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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時候父親送給我一套黃色的有漂亮蝴蝶結的衣服，記得父親帶著我去株洲出差吃的美味燒烤，記得坐著父親騎的自行車帶我騎過一段下山的轉彎山路，車速過快，顧著坐在後座的我，父親摔到手。
從此家的味道，總帶紅花葯油味，每到陰雨天氣父親的手都會疼。
這些都是六歲以前溫馨的記憶。六歲那年家裡買了房子，搬了新家，一樓有一個敞亮的門面，家裡開了一個店，新的故事由此打開。
母親是一個溫柔，白淨，不多話的女人。家裡的生意都由父親一手操持，父親是一個對人很好，耳根子軟的商人，站在櫃檯前跟顧客一來二往的，經常東西便宜賣出去，送貨上門還有賒賬欠款。
那時家裡還有欠銀行的貸款要還，家裡有小孩在上學，入不敷出。母親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性格就此開始改變，張羅起店裡的生意，扣除進貨成本，要賺些錢回來。
兩個人經營理念不同經常會有摩擦，等到顧客走了之後，就開始吵架，印象中從六歲一直吵到我畢業，出來上班。
最開始是母親說罵父親，父親一直不做聲，回了就罵的更兇，自此在家裡父親越來越沉默，做也說，不做也說。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一天天的長大，等到獨立開始賺錢，兩口子在家裡做生意了，父親身體變得不好，檢查肺裡面有一個氣泡，夏天熱天氣悶影響呼吸，不能做重活了。
那年冬天我帶在談的男朋友年前回家，領了證之後，有了自己的小家。
從之前的每一個月回家一次，改成了一年回去一次，家裡徹底沒有負擔跟操心的事情，兩口子好好過就行了。
母親年輕的時候操勞了大半輩子，臨老了，父親生病了要照顧，心生怨懟。
之前老兩口是一起住在二樓，病了之後沒有力氣上樓住在一樓房間裡。母親的脾氣愈加不好，早上起來唸一頓，中午做飯出來念一頓，晚上睡覺前半夜出來念一頓，開始對沒什麼力氣的父親動起手來。
後來聽到哥說，父母兩口子在家裡打架，母親罵人氣到頭上，手裡拿什麼，就用什麼東西打人，拿家裡的鐵高壓鍋蓋砸到父親頭上，留了一身的血，鬧到法院門口，要離婚，父親就此從家裡出來了，沒有回去。
六十多歲的老人，身上沒有身份證，沒有一分錢，一件換洗的衣服沒有拿，沒帶手機，一個人出來找到哥，在哥家裡住下了。哥家裡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兩個上學的女兒，一個早年離婚單身的岳母，住在租的兩房一廳的房子裡。
2018年4月份，我剛從帶小孩的狀態中脫離出來，開始出來上班，一心在適應上班的環境，沒有回家去。每月從為數不多的工資中抽出一部分，給老父親做生活費，日子原本也可以這樣慢慢過下來的。
嫂子生病了，總是沒精神，沒有力氣，去醫院檢查也沒有個準確的結果，父親跟嫂子的岳母常年在一起吃，分開住。生活習慣不同，同時兩個單身老人家也需要避嫌，經常有摩擦，哥這邊蠟燭兩頭燒顧及不到兩頭，在中間左右為難。
於是跟父親商量著讓父親回家去住，跟母親這樣分開也不是事，兩口子在一起有個伴，父親鬆動了，只要母親不打人，就回去，母親答應了。
誰也沒有想到，回去幾天，人走了！！！
接到哥的電話，我正在上班，以為聽錯了，才回去幾天，人沒有了，不是剛從醫院出院回來，怎麼會沒了。
打電話過去再確認，真的走了，我不記得是怎樣顫抖著手打卡下班，騎著電動車回家，匆忙收拾東西，叫了個車，在路上訂的車票回到老家。
回到家裡，母親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走到父親住的那個房間，看到父親躺在那兒，身上蓋著白布，再也看不到，也聽不到他說話，叫我了，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人走了。
母親第二天早上起來，下樓叫父親吃早餐，沒反應，才發現。至今誰也不知道彌留之際，父親最後想說的話，想見的人是誰，電話都沒有撥出去一個。
只看到父親緊緊握著的拳頭，伸的筆直往內勾的腳。聽到幫父親穿衣服的辦白事的師傅說，這個姿勢對後人好。
父親安葬後，在家裡清理東西的時候發現，給父親買的羽絨服、鞋子，都沒有穿過，依然嶄新的收在在衣櫃裡。人在的時候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人走了發現衣櫃裡那麼多的新衣服沒有穿過。
人活著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什麼？
夫妻感情，子女親情，事業，社會地位，實現自我價值，哪一項？
這一切人活著才有意義，人不在了，只有至親的人會緬懷，傷痛刻在心裡，還沒有好好享受過。
到現在我身邊僅有的是父親守著家裡鎮上彈棉花的師傅，為我做的兩床棉花被，我會好好收藏。
父親，今天是清明節，也是您走的第一年，望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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