也都被送去火葬。於是,又得起用東城門外的舊焚屍爐。守衛的崗哨設置到更遠的地方,好在市政府的一位職員提出建議,利用現已棄置的沿海岸懸崖行駛的有軌電車運送屍體,這就大大方便了當局的工作。為此,電車的機身和車身內部進行改裝,拆除全部座位,同時軌道改線延長,焚屍爐也就成了終點站。



真.重現|“新冠肺炎”期間重溫加繆《鼠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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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重現|“新冠肺炎”期間重溫加繆《鼠疫》(二)

肺炎期間的意大利疫情

我們的同胞在鼠疫初期表現出來的激憤已經被一種沮喪的情緒所取代,我們的同胞已經隨和順從了,可以說他們已經順從了,但是不如此又能怎麼辦呢,別無它法。


自不待言,他們對不幸與痛苦還有自己的態度,但是感覺不到椎心泣血之痛了-但是其實這恰恰就是不幸,安於絕望比絕望本生還要糟糕


他們冷漠,躁動不安,所有人·跟全城協調一致,這個階段,毫無疑問,這場災難殃及所有人,在沉重的天空下,成千上萬雙鞋按照瘟疫呼嘯的節奏痛苦的移動著---無休止的踏步,匯成令人窒息的聲響,充斥了全城。


在九月和十月期間,鼠疫牢牢控制著這座委頓的城市,全城數十萬人,還是一週又一週的沒完沒了的原地踏步。


裡厄和他的朋友們這時才發現,他們疲憊到何等程度。實際上,衛生防疫隊人員再也消化不了這種疲勞了。裡厄大夫覺察出這一點,還是觀察到他的朋友們和他本身,滋長了一種不尋常的冷漠態度。


現在這個階段,在這座城市裡,不管是城市裡的的居民還是意外滯留奧蘭的“局外人”,不管後者願不願意,他們現在屬於這裡了,這場災難關係到所有人


裡厄醫生的朋友-卡斯泰爾卡斯泰爾研製的血清,到十月末才投入試驗。這是裡厄醫生最後的希望了。


試驗一旦再次失敗,大夫就確信這座城市要受病魔任意擺佈了,瘟疫或者再猖獗數月之久,或者莫名其妙地自行停止。


血清在奧蘭一個法官的兒子身上進行了實驗,患兒在床上呻吟,裡厄醫生和他的朋友以及神父目睹了孩子的夭折,從凌晨起,就一分鐘一分鐘觀察孩子經受的疼痛,直面觀察深受鼠疫侵害的無辜孩子,孩子最後還是最後停止了呼吸。

試驗最後還是失敗了。


那年的萬聖節非比尋常,氣候突然變天了,但是今年這一年,誰也不願意在思念死者了,恰恰是因為想的太多了,今非昔比,現在-天天在過萬聖節


鼠疫的歡樂之火,在焚屍爐裡越燒越旺了,日復一日,死亡人數不在增加,但是鼠疫曲線到達高峰,現在在沿水平延長,在一些醫生看來,鼠疫圖表趨勢不錯,現在只能往下降了,這種變化被歸功於新研製出來的血清-新血清的確取得了意外的成效。


總體來說,這個時期疫情相對穩定。裡厄醫生所做的組織安排還能應付自如,醫生和護理人員已經盡了全力,沒有被迫想發設發做出更大的努力。染病的人喪命的速度大大的加快了,但是鼠疫的病例卻在減少,總體尚且持平。


然而,由於食品日益短缺,還可能在其他方面引起憂慮。投機活動猖獗起來,一般市場緊俏的生活基本食品,有人以天價倒賣。這樣一來,窮苦人家生活就異常艱難,而富有家庭幾乎什麼也不缺少,好,最後還有無可挑剔的平等-死亡,但是這種平等,誰也不願意爭取


真.重現|“新冠肺炎”期間重溫加繆《鼠疫》(二)

