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騎二師四團服役期間的軼事

在騎二師四團服役期間的軼事

徐建明第三次上到黃草坪拍攝的遠景

我上小學的時候,看了電影《崑崙鐵騎》,這是一部關於解放軍騎兵部隊剿匪的故事,打那時候起我的理想就是長大後能成為一名騎兵戰士。

1968年3月我終於實現了少年時期的理想,那年我在銀川應徵入伍,成為騎兵第2師4團三連的一名戰士。騎4團駐地在甘肅臨夏洪水溝。當時,部隊落實毛主席“五七指示”,抽出一定兵力執行生產任務。黃草坪是騎4團的生產基地之一,除此之外,還有香水坪和尕護林。

我從一入伍到部隊改編離開臨夏,曾兩上黃草坪。2010年8月,我與同年入伍的20名戰友和家屬第三次踏上黃草坪。如今,距我一上黃草坪快半個世紀了,但許多往事在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難以忘懷,下面我就說說在黃草坪親身經歷的軼事。

騾子 山泉

黃草坪當時在臨夏縣境內,現屬積石山保安族東鄉族撒拉族自治縣,在小積石山麓,海拔在2300~2600米之間,為高山草甸,已成為臨夏回族自治州的旅遊景點之一。黃草坪距團洪水溝駐地大約五六十公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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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草坪生產點主要種植土豆,兼種一些其他耐儲存的蔬菜,少量種植一點蕎麥、豌豆等小雜糧。農閒時節留駐兩三個班加一部電臺,看守生產點營房。春播、秋收期間一般是一個連的兵力進行生產。

1968年是我們團四連在黃草坪生產。10月,進入秋收時節,黃草坪生產點需要增加人手,三連副連長張志厚帶我們二班上黃草坪協助四連收土豆。我因剛做完闌尾手術,張副連長不讓我下地收土豆,而是安排去炊事班幫廚。四連炊事班不缺人,大家各司其職,沒什麼事讓我做。炊事班長把我領到一個高約1.5米、直徑約1.6米的木質儲水桶邊上,指著一頭騾子和地下放著的兩隻碩大木桶說:“你乾脆就負責趕著騾子到溝裡馱水,如有空閒時間可以幫著撿撿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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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和小毛驢差不多大小,很瘦弱的騾子,心裡直嘀咕:這麼大兩桶水,它能馱得動嗎?再說連根韁繩都沒有,怎麼牽騾子?要是不聽使喚怎麼辦?四連的炊事班長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指著騾子笑呵呵地說:“放心吧,咱這騾子不光很聽話,還很熟悉這條馱水的路,不會出問題的!”

說來真的很神奇。當班長幫我將兩隻木桶搭在騾子背上後,並沒有喊口令,它便踏著碎步沿著山坡小路徑直向溝底走去,可真是不用揚鞭自奮蹄啊!大約走了四、五百米,騾子在溝底靠山邊站住了。我緊走幾步一看,果然有一股小酒杯口粗細的清澈泉水,不斷地從岩石裡湧出,我用一個小木桶,一桶一桶的將兩個大木桶裝滿水,騾子似乎知道水灌滿了,轉身就向山坡爬去。黃草坪畢竟海拔大約兩千五百米左右,加上我做完手術不到四十天,上坡沒走多遠,我就感到胸悶氣短,體力不支。而那匹騾子仍然不緊不慢地踏著碎步不停地前行,漸漸將我落在了後面,距離越拉越遠,我快走緊追,翻過一個小山樑,遠遠看見騾子已經到了駐地,停在儲水罐邊等待卸水了。我們將水倒到水罐裡後,重新將空木桶搭在騾子背上時,它又轉身默默地向山泉走去……。連隊每天生活用水量很大,全靠這小小的騾子一趟接一趟的馱運。不卸下大木桶,它不會自己停下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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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建明(後排左一)與戰友和家屬在黃草坪合影

這是我第一次上黃草坪,雖然只待了十幾天,對周圍的環境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但那頭任勞任怨、忠厚老實、勤快肯幹,似乎永遠不知疲倦的瘦小騾子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大雪 雉雞

第二次上黃草坪是1969年3月下旬。這一年,騎4團有3個連隊赴寧夏永寧黃羊灘開墾蘭州軍區農場。黃草坪、香水坪和尕護林3個生產點的生產任務全部由我們三連擔負。當時洪水溝營房已春意盎然,但在山上仍然要穿棉衣,時不時地還會飄些雪花兒。

