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5日，大雨下個不停，距離軍人楊大國病逝的66個年頭，筆者走進位於重慶市奉節縣永安街道竹枝路509號三單元頂樓的一個20多平方米的出租房內。
作者採訪楊玉香夫婦
一臉慈祥的楊玉香老人正在忙著刮洋芋準備午飯。出租房內沒有一樣象樣的傢俱和電器，牆上掛著大包小包的日用物品，顯得十分雜亂。氣溫突降，顯得寒氣逼人。眺望遠方，遠方是高樓林立的電梯大廈，那是有錢人居住的樂園。
軍人楊大國人物檔案：1924年出生，1951年3月參軍，服役於中國人民解放軍華北軍區第67軍199師，不幸身患結核性腦膜炎醫治無效，1952年3月3日在部隊病逝,時年27歲，安葬在河北省通縣笫三區。
百度資料：1948年5月21日，晉察冀軍區與晉冀魯豫軍區合併組成華北軍區。聶榮臻任司令員，薄一波任政治委員。第67軍的前身是華北軍區第2縱隊。1951年6月，第67軍赴朝參戰。從1951年6月至1953年7月，在金城地區擔負作戰和防禦等任務，先後參加了1951年秋季防禦作戰、1952年秋季反擊作戰和1953年夏季反擊作戰等戰鬥和戰役。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全軍湧現出15973名功臣，1.9萬多名將士犧牲。1954年9月，奉命從朝鮮回國。1998年，第67集團軍撤消，其所屬第199摩托化步兵師和200摩步旅調歸第26集團軍所轄。按照百度資料的時間表推算，楊大國入伍後在金城地區擔負了作戰和防禦等任務，參加了1951年秋季防禦作戰。
楊玉香家庭檔案：1946年7月29日出生於重慶市奉節縣朱衣鎮仙女村8組(小地名燈盞窩)，後嫁到奉節縣西部新區大槽村2組115號(小地名向家淌)。丈夫鄧相金，現年73歲，夫妻倆共育子女三男一女。大兒鄧成國，53歲，兒媳吳珍香，夫妻倆育有一兒一女；二兒鄧成太，50歲，患有精神疾病，單身；女兒鄧成書，女婿閭紅元，夫妻倆育有一兒一女；么兒鄧成安，兒媳李善桂，夫妻倆育有一兒一女。
楊玉香說，從她記事起，就沒有見過爸爸楊大國，因為沒有像片，更不記清他長的什麼模樣了。爸爸在她大半生中的歲月裡只是一個符號的代名詞，一個靈魂深處的沉重呼喚……
燈盞窩楊氏家族按字輩取名。楊玉香是玉字輩最早降臨人世的第一人，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名字是爸爸楊大國取的。楊大國對女兒的未來寄予了厚望，希望她長大成人後，象玉蘭花一樣潔白如玉，知書達禮，生活充滿芳香有骨氣……
楊玉香的媽媽叫敖維秀，從小父母雙亡，是奶奶郭才順收養的童養媳，長大後便與她爸爸楊大國成婚，只生育了楊玉香一個女孩。楊玉香4歲多時，楊大國就參軍了；5歲多時，楊大國就在部隊病逝……一年過後，在郭才順的勸說下，敖維秀改嫁去了外地。從此，楊玉香便成了沒爸沒媽的孤兒，與奶奶相依為命。
好在楊家在當地是個大家族，各位叔叔嬸嬸都很心疼楊玉香，叔叔嬸嬸把她當成自已的親生孩子，並在他（她）們的細心呵護下長大。後來經人介紹，在1963年5月18日，楊玉香17歲時便與鄧相金結婚。雖然她當時還是一個不太懂事的孩子，但一結婚便承擔起奉老養小的重擔，艱難地走到了現在。
小孩子誰不希望有自己的爸爸媽媽親著？當看見堂弟堂妹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撒嬌時，楊玉香常常顯得十分孤單，不止一次地哭著問奶奶:“我的爸媽在哪裡？”奶奶總是回答說:爸爸到很遠的地方為國家做事，工作很忙，沒時間回來看你，等你長大了，他就會回來的！你媽媽為了你，外出給別人當奶媽掙錢養你。”
