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裡安人的起源:神話中的庫米亞、尼尼微、烏爾凱城市

在胡里安人居住的相对广泛的地理区域内,关于胡里安人的考古证据也对了解胡里安人的起源有帮助。当然,在对早期文明的研究中,考古挖掘并不是唯一的手段,文献学、词源学、神话研究等知识的综合运用常常是必要的。在约尔干丘(米坦尼统治时期叫怒兹)出土的一份泥板文献以及哈尼旮勒巴特王国与赫梯签订的条约(哈尼旮勒巴特版)中,提及米坦尼王绍什塔塔尔把亚述城的金银门掠走,安装在其位于瓦舒卡尼的宫殿上,而在条约的赫梯版中提及赫梯攻占了瓦舒卡尼,从赫梯版的上下文可以看出,瓦舒卡尼为米坦尼的统治中心,因此,学界认为瓦舒卡尼可能是米尼的首都。

但是,迄今为止考古学家还没有找到这座城市。尽管有的学者把该城市确定为哈布尔河源处的凡哈里亚丘遗址,但也有学者指出,这个遗址从公元前三千纪末到公元前一千纪一直以西塞姆语地名西坎为名,而瓦舒卡尼绝对不是西坎的胡里安语化名字。对米坦尼写给埃及法老的唯一的一封胡里安语泥板书信与西坎出土的泥板进行化学成分对比,结果表明两者的化学成分不匹配,这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表明西坎并不是瓦舒卡尼。此外,在哈尼旮勒巴特王国与赫梯签订的条约中,提及了一个名叫台特的城市,这可能是米坦尼王国的一座重要城市或另外一个都城,但是考古学界迄今没能确定其位置。

胡里安人的起源:神话中的库米亚、尼尼微、乌尔凯城市

那么,其他文献是否记载其祖居地呢?胡里安神话故事《乌里库米之歌》中,提到台舒巴神所居住的城市为库米亚城,这可能反映了胡里安人对其早期历史的一种记忆,至今考古学者们还没有挖掘出这座城市,但是通过文献考证可以知道,在一份可以追溯到早王朝时代的地名录中,提到了名为库姆的地方,这是对胡里安人宗教圣城库米亚城最早的记载。亚述帝国的萨尔贡二世时代的文献,记载了库米亚城臣服于亚述。从词源学上讲,库姆一词是从阿卡德语词汇“圣所”(kummu)派生而来,这一点与该城作为胡里安人的宗教中心的地位是相符的。一般认为库姆城可能在大扎布河流域。更确切地说是在小哈布尔流域上游的山区,从这一点来看,底格里斯河流域北部地区应该是胡里安人早期的重要的居住地。

另一则神话《银子之歌》中,胡里安神明银子询问母亲身世,母亲这样回答道:“你的父亲是库马尔比——乌尔凯什城的父亲……他居住在乌尔凯什……你的兄长是台舒巴,他是天王……你的姐姐是韶斯卡,他是尼尼微的皇后。”这则神话涉及了两个地方:尼尼微(韶斯卡的崇拜地)、乌尔凯什(库马尔比的崇拜地),在乌尔第三王朝时期,韶斯卡的崇拜已经在尼尼微兴起了,米坦尼国王曾经把尼尼微的韶斯卡的雕像送到埃及,由此可见,尼尼微应该是胡里安人较早的一个生活中心。

胡里安人的起源:神话中的库米亚、尼尼微、乌尔凯城市

早在阿卡德王国时代,两河流域核心地区出土的文献就提及了乌尔凯什,在尼普尔出土的古巴比伦时代复制的阿卡德时代的一份文献提到了一个地名,福斯特将之复原并读作乌尔凯什,在古巴比伦时代一块泥板背面,复制了可能为阿卡德时代或乌尔第三王朝时代一份文献,也提到了乌尔凯什,古巴比伦时代的一份旅行日志文献提到了乌尔凯什,通过文献中提及书信中顺便提及了乌尔凯什,而有的书信则直接来自乌尔凯什,写信者为乌尔凯什王台伊鲁、哈扎林。从这些文献对乌尔凯的记载来看,乌尔凯什是现实中的而非神话传说中的城市。考古学家寻找乌尔凯什的挖掘工作,可谓一波三折。

1934年,英国考古学家马洛温对穆扎丘进行了考察和简单的发掘,认为该遗址属于罗马时代而停止挖掘,转而去挖掘其他遗址,事实上,这个遗址根本没有罗马时代的遗存。1948年,出现在穆扎丘附近阿穆达镇文物市场上的两个青铜狮子,引起了考古学家的注意。这两个青铜狮子为神庙的地基桩的顶部装饰物,尽管两个青铜狮子爪子下面的青铜板上的文字破损不清,但是一块青铜板下面的石灰石板上的文字很清楚,这块石灰石板上面写着胡里安语楔形文字,文字中有这样一句话:“提沙塔尔,乌尔凯什之王”,这两个青铜狮子的发现,则直接肯定了乌尔凯什的存在,但由于不知道青铜狮子的出土地点,一时还不能确定乌尔凯什的具体位置。从1984年开始,布切拉蒂夫妇在叙利亚的穆扎丘进行发掘,到1998年,这里出土了2000多个封印。其中有4个封印上写着乌尔凯什,其中有“提沙塔尔,乌尔凯什之王”、“图普凯什,乌尔凯什之王”、“伊拉沙金诺姆,乌尔凯什之王”的语句,此外,在几位国王的封印中,有3位国王拥有胡里安人的国王的头衔endan(意为“王”或“祭司”),其他3位国王使用了两河流域的卢伽尔头衔。

