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久遠的記憶一一生產隊 (七)

作者:岳溪散人

流逝久远的记忆一一生产队   (七)

七 算决分

自初级社、高级社、到人民公社,只要是从进入集体化时期一开始,直到责任田的承包到户为止。每到农历十二月的中旬,社员们又要得一天便宜工分了。生产队长就要召开全体社员会议,听队长传达到公社开会布置的决分方案,同时选举和安排几个人开始算决分。

为什么这里既用选举又用安排呢?在语句上觉得确有矛盾,其实他一点都不矛盾。选举是由社员提名,由那几个比较公道,又懂账目的社员来帮助清分子,清粮食和经济往来账目。安排也是必须的,队长是必不可少的,要掌握政策和分配方案,还有几个不可少的人就是会计、出纳、计工员了。

从我们记事以来,六、七十年代有文化的人还很少。就是有文化也还受很多条件限制,一定要根红苗正,如果你有历史污点或者是成份高的“四类分子”①,你就是有文化也是不能参加的。那时坚持的是政治挂帅第一。所以,选举也就是由一两个口生在额头上的人②提名出来,有几个附和的就可以了,然而得到的结果就是脚盘里洗萝卜,年年都是那几个现的。

象我们一百四五十个人口的生产队,组成的决分小组成员竟有七、八人之多。有文化的就负责清理数字,没文化的就负责烧火或者是打瞌睡。他们先从计工员那里入手,把每个社员的工分归拢来,但都要把计工本用几把算盘复一遍,正确了,才开始誊表,一家人归类。这个过程要通过几天时间,方能把全队工分清好。

工分落实了,就清实物。那时生产队的主要农作物是稻谷,但也还有红薯,有时也种点麦子和荞子,都属于粮食作物,不管多少都要入账。其次就是茶籽、菜籽油料作物。鱼塘里的鱼,甚至连冬种分给社员的萝卜都要按三分钱一斤计价进入决分。

后来劳动力太多了,田地又少,七十年代开始放人去大山种包谷。象我们一个队最多放个七、八个人去石门开开荒种包谷。最多的一人一年交一千二、三百斤包谷籽,还要队上派劳动去石门开担。他们交了包谷后又要计同等劳动力一样的工分,参加决分。虽然是笔粮食收入,但用经济学上成本核算方法来计算,是得不偿失的。

队长胆子太的,放几个人出去搞副业,每人每月三十六元或四十元,按同等劳动力计工分,还会挣点投资款。可搞副业也受政策的影响较大,因为他属于搞“资本主义”的一种范畴,冒是呷家豹子胆和有技术的人也不敢出去。再加上那时各种工程都少,要活溜了的人才能找到事做。

那时每年都有外调劳动力,去参加各级的生产和建设。修湘黔铁路、三一二工程、江口塘电站、虹山水库、岩山庙电站,千亩园艺场、大队园艺场等诸多工程,都是由生产队派劳动力建设出来的。每个派出的社员,除计本队同等劳力计工分外,有的还要补半斤米一天。这些都是只见鸡公呷水,不见鸡公拉尿③的买卖,对产生队就从冒有过回报。你想,那时农民对国家的贡献有多大,肩上的负担又有多重,自家就冒呷得饱,还从口哑哑里省出粮食和钱来支援国家建设,风格又有多高。可农民对国家建设的功勋,历年来怕很少听到有人评价过。

用当时农民的话讲,还有好多呷冤枉饭的人要养。如一个大队,有书记、副书记、秘书、民兵营长、治保委员、妇女主任加上守山员、拖拉机手、社队企业人员和民办教师,都要按全额工分下放参加生产队年终分配。像我们有一百三、四十人的生产队,一年要有四、五个外调劳动力才能保本,否则就要亏本。

你们不要因为我在这里饶舌,啰嗦,因为这些条件与年终分配有着密切的关系。当该下放的工分下放了,队上的财务经济也归拢了,接着又要开会讨论一些棘手的问题了。一,人口与工分的分配比例。二,军烈属、四属户、困难户的照顾问题。三,有条件的还有提留公积金和储备粮的问题。