楊玉香半信半疑地去問叔叔嬸嬸們，一次次的追問都是與奶奶同樣的回答，一年盼一年也不見爸爸回家，心中總有解不開的疙瘩、說不完的心痛……
記不清多少次了，也記不清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生活中，只要看見一架架飛機從頭頂飛過，她都幻想著是不是爸爸坐飛機回家來看她了？她高興地揮舞著奔跑著，發瘋似地對著飛機喊叫:“爸爸！我在這裡！爸——爸！我在這裡！”聲音喊嘶啞了，無情地看著飛機飛遠了，眼淚止不地住下流，一直哭到全身無力……她心想，是不是爸爸真的很忙？是不是他在外面有了新家了，不要我了？哭著喊著鬧著，多少次夢遊在山坡上睡著了。
奶奶一次又一次累壞了，終於鼓起勇氣告訴了實情，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口舊木箱，從底層拿出楊大國的病逝證，老淚縱橫地講述:“你爸爸是好樣的，他是病逝在部隊軍營的戰士，他是為保家衛國而犧牲的熱血男子漢，他雖然不能回來看你了，他會在天堂保佑你長大成人……”楊玉香雖然不太懂奶奶的話，但她確實明白了爸爸已不在人世了，再也不會回來看她了……她只有把這種思念壓在心底，經常夢見一個穿軍裝的男人將她背在背上奔跑，然後又放下她慢慢招手走遠……在夢裡哭喊著爸爸——爸——爸……
楊玉香記得每年春節前，公社都要組織軍烈屬召開一次座談會、吃一頓團年飯。每次都是奶奶去參加，席間總有一碗坨坨豬肉，奶奶總是捨不得吃，省下的飯和肉就用手帕給她包起帶回家，看著她吃，奶奶當面十分高興，背後卻偷偷地不曉得流了多少淚水？隨著漸漸長大，楊玉香漸漸地明白了不少的事理，吃著奶奶帶回來的飯和肉，總是難以下嚥吞，那可是自己的爸爸用生命換來的“待遇”啊……
出嫁後，楊玉香每年過春節、端午和中秋三大節，都要回孃家去探望親人，她最害怕見到奶奶天天守護的那口舊木箱。因為那口箱子裡裝著爸爸的靈魂和希望，每次回孃家和返家時都是淚流滿面……奶奶82歲高齡的1986年，親手將爸爸的病逝證交給她說:“我已守護你爸爸34年了，現在我把他交給你守護，你要好好保管，好好生活，你爸爸在天堂會保佑你一生平安的……”楊玉香淚如雨下，從奶奶手中接過爸爸的病逝證，用報紙包了一層又一層，拿回家壓在箱底，想爸爸時就拿出來看看……
“國家和政府都有難處，任何個人的困難都可以挺住！老家的房子要垮了，一到下雨天難以住人，只有患有精神疾病的二兒子鄧成太一個人在照看，我和丈夫四處飄泊，租了七八年的房子住了。”楊玉香老人告訴筆者。
楊玉香的老房子已經成了危房
楊玉香和丈夫在竹枝路509號樓上這個出租房住了兩年了，每年房租3200元，都是兒子兒媳支付的。難過的嚴冬和炎熱的夏天，有時只得跑到鄰居家享受一下空調。窮苦人家，能忍受就忍著過日子吧。
歲月如梭，享受人間煙火，忍受思父寂寞，多少次如針扎心尖尖般難過。66年來，楊玉香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及她爸爸的事，當地楊氏大家族幾百人中也只有幾位長輩見過她爸爸的病逝證。如果不是這次奉節全縣組織的退役軍人信息採集，她將會把對爸爸的思念永遠隱藏心裡……
楊玉香告訴筆者：“我已年逾古稀，最大的心願就是想去當年安葬爸爸的河北通縣走一走、看一看，為犧牲的爸爸和他的戰友們敬獻鮮花，了卻我多年來的心願！”
方傳太 楊玉寶／文，方傳太 楊玉奎／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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