我們剛上山,老天爺就給了一個下馬威。當天夜裡我站崗,天空稀稀拉拉的飄開了雪。我下哨時,雪仍然在下,而且下的更大了。

等早晨起床後,發現院內的積雪已經可以沒過小腿肚子。看到這種情景,我們班長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聲:這麼大的雪,今天會不會緊急集合?隨手穿上了膠鞋。我看班長沒穿大頭皮鞋,也照葫蘆畫瓢扔下大頭鞋,換了雙解放鞋。

突然,院子裡響起急促的哨聲,班長大喊一聲:“緊急集合了!”,全班立即全副武裝衝出了宿舍。騎兵只有馬褡子,沒有揹包繩,因此,只要不是騎馬執行任務,就不帶揹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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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建明(左),右為戰友王忠佑

雪可真大,山坡上白雪皚皚,原來清晰可見的溝溝坎坎已完全被大雪覆蓋不見了蹤影。我當時是二班的機槍射手,我肩扛的那挺56式7.62毫米輕機槍(也稱班用機槍)往地下一放,便被淹沒在大雪裡,當然,“武器是戰士的第二生命”,我趕快將機槍抱在了懷裡。天寒地凍,手接觸到槍的鐵質部分便立馬粘到一起,拿開時就被粘去一塊皮。這次緊急集合是徒步急行軍,所幸我穿了雙膠鞋,雖然有些冷,但在高低不平的山坡上上下下的行走,比穿大頭鞋的戰友輕鬆了許多。

為加強戰備觀念,防止作風鬆散,單獨執行任務的分隊,特別是生產、施工分隊,時不時組織緊急集合也很正常。但是,我們連的這一次緊急集合卻是事出有因。

原來,連裡有規定,下雪天不準擅自單獨行動,但是一班有名戰士起床後,卻獨自一人牽著好幾匹馬下到溝底飲水,回來時被副連長張志厚發現,把他狠狠批評了一頓。張副連長為了提醒大家遵規守紀,就組織了緊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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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集合結束,全連踩著雪往回返。回到營區後,大家七嘴八舌地埋怨一班那位戰士逞能,害的大家在三十多釐米厚的雪地裡來回折騰了一個鐘頭。

突然有人大聲喊道:“那裡有野雞!”大夥兒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離我們不太遠的地方,真有幾隻野雞正在覓食。我隱約記得小時候聽老輩人講過:在沙漠裡追鴕鳥,它會將頭埋在沙子裡;要是在大雪地裡追野雞的話,它會鑽進雪堆裡不動,很好抓。我就建議趕緊過去抓,說不定中午就會有野味吃。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我們僅僅追出去二三十米,野雞就已經連飛帶跑的無影無蹤了。看著我們去抓野雞的戰士無功而返,大家哈哈的笑了好一陣子。

事後,我只能用“實踐出真知”和“無知者無畏”等理由來嘲解自己的無知與可笑。

暈車? 暈馬?

說有些人會暈車,不會有人懷疑,但是如果說有些人會暈馬,可能不會有人相信,特別是一個當了一年多騎兵的人會暈馬,那絕對沒人相信。可這種倒黴而離奇的怪事偏偏就發生在我身上。

那是開春播種土豆最需要畜力時,我們班有一匹戰馬病倒了,並且病得不輕,急需救治。晚飯後,代理排長(我記得他是河南人,很豪爽,渾身好像總有使不完的勁,但名字已經不記得了),讓我和他騎馬一起去距黃草坪幾十公里外的另一個生產點——香水坪請獸醫。因為要走夜路,排長讓我帶了一支衝鋒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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尕護林景色

剛過尕護林太陽就落山了。尕護林是四團的一個小生產點,駐有我們連的三班。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不久就伸手看不清五指了,山路也越來越難走了,但心急火燎的排長絲毫也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仍然不斷地催馬快行。

我騎著自己的馬,小心翼翼地跟在代排長的後面,不敢有絲毫鬆懈。慢慢地我就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騎在馬上,而是坐在船裡,忽忽悠悠的上下顛簸,身體有些輕飄飄的,腹內也是上下翻騰有些想吐。這時,在我頭腦裡閃出一個不祥的念頭:難道這就是老兵曾經對我們幾個新兵講過的那種情況,愛暈車的人,在漆黑的夜晚騎馬,很可能會暈馬。當時我們不信,全都表現出不屑一顧的表情。那個老兵說:你們這些草馬蛋子(騎兵對新兵的稱呼)啥也不懂,告訴你們,暈馬比暈車難受多了。說完對我們詭異的一笑轉身走了。

