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树种出和平

茶树种出和平

1 卢旺达胡图族和图西族曾经结怨很深,1994年4月,卢旺达胡图族总统哈比亚利马纳的座机被导弹击中,总统身亡。愤怒的民兵开始了针对图西族人的报复屠杀,很多胡图族平民也被迫卷入了战争。三个月后,有大约100万人遭到杀害,其中大部分是图西族人,卢旺达的人口因为此次屠杀减少了10%,本来就已困难的经济达到了崩溃的地步。

但是19年后的今天,卢旺达的经济已经全面恢复起来,成为了非洲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继旅游、矿产和咖啡之后,茶叶成为卢旺达第四大产业,其中,在一家英国母公司的协助下,基塔比茶园卢旺达的茶业在经济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

不久前,我参观了位于卢旺达西南部的基塔比茶园,只见一座座美丽的山坡上覆盖着嫩绿的茶树叶,一眼望不到边。48岁的菲洛梅娜是有着七个孩子的单身母亲,她站在自己承包的那片茶田里,看着眼前的美景,脸上荡漾着微笑。在我看来,她在茶园干活很是辛苦,相比之下挣的钱却不多,但是她说:“我很满意,工钱足够我供孩子上学,这就是我们的希望。”

我不忍心问菲洛梅娜当年大屠杀发生时的经历,以及她现在单身的原因。卢旺达人不愿提起那次灾难,我也没有贸然问她是胡图族人还是图西族人。为了帮助国家重建,卢旺达现政府禁止沿用带有歧视色彩的种族称呼。但是我知道,发生在基塔比地区的大屠杀特别残酷,这里是卢旺达种族仇杀和内战结束时,最后一块接受新政府管辖的地区。在坐前往基塔比茶园的路上,到处可见一片片的坟茔、房屋废墟和在内战中身上留下伤痕的人们。基塔比茶园共有4700多名承包者,其中60%是女性,因为这里的很多男人不是死于内战,就是因参与内战至今仍在坐牢。英国皇室泰勒茶叶园区负责人伊恩布拉宾把一杯刚沏好的基塔比茶递到我手里,不无自豪地说:“这里的茶与众不同,你看,茶汤味道醇厚,汤色金黄鲜亮。品饮此茶尤其能让你神清气爽,而且茶叶很是耐泡,一杯香过一杯。”

总部设在英国的约克郡茶叶公司35年来一直从卢旺达购买茶叶,这里的高地种植田、火山灰土壤以及温和的气候使得种出的茶叶拥有别具一格的味道。但是在种族仇杀期间,卢旺达的茶园也遭到了洗劫,一度疏于管理,茶叶质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极大影响。

后来在2009年,约克郡茶叶公司从英国国际发展部筹集了249000英镑的资金,启动了一项资助工程,帮助基塔比和另外两个地区的一万多农民改善生活条件。基塔比茶园享受的援助包括改进了加工厂里对于茶叶发酵过程中的温度监测,给工人们分发了诸如耳塞、工作服之类的防护设备,工人们以前几乎从没有什么防护设备,所以受伤是常有的事。公司在基塔比增种了6万多棵各类树种,以促进生态多样性,新建了一套废水处理系统,并且教会了农民们筑建梯田以防止水土流失、用垃圾加工肥料。基塔比茶园面积扩大了3600公顷,茶叶质量提高了,价格在具有敏锐经济意识的西方国家市场上也一路攀升。

现在担任基塔比合资茶叶公司秘书的菲洛梅娜说,借助于这项资助工程,茶厂的茶叶产量增加了10%,减少了化肥的使用也让他们省了一笔支出。“我们的财政收入近些年在持续增长,所以我们现在有钱送孩子去好学校,并且有钱治病了,”她说。茶园工人们的家里现在安装了洗手间,有条件洗澡了,在茶田里,工人们喷洒农药时穿上了防护服,当地的土质得到了改善,这些又将进一步增加茶叶产量。采茶工的基本薪金比以前也增加了40%。

但是,除了增加收入、改善医疗条件、增加就业机会这些益处,基塔比的茶业发展还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

种族仇杀发生之后很多年,卢旺达人一度过着艰难的生活。基塔比合资茶叶公司主席帕斯卡尔纳萨比马纳说:“我们两族人曾经一直互相戒备着对方,有的人不敢出去采茶,因为到处充满着仇恨和怀疑的气氛。”菲洛梅娜和另外几名工人在一旁使劲点着头,表示确是这样。

“但是只有你和别人进行多一些的合作,才有更多机会向对方表示真诚的忏悔、解释你的所作所为或者向对方道歉。茶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这里我们聚到了一起,谈论着各自的风俗习惯,心里的隔阂逐渐地消失了。”

卢旺达国家农业出口委员会副主席纳丹贝纳扎拉姆巴说:“茶叶公司把茶农们组织到了一起,于是,无辜者和犯罪者、受害者和杀人者在茶园里开始并肩工作。他们探讨着遇到的相同问题、一起制订计划、为着共同的利益而合作——这正好成了心灵创伤的愈合剂。”

卢旺达发生内战的原因之一就是贫穷,社会不平等还在其次。孤儿和受害者们都愿意宽容待人,不愿意以冤报冤,他们所需求的只是桌上有吃的、生活有希望。

基塔比人的目标中有一项重中之重,就是培养出有着光明前途的下一代人。曾几何时,农民的孩子不是要下地干活,就是在父母采茶时逃学回家,照顾弟弟妹妹。如今在一所由泰勒茶叶公司、各家茶厂、英国茶商道德协会和其它一些组织共同建立的合作社的资助下,孩子们可以安心在学校里上课了,家中的弟弟妹妹有保姆照顾。合作社还资助建立了一所职业培训中心,采茶不再是农民的唯一收入来源。

16岁的伊诺森特的父母都是茶农,他回忆起了他以前在茶田里干活时的经历,那时他经常从清晨采茶到天黑,但所挣的工钱仍然买不起第二天早上的一块馅饼,那是他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他说:“那时候人们都低头看我,我觉得自己连一点儿做人的尊严都没有。”

现在,他和另外15名少年一起参加了当地一些修女组织的一项课程,开始学起了做买卖。除了经商,修女们还组织了木工课。学习班里的这些年轻人已经吸引了一些固定客户,并且计划在不久的将来合伙建立一家裁缝店。“我现在得到了人们的尊重,也有了自尊心。”伊诺森特说。

但是1994年种族仇杀给人们心灵留下的创伤也许并不会被新一代人所遗忘,卢旺达各地茶园的代表们每年都会举行一次集会,缅怀那些死于内战的受害者。而在基塔比,当年曾经刀兵相见的不同种族的人们现在一起工作,“暴力”一词已经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作为一种家庭经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尽力与世界各地的茶农们合作,”布拉宾说。“但是只有在卢旺达,我们不但支持了茶农,并且确实看到了整个地区面貌一新的改观,这真是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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