今天的肺炎期間,英國一位老人面對空空如也的貨架


11月底,天氣變得很冷了,鼠疫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城裡肆虐·。


12月份,鼠疫在奧蘭的同胞的胸膛裡燃燒了,焚屍爐燒的更紅火,政府本來指望到了冬天,瘟疫就會停下來,但是初冬的嚴寒,疫情並沒有自亂正腳,還需要等待


聖誕節到了,今年的聖誕節與其說是福音節,不如說是地獄節,店鋪貨架空空,燈光暗淡,櫥窗裡擺的是假冒的巧克力或空盒子。

誰也不敢向他們提起聖誕老人,從前這尊神總揹著各種禮物,老邁好似人類的痛苦,嶄新又像年輕的希望。所有人的心中,只能容得下一種十分古老又十分沉鬱的希望,也正是這種希望阻止人輕生,但也只是讓人好歹堅持活著。

3.1 鼠疫要走了

格朗的好朋友-小職員格朗染病了,呼吸困難,肺部感染,醫生給注射了血清,覺得自己的朋友今晚就要離開自己而去了,但是,第二天早晨,卻看見格朗坐在自己的床上,高燒退卻,只剩下全身乏力的症狀,中午,沒有任何變化,到了晚上,也是,這次怎麼起死回生了。裡厄醫生一無所知。

差不多這個時間,一名女患者跟格朗一樣,起死回生。

同時在這一週的週末,老鼠又出來了,到處亂串,在一些人的房樑上,又能聽到久違數月的老鼠鬧騰的聲響。 每週公佈的統計數據表明,疫情減退了

疫情的突然退卻,讓人喜出望外,大家內心深處,攪動起不便明言的巨大希望,雖然鼠疫並沒有第二天消退,但是鼠疫消退之快,也大大的超出了大家合力的期望。

從一月初開始,鼠疫一連三週連連消退,似乎一蹶不振,血清突顯療效,取得了遲遲不見的一系列療效,此前,醫生採取的各種措施無濟於事,現在卻突然發力,無一不克敵制勝了。

但是很難斷定,這是一場勝利。

疾病好像怎麼來的,又怎麼走了,抗擊鼠疫的戰略並沒有改變,昨天行之無效,今天所向披靡,疾病是自行衰竭,又是在大功告成之後撤離了。

城裡的居民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輕鬆的表情,時而還能露出笑臉,以前大家都與笑意無緣,這道厚厚的幕布,籠罩全城長達數月,現在好像出現了裂縫,而且裂縫在不斷擴大,大家終於可以自由呼吸了。

樂觀的情緒也自發的表露出來,民眾生活在情緒暗自湧動的狀態,統計的死亡人數急劇下降,瘟神彷彿已經在立足的地方消失,在出人意外的地方現身,瘟神再次做出驚人之舉-醫生的好朋友塔魯得鼠疫了,他與鼠疫抗爭了兩夜,終於還是第二天的中午嚥了氣。

醫生清楚的感到,這是最後一次失敗,這次失敗終結了戰爭。將和平本身變成了一種永難治癒的傷痛。

在同鼠疫博弈,同生活博弈中,人所能贏的,無非是見識和記憶

二月一天的拂曉,城門終於開放了,本市居民,各家報紙,廣播電臺和政府公報,無不歡呼慶賀。

在某種意義上,大家都感到鼠疫結束得太突然,自己一時還不適應。幸福飛速到達,事態的進展超乎期待。大家都明白,一切會一股腦兒還給他,而快樂成為滾燙的美食,不能細細品味。

這段時間,大家同患難,無論肉體還是心靈,都經歷一段艱難的空白,一段無法彌補的流放,一種從未滿足的飢渴。屍體堆成了一座座小山,伴隨著救護車的鈴聲,通常稱為命運所發出的警告,還有揮之不去的恐懼和內心激烈的反抗。

最後的最後,我們思考一下,說到底,鼠疫究竟是什麼呢?鼠疫就是生活啊,不過如此。

裡厄醫生傾聽著從市裡飛揚起來的歡樂喧聲,卻念念不忘這種歡樂始終受到威脅。因為他了解這歡樂的人群並不知曉的事實:

翻閱醫書便可知道,鼠疫桿菌不會滅絕,也永遠不會消亡,這種桿菌能在傢俱和內衣被褥中休眠幾十年,在房間、地窖、箱子、手帕或廢紙裡耐心等待,也許會等到那麼一天,鼠疫再次喚醒鼠群,將其大批派往一座幸福的城市裡死去,給人帶去災難和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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