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淡出之后，他拍过的电影大多也逐渐被人遗忘，什么《大腕》之类。不过有一部会被某个群体牢牢记住，因为这部电影唤醒了这个群体的记忆。这部电影就是《芳华》。
其实，《芳华》关于70代军旅生活的描写虽然有灰暗的一面，却远不够真实。
记得1969年我参军的时候，从武装部领回来的军装是那种“小帆布”的，特别难洗。更难以忍受的是那顶棉军帽，人造绒的，刚领回来的时候皱皱巴巴，往脑袋上一戴，怎么看都别扭。
后来有人发明了一个办法，把帽子放在蒸汽上“熏”，然后用重物填充帽子，再使劲压，最后用手一点一点地捏。经过这么一番整治这顶棉军帽就非常有型了。
那时候还没有“扮酷”这个词儿，只是觉得戴上这种很有型的帽子很帅，不过这股子“帅劲儿”很容易带来麻烦。都是新兵，凭什么别人的帽子皱皱巴巴，就你非得搞特殊呢？人家都不嫌难看，就你们几个非得把帽子弄成这样？
在我写的一个相关剧本中有关军帽的对话如下：
“你以为把帽子捏得方方正正像蛋糕一样，你就很了不起是吧？有本事你把这个蛋糕吃了！”
“像蛋糕怎么啦？你以为你把自己的帽子弄得皱巴巴的，像个窝头一样，你也很了不起是吧？有种你丫把这个窝头吃了！”
“嘿，你个新兵蛋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他妈的……”班长气得踹了这哥们儿一脚，这哥们儿也毫不客气回敬了他一拳。
真实的剧情是：新兵训练一结束，这哥们儿就被调去烧锅炉了。鉴于他的惨痛教训，我对自己很有型的帽子进行了改造，让它既不像“蛋糕”般华丽也不像“窝头”般朴实。
那个年代，很多人的所谓芳华，其实就是“臭美”。尤其是女兵。
在我拍摄纪实片《我们当兵的年代》时，采访过著名女星王姬，她就很坦然地承认自己属于“臭美”行列中的一员。
王姬当的是文艺兵，自然不像正规连队那样严格，当时的女兵服装是很不讲究的，尤其是冬装，基本和男兵服装差不多，直筒般的一身棉衣保证让你的优美体形一点都显不出来。于是王姬偷偷把军服改造了，说是跟老兵学的。“那时侯就是喜欢臭美。”
“臭美臭美”，越有人说臭，越有人想美。我们班有个男兵，从新兵训练一结束就住进了卫生所，虽然病怏怏的，可他特别“臭美”，竟然留起了小分头，那摸样确实挺帅的。不过他在路上走的时候，总是很警觉，一旦看见我们队的干部，赶紧把头发给弄乱然后再回去梳理。
其实比他更臭美的还有，比如有人喜欢把解放帽捏成大檐帽，有人在红领章后面垫块硬纸板等等，总之想尽办法使军装穿在自己身上显得更精神一些，这种美的代价就是你会被别人“臭”。而那些臭你的人，内心也未必美。这种人物在电影《芳华》里有，却笔墨不够，也不敢写深了。有关军旅青春的中国电影，能到《芳华》这一步已经触及底线。今后很难再有。
冯小刚军装照
记得1995年采访冯小刚时，他说过一句话，“如果再让我穿上军装，那依然是一个梦想”，这句话当时真让我感动，而今天，这个梦已经彻底碎了。芳华之后，再无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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