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城市里的生存之道 | 吸香气的鸟嘴医生

Oh, Shit!

你的脚怎么回事?一拐一拐的。

蛤?你去了凡尔赛宫,然后回到巴黎踩到狗屎就医?

不是说风凉话,但巴黎真是一个满地狗屎的城市。他们溜狗但不捡狗大便,所以住在巴黎的美裔人士流传一个笑话说,“在巴黎你怎么分辨谁是美国人?很简单,捡起自家狗大便的那个就是。” 如果我没记错,每年大约有650位巴黎人因为不小心踩到狗屎跌交而送医——很不幸的,今年你霸占了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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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该嘲笑你,其实我在巴黎也有一个鸟经验。Oops, 抱歉,我说的太快,我的意思是小心从天而降的鸟粪,鸽粪呀!我被它们欺负过两次,一次往我的牛角面包淋料,一次往我的帽子投弹。这些鸽子被当地人嫌恶地封为“rats volants——飞天老鼠”,出现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塞纳河名桥的拱廊下,火车站的支柱边,林荫大道的人行道上... 巴黎当局需要定期用高压水柱来清洁市容。

你听过法兰克·辛纳屈唱的《我爱巴黎》吗?很美的一首歌,对不?谁会想到,巴黎花都的美名是“full of shits”, Oops, sorry for my French.

不过,17世纪的凡尔赛宫也是臭气冲天,罪魁祸首还是排泄物,但不是来自狗或鸽子,而是人。

路易十四与凡尔赛宫

说到凡尔赛宫,你会怎么形容它?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珠光宝气?...

不过,如果让你住在这座宫殿,你铁定不愿意,因为按照今天人们的卫生标准,当时凡尔赛宫的卫生不达标,而且你会很庆幸,你闻不到它的味道!

1661年,23岁的法王路易十四下令,要在乡下小镇凡尔赛建造一座全新的宫殿。他的大臣们很惊讶,因为自从卢浮宫成为王宫以来历代的帝王都住在这里,而路易选择的新址距卢浮宫足足有20公里,而且是一片蚊虫滋生、散发臭气的沼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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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四当然清楚在沼泽地上建宫殿有多难,不过在他心里可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呢!路易十四建造凡尔赛宫,不光是为了自己住,他还想要把王公贵族和大臣们统统集中到这里,和自己一起居住,这样,他就能随时掌握所有事情的动向了。

为了装下这么多人,路易十四就要把宫殿建得足够大、房间足够多。他动用了3万多名建筑师和工人,6千多匹马搬运石材。为了确保材料够用,他甚至下令,未来10年内,禁止全国其它工程使用石料!

为了建立君主集权制,就一定要削弱贵族的力量嘛~ 除了把贵族们都绑在身边,路易十四的另一个策略就是营造奢靡的氛围——他每天都在凡尔赛宫里举办豪华的舞会、盛宴和庆祝活动,他想让贵族们都沉溺于酒色,相互攀比、博取自己的宠幸 而没时间打理地方问题。就这样“温水煮青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贵族们的权力给宰割了 —— 聪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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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赛宫建成后,如他所愿,路易十四的确能轻易掌握贵族们的一举一动了。不过有一件事是他没办法掌握的,那就是气味。

凡尔赛宫,臭烘烘

不晓得你去参观凡尔赛宫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很多房间是没有厕所的!其实,当时的建筑师曾建议路易十四盖个厕所,但路易十四觉得没有必要,他觉得,“何必为了这种小事破坏宫殿的格局呢?” 这听起来很像一个不切实际的设计师会说的话,只求美不美,不求功用性。

在凡尔赛宫的全盛时期,宫中居住的人数高达36000人,不光住房紧张,连卫生、取暖、洗衣、清洁都是个大问题。由于没有卫生间,你能想像清晨你走在楼下,有人从二楼倒尿下来的场景吗?运气不好的时候,甚至还会亲身感受到一股热流从天而降...

没错,没有厕所,人们使用便壶来方便,然而凡尔赛宫那时候排水系统和引水系统都没建成,人们不得不将排泄物朝窗外倒。更有贵族或大臣直接就在壁炉、门后、墙上、阳台上,楼梯间嘘嘘。宫中甬道的每块石头上,甚至是宏伟的迎宾台阶上,到处是大小便... 所以那时候,凡尔赛宫到处都是臭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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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想到1910年代,法国“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说的那句话:“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

记得有一次我在东京出差,曾经上过一种会唱歌的厕所,厕所里有一个音乐按钮,提供三首不同风格的音乐。我很聪明的选择了一个最吵的音乐,因为越吵越安全—— 音乐可以掩盖如厕发生的不雅声音。

但是,当时住在凡尔赛宫的贵族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当皇室女性说“我去采朵花”的时候,她们的意思实际上是去花圃里“方便”。她们穿着很大的裙撑和繁复的裙摆,蹲下时哪怕旁边有人也不会暴露下半身。而皇室男性就更洒脱了,他们随时随地都能解决,对他们来说隐私不是问题,在众人面前尿尿或是坐便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易十四为了解决凡尔赛宫到处是大小便的问题,只能采用一个办法——轮流搬家——每个月搬一次家,在贵族们糟蹋这一处的时候,安排仆人去清扫另一处...

说到这,你会不会对金碧辉煌的凡尔赛宫有一种幻灭的感觉啊?