胡里安人的起源:神话中的库米亚、尼尼微、乌尔凯城市

通过乌尔凯什出土的封印以及马里出土的外交文书,可以知道可能先后有9位国王统治着乌尔凯什,其中可确认的有8位:提沙塔尔、图普凯什、伊拉沙金诺姆、沙特尔马特、阿塔尔森、阿那塔尔、台伊鲁、哈扎林。前三位国王统治时期,相当于两河流域的阿卡德王国时代,接下来的三位国王统治时期对应着两河流域的乌尔第三王朝时代,而最后两位国王则对应着古巴比伦时代早期的群雄并起的时代。

考古发掘表明,乌尔凯什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乌尔凯什的发掘工作迄今还没有完成,根据已有的发掘成果来看,公元前5000年哈拉夫文化在乌尔凯什流行,公元前3500年左右,乌尔凯什城市开始兴起。在早王朝时代二期(公元前2800年——公元前2500年)的时候,乌尔凯什修建内城墙、神庙建筑下面的平台、地下丧葬建筑物,可以确定的是,最晚到公元前2700年,乌尔凯什已进入了城市文明时代。在早王朝时代三期(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2334年),乌尔凯什修建了神庙与外城墙,此时乌尔凯什占地121公顷,最大的时候为130——150公顷,面积超过了着名的埃布拉城,无疑此时的乌尔凯什已经成为叙利亚地区最大城市之一。

胡里安人的起源:神话中的库米亚、尼尼微、乌尔凯城市

到了阿卡德王国时代,乌尔凯什修建了宫殿以及宫殿的附属建筑物,出土的封印上出现了最早的胡里安语楔形文字,到了乌尔第三王朝时代,城市进一步扩张,商业区发展起来。公元前三千纪末期,乌尔凯什城进入全盛期,居住着近2万居民。在公元前两千纪,乌尔凯什逐渐走向衰落,城市缩小为大约30公顷左右,至公元前1300年左右,亚述人占领哈布尔河流域,乌尔凯什被废弃了,此后无人居住。尽管胡里安语楔形文字的封印出现在阿卡德王国时代,但从考古发掘来看,乌尔凯什的建筑物的发展具有连续性,这以神庙建筑最为典型。正如上文所述,在早王朝时代三期,乌尔凯什修建了神庙,这座神庙的修建的时代大约为公元前2500年左右。而在这座神庙的下面,考古学家挖出了一个平台,年代为公元前2700年,布切拉蒂夫妇将这个平台视为更早的胡里安人神庙,并且认定“这个宗教中心从一开始(即公元前三千纪早期)就属于胡里安人的”,而在这个平台之下发现了更古老的平台,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千纪,布切拉蒂夫妇推测这座公元前四千纪的神庙供奉着一位胡里安神只。而公元前2500年修建的神庙一直使用到米坦尼王国灭亡(公元前14世纪)为止。那么,公元前2500年修建的神庙是不是供奉库马尔比的神庙呢?

胡里安人的起源:神话中的库米亚、尼尼微、乌尔凯城市

布切拉蒂夫妇认为,1948年出现在文物市场的两个青铜狮子就属于公元前2500年的神庙,此外,在这个神庙中也发现了与青铜狮子相似的石狮子,这可能暗示了库马尔比的象征物是狮子。另外,在图普凯什一个封印上,描绘了国王旁边的王子站在狮子上,这可能表明了狮子在乌尔凯什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但石灰石板上写有这样的话“提沙塔尔,乌尔凯什之王,他为奈加尔修建了一座神庙”,从这段话来看,提沙塔尔修建的神庙属于奈加尔的而非库马尔比。布切拉蒂夫妇提出这样一个看法,奈加尔的名字dKigal也许是库马尔比一词表义符,布切拉蒂夫妇自信地认为,“这个推论有充足的理由使我们认为,至少有这样的可能性:平台及其神庙一开始就可能是胡里安的众神之父的居所”。胡里安人很早以来就定居在乌尔凯什,可以为金属以及金属贸易所佐证。乌尔凯什位于两河流域平原地带与北部的山麓地带、安那托利亚高原之间,因此,对于平原地带与北部山麓、高原之间的交流起到了中介作用。通往安那托利亚东北部的埃尔加尼铜矿区的商路,以及通往叙利亚东北的商路,在乌尔凯什交汇,铜、银、锌经由这两条商路被运送到了乌尔凯什,然后由乌尔凯什沿幼发拉底河运送到两河流域平原地区,或者穿过哈布尔河流域运到底格里斯河流域。金属贸易的兴盛可为乌尔凯什所发现了大量的金属所证实。

胡里安人的起源:神话中的库米亚、尼尼微、乌尔凯城市

胡里安人的神话故事《银子之歌》中小孩名叫“银子”,暗含了乌尔凯什在山区白银输出方面的重要的中介作用。胡里安人不仅输出矿产,而且在冶炼金属方面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可能因为其在金属冶炼方面的巨大成就,古苏美尔人吸收了原始胡里安语中的tabiri(意为“铸造铜的人”)一词,形成了古苏美尔语中的铜匠tabira一词,并且古苏美尔人用这个外来词为洪水前的城市巴德提比拉命名。古苏美尔人对这个词汇的借用意味着,早王朝时代,可能胡里安居住在离苏美尔人不太远的地方。

综上,胡里安神话所提及的库米亚、尼尼微、乌尔凯什这三座城市,有的可以为文献所证实,有的已经为考古发掘所证实。一般而言,神话中包含有真实的较为久远的历史信息,因此,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三座城市可能是胡里安人最古老、最重要的居住地,而乌尔凯什的考古发掘已经表明胡里安人在此城历史悠久。库米亚、尼尼微在底格里斯河流域北部,而乌尔凯什在哈布尔河流域,可见胡里安人很早以来就居住两河流域北部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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