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隔世的一些记忆

我少年时,就是十六,七,八岁时断断续续梦见抗日时期的生活片断,梦见日本人把抓来的百姓男女老女关在牢里,每个人都很恐惧,昨日,今日,明日都可能是同一日,因为说不定很快就死了。我是一个爱国学生,汉奸向我们学生宣传:“放弃对抗的态度,归顺政府的可以获释,难道你们不想念父母吗?”有些同学心动了,毕竟是孩子,就走到投降的队列中。汉奸得意了没一会,学生领袖就高喊抗日口号,正在犹豫的学生就停下来没有继续出列。汉奸恶狠狠地举枪威胁不投降的同学,说最后机会,问一个就杀一个。看着同学一个接一下倒在血泊里,我也很怕,但在梦里就是化悲愤为力量,说着一句现在看来很老套的话:“你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的我,中华民族终将胜利!”然后枪响了,我感到下腹有一种沉重的坠痛,忍也忍不住,醒过来也没有消失。后来进医院检查,得了急性阑尾炎,还开了刀。半身麻醉时竟昏过去,上了天宫见到神仙了。不知道算不算。补充一句,我不爱看抗日剧,没有那种爱国神经,而且在梦中的感受非常真切,那时候中国军队被打得很狼狈,根本不是现在的抗日剧里那么有主动权的,人们都恨军队无能,不能保护国家和国民的安全,并不信任军人。

后来还断断续续梦见过民初的社会,家人乘轮船离开即将沦陷的中国。船票很珍贵,但我拒绝上船一起走。在梦里含泪告别家人,他们拜托家族好友照顾我,是一位穿旗袍的优雅女子,她握着我的手再三劝我跟家人一起走:“接下来的情况很糟糕,不是一腔热血能改变的。”我多次梦见那位女子,长相有点象港姐李美凤,穿淡黄色长旗袍。我想也许我那一世是个男的,才会留存着对美女的印象。

还有跟家人告别时那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在现实里经历过。现实中虽然也是外国亲戚成群,但送别过程总是欢乐的。90年代移民潮对国人来说是个改变命运的好机会,亲戚朋友都是满带艳羡的眼神送机的。

据说很多人都能陆续回忆前生,但记忆与想象最大的不同是情感投入的强烈程度,象浓烈酒后的宿醉未醒。没错!人的一生到最后能带走的只有记忆,而经过轮回洗礼,能留下的只有有精神受到强烈刺激时才能隐约重现的一些碎片了。直到现在,看到影视里的战争场面时我仍肃然落泪,岂止是生离死别?

每个曾经历战争再转世重生的灵魂,都说不清那种恐惧与伤感交织的情绪。求不得、怨憎哙、爱别离……人世间的文字不足以形容那些感觉。让我们珍惜和平,尽量向世界与他人释出爱吧!只有这样,能够修补前尘梦里深埋的遗憾。

恍如隔世的一些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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