中世纪的欧洲城市

中世纪和文艺复兴之后的法国人是全欧洲最肮脏、最不讲卫生的。就连法国王宫都如此臭烘烘,当时巴黎的市井气味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

什么味道都有!现在,请你跟我一起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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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动物的气味,食物和疾病的气味,废水、石头、灰烬和皮革的气味,肥皂、刚出炉的面包和醋汁煮蛋的气味,面条和擦得发亮的黄铜的气味,紫苏、啤酒和眼泪的气味,油脂、潮湿和晒干的稻草的气味,通通混合在一起。

几千种气味,仿佛共同煮成一大锅无形的粥,填满了大街小巷的所有水沟…… 这里头,还包括了鱼肚臭、尸臭、老鼠屎味,还有人类的粪便。

这些气味叙述来自德国作家徐四金写的《香水》,徐四金不用横的纬度和直的经度来画巴黎地图,他用味道来标示巴黎。如果有谁能在这样的巴黎过得习惯,那他的鼻子没准能扛得住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毒气弹!

在17世纪的巴黎,法令规定市民白天不许从楼上倾倒粪尿,只有晚上才可以,但倾倒之前必须要先喊一声“小心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这让我想到古代中国的更夫,三更半夜打更来警告人们 “小心火烛”。时间再往前,中世纪的情况就更糟糕了:不管白天或晚上,市民都可以随便倾倒粪尿,至于在倾倒前会不会好心“吱”一声给外面的路人提个醒,那就要看这位市民的素质和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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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我得替法国人辩解一下:当时整个欧洲不只有巴黎臭!之前我说,法王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臭气冲天嘛,接下来,我来吐嘈他的表哥,英国的查理二世。1665年的夏天,查理二世、王室成员还有大票的仆役到牛津度假,当时牛津的一位古董商人在他的日记里这么埋怨:“虽然他们看上去衣冠齐整、快乐,但他们非常无礼和粗鲁。在他们离开时,所有的地方,烟囱里、书房里、卧室里、地窖里,到处都是粪便。”

中世纪的欧洲城市大多都是这样很脏很臭、恶鼠横行。为了挡臭,王宫贵族会戴上香味手套捂鼻子;而没钱的老百姓呢,也会手拿一束薰衣草。还有一种人则会戴上填充了香味植物的鸟嘴面具,全身穿的像乌鸦一般黑—— 他们,就是对抗黑死病的鸟嘴医生

吸香气的鸟嘴医生

中世纪的欧洲,所有人“谈鼠色变”:当时横扫欧洲大陆的黑死病(鼠疫)曾让欧洲锐减50%的人口。在这场毁天灭地的大瘟疫中,欧洲人的平均寿命被拉低了将近20岁,直到两个世纪后才恢复元气。

当时有许多文献记载,瘟疫蔓延时,有许多在香水工厂工作的人、植物园的园丁和制革工人居然幸免于难,逃过一劫。由于这些工作会经常接触植物精油,因此人们相信,植物具有保护人体、免受瘴气侵害的作用。医生们会在安置病人的修道院和医院里燃烧带有香味的植物和药草,比如大蒜、松树、乳香、尤加利、迷迭香等来净化空气,帮助病人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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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位法国医生—— Charles de Lorme。他教导大家在街道上铺满香氛植物,用脚踩踏、挤出花草汁来杀死细菌,防止蚊虫滋长,从而起到预防传染病的作用。更重要的是,Charles de Lorme 还发明了一种造型魔幻的“鸟嘴医生防护衣”。这套套装一共由5部分组成:黑色宽帽檐、鸟嘴防毒面罩、黑色长袍、皮革马裤、以及皮手套和手杖。

为了达到隔离效果,鸟嘴套装从上到下都用浸过蜡的油布与皮革制成;医生会用手里的手杖拨开患者的被单、衣物,查看病人身体、向患者家属指示处方等等;而他们标志性的鸟嘴面具里,满满地填充了芳香物质,让医生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经过香氛植物的过滤。这些填充物以薰衣草为主,再加上龙涎香、蜜蜂花、薄荷、留兰香叶、樟脑、丁香、鸦片酊、没药、玫瑰花瓣、苏合香以及沾上醋的海绵。

然而,由于当时技术手段有限,鸟嘴套装的隔离作用并不像人们想像中的那么有效率,黑死病的传播途径并不是只有空气传播,所以这些鸟嘴医生的死亡率也一直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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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工作时,曾经有一年万圣节扮演过“鸟嘴医生”。当时电影《黑客帝国》正夯,我向当时任职的公司Ralph Lauren借来一套黑色的长皮风衣,穿上自己的黑长马靴,戴上银色的鸟嘴面具与沾了血迹的黑绒帽,然后手上握着一把长镰刀—— 说实话,这种介于“未来骇客”和“古老死神”之间的造型,wow,我觉得自己看起来真是酷到爆!

可是在欧洲黑死病爆发的时期,鸟嘴医生的出现一点都不酷,因为鸟嘴医生出现在哪,就意味着哪家可能要死人了。慢慢的,鸟嘴医生变成了“死亡”、“瘟疫”、“瘟神”的代名词...

结语

鸟嘴医生作为人类与死神搏斗中的一线人员,他们是人类医学发展史不折不扣的见证者,在芳香疗法的演进历史中也占了一席之地。所以,下次你再参加威尼斯的嘉年华会或是纽约的万圣节游行,如果看到这些鸟嘴形象,希望带给你的不是“标新立异”或是恐惧与偏见,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对了,我知道你现在痛恨shit,让你走路一拐一拐的,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排泄物是不干净、不好的气味。起码,对非洲马赛人来说,牛是有钱有权的象征,他们认为牛屎的气味芬芳,男生成年礼时会用牛屎涂抹全身,代表从此以后就是一个雄纠纠、气昂昻的猎人了。牛屎对马赛人来说,可是一种“另类”的香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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