在第一个分配比例的问题,政府也确实有站在高瞻远瞩的高度,为了照顾人多劳少的贫困人口,在分配政策上就划了一道杠杠。在三七开和四六开之间可以社员自议自决,但坚决不允许对开。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是很难理解这些术语的。如四六开,就是按生产队的全年的总收入,用四六分成,人口占六成,工分占四成,分配到每一个人及每一户。劳动力多的,分子多的总喜欢工分占成多一点,但那时人口多的是大多数,投票举手都是按四六开。但要照顾到劳动积极性,只要不是三七开,人少劳多的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对开你就想都不用想。

第二个军烈属、四属户、困难户的照顾问题,对这些家庭的照顾,本来是政府的政策,是保证军人和在外工作人员家属的基本生活条件而定的。当分配预算方案一出来,那些需要照顾的对象本来是有要求达到全队人均水平线的。可是那时大家粮食都缺少,也都吃不饱,就是一家一户照顾个一、二百斤粮食,也要受很多的气,听很多难听的话,骂呷照顾倒就是家常便饭了,否则,有人还会骂你一生世呷血汗。那些提留公积金和储备粮是富裕生产队才有的事,大多数穷队不要讨论这件事。

这些具体工作解决好了,就可以正式计算到户。填写决分方案表,然后再拿到公社办公室,通过秘书看了以后,觉得政策上都过得去,或者问题不大,盖上公社的鲜红大印,方能生效。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队是比较穷的队。全队到改革开放时已有一百四十多个人口,能出工的加上老弱病残,牙牙崽崽就百来号人。水田又只一百二十多亩,那时种田产量也不高,能打五、六百斤一亩就很不错了。每年都要插二、三十亩双季稻,效益不好也要种,是个政治任务,谁也不敢反抗。一般年成全队也就是收七、八万斤稻谷,一九七九年因为袁隆平的杂交稻种出来试种了,我队麻起胆子种二十多亩,那一年黑眼鸡婆撞白米,粮食丰收达到九万多斤总产量。也是我生产队有史以来最高的产量了,改变了以往四百斤左右的人均水平线,达到了四百八十多斤和每个劳动日价值四角捌分的最高记录。同时也改变了有一年只有二角八分钱一个劳动日,全队只有一户三个正劳动力唯一收到二角八分钱的分子钱的记录,而大多数人家都收到数量不等的分子钱。

那时农村里确实也难,田冒生崽子,人倒容易生崽子。只要能走了,人人要呷饭,年龄到十二岁,不管人大人小,个高个矮,就开始评底分④。从二分评起,年年看能力增加。因为田少人多,个个天天要出工,就是算决分的人在家里,其他的人在冒有队长的带领下,也要自发地出去到某田冲里去刨刨山坎,剁剁山边,虽然没什么实际效果,但也没办法,也要去兑那一天工分。除过年放几天假外,为了显示革命化,大年初三就喊出工了,全年就是川流不息地做下去,打疲劳战。所以,就养成了大多数人是只出工不出力,在田里打坝顶的,给锄头把喂奶的多,实际做的就只有几个老实农民。效益非常低下,又冒来什么活水,生活怎能过得好。

那时等到决分方案批了以后,该交口粮钱的就交口粮食,只要一兑现,每到农历十二月尾巴上的时间,大家就抽出一天时间,把决分方案的数字,扣除你家前几个月称了的口粮,按所剩的数目统统称回家中,自已保管自已的了,以免怕贼偷,也省了守仓库的工分。

自七月呷早稻新谷以来,也已经快呷新谷半年了,前几个月又正是农忙季节,人到处暑呷饱饭,牛到处署呷饱草。为了有饭呷不误农事,每月称口粮时也要多称一点,再加上粮食每人一年只有三、四百斤谷子,一天一斤米倒分不到,有的还要退上年借别人的谷账,生活上油水又少,有的家庭几个月倒冒有分钱买餐肉呷,生活困难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在年关最后称口粮谷子这一天,还能称到二、三个月的口粮就心满意足算好的了。否则,有的家庭就只能称到几担谷,过了年以后就要出门去借粮食渡春荒了。

2018.12.6.于家乡

注释 ①四类分子:政治名词,指地、富、反、坏、四种阶级成份的人。

②口生在额头上:方言,指心直口快,直言直语的人。

③只见鸡公呷水,不见鸡公拉尿:方言,指像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④底分:方言,出一天工获取报酬的依据,女的七分,男的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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