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看到门外的一只眼睛正透过空空如也的门镜孔，向屋里张望。这吓得他不寒而栗，他见过那眼睛。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爬到墙边，突然跃起，按下开关熄灭掉客厅的灯，然后摸黑来到临街的阳台上。他本想用手撑住阳台边缘，纵身跃起从二楼阳台翻下，但因为受伤的缘故体力尚未恢复，脚在阳台边缘上挂了一下。没能做出预想的那种落在甬道上后，顺势打个滚儿缓冲掉重力的潇洒动作，而是笨重地在楼下小花坛里硬生生地着了陆，不但被矮灌木丛划伤了手掌，左脚还崴了一下。
“噢——真操蛋！”他右膝跪在花坛里的碎石子上，用手捂住左脚脚踝，疼得忍不住哀嚎了几声，因为没来得及穿鞋就跳下楼来的缘故，脚底被碎石划出了深浅不一的很多口子。他抬起头时，望见了远处高楼上的霓虹在阴霾的夜晚里正发出赤裸裸的蓝色光线，像煤气灶的火焰，也像寒冬腊月里夜空中的月亮，给人一种不真切但却肃杀冰冷的感觉。
“此刻如果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自家的床上随便看上几集肥皂剧会有多么舒服惬意？”他跪在碎石地上，忍不住在内心里诘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在那个下雨天里坐上那辆出租车呢？如果先上车的是个浑身汗臭的糙老爷们儿，你还会上去和他拼车么？惹上身的厄运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呢？”
好在他来不及过多地后悔懊丧，耳畔传来“啪、啪”的无声手枪射击的声音，就令他马上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光着脚向前跑了起来。他来不及也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索江在女人家的阳台上，像瞄准一只受伤逃命的羚羊那样在举枪射击。
他在半夜里清冷的街道上跑着，街面因为夜晚返潮的关系有些湿滑，他脚下趔趄着。子弹“嗖、嗖”撕破空气的声音，不时在身旁响起，街边的一个铁皮垃圾箱“砰”的一下被射中，火星四溅，垃圾箱微微颤抖着，似乎也感到恐惧。他拼命地摆动着缠在绷带里的右臂，拖着左脚狂奔在坚硬冰冷的沥青路面上，街边店铺的橱窗上映射出他孤独的身影。因为害怕头部中弹，他佝偻着背，在以S型路线屈身行进着，那身影黑乎乎的，看起来甚是奇怪。
他跑出了大概80到100米的距离，这超出了手枪的有效命中射程，已经听不到无声手枪射击的声音了，但还是有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廓打在了前方的一家店铺的橱窗上，窗玻璃伴随着骇人的声音暴裂开来，溅了他一头一脸。“妈的，真准！”他低声暗骂。幸运的是，此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与大街垂直的小巷子，他顾不上碎玻璃茬儿在脸上造成的划伤，赶紧连滚带爬地拐了进去，才算暂时脱离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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