可轉念又一想,不會這麼巧吧,我當兵都一年多了,比現在黑的夜間也曾經騎馬走過山間小路,從來也沒暈過馬。或許這次只是幻覺吧?俗話說:怕啥來啥。在我繼續行進了十幾分鍾後,開始斷斷續續地嘔吐,馬前進的速度明顯的慢下來了。排長覺察到我有“情況”,便停下來看了看對我說:“不要緊吧!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到香水坪了!”然後撥轉馬頭繼續前行,我定了定神,才發現周圍的環境比剛才亮了一些,原來是月亮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升上來了,於是就猛地磕了一下馬,快步去追排長……

我們連的連部和二排在香水坪生產點。到了香水坪,利用獸醫準備器械的空檔,我喝了些熱水,感覺好多了,就謝絕了二排長蘇天佑的挽留,執意要和排長、獸醫一起返回黃草坪。

沒想到,在我們快到尕護林的時候,我又開始嘔吐了,由於胃裡已經吐的沒什麼東西了,這次吐出來的全是液體,感覺吐的腸胃都要吐的翻出來了,真的比暈車難受多了。但是又怕排長和獸醫知道後說我沒用,沒敢吭聲。其實,這一切根本瞞不過兩個老騎兵,他們早就發現我在不停的嘔吐,只是給我留點面子,沒有說破而已。等到了尕護林,排長說啥也不讓我繼續前進了,命令道:你在這兒好好休息,天亮後再回黃草坪!我只好摘下衝鋒槍交給排長,然後望著他們揚鞭催馬,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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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建明(倒數二排左一)與戰友和家屬在尕護林石海留影

拂曉,我起身向三班長道謝告別,乘馬返回黃草坪,可離開三班駐地不遠,就發現在黑暗中,石頭灘裡的方向不太好辨別,看著在慘淡的月光下漫漫無邊的石頭灘,有點兒後悔:怎麼沒有向三班借一支槍?如果迷路遇到狼就麻煩了。再折回去吧,太丟人,前進吧,萬一迷了路又怎麼辦?權衡了一下利弊,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前進。

我想,應該相信“老馬識途”這個典故,索性就來個信馬由韁,聽天由命好了。天亮後,馬終於將我帶回了黃草坪駐地,看見獸醫正在收拾醫療器戒準備返回香水坪,說明生病的戰馬已經安全了,而我由於前一夜暈馬的那點事,整整躺了一天。

特務? 盜賊?

深秋,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站後半夜3點至4點的這班哨,由於山上人員較少,留下的馬匹也不是很多,所以哨兵還要負責餵馬。

接哨後,我去馬廄給馬添草,發現我們班那匹外號叫“大蹄子”馬的韁繩開了,以為是沒拴好,隨手將它繫好。沒想到20分鐘後,我再次去給馬添草時,看見“大蹄子”又在馬廄內靠近大門的空地上轉悠,剛拴好的韁繩又被解開了,當時心裡一驚。因為我知道這匹“大蹄子”平時並不會解韁繩(有的馬自己會用嘴解韁繩),而且我剛才明明系的是死扣,怎麼會又開了呢?會不會有人?

我把斜跨在肩上的衝鋒槍移到手裡,將子彈推上膛,藉著牆上那盞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的唯一馬燈向馬廄深處望去,無奈燈光太暗,根本無法觀察到馬廄的另一頭有什麼情況,只能聽到從裡面傳來時隱時現的響聲。

在騎二師四團服役期間的軼事

說實話,當時我還真是有些緊張。但哨兵的職責告訴我,必須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壯了壯膽,又將“大蹄子”的韁繩繫好。然後慢慢地將那盞馬燈從牆上摘下,一手舉著馬燈,一手端著槍,一邊搜索,一邊向馬廄深處走去。一直走到頭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只是一捆堵窗戶的黑刺(一種帶長刺的灌木,山上用它生火做飯)好像有些鬆動,響聲似乎就是風吹得這捆黑刺發出的。我找了一根木棍,把黑刺捆向裡塞了塞,響聲停止了,我心裡踏實了許多。

但是,令人不解的事仍在繼續。我們班的新兵王朝統來換哨時,我倆同時在馬廄發現“大蹄子”的韁繩再次被解開,為了不出差錯,我們把馬廄裡裡外外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照舊是一無所獲,我囑咐小王要多加小心,便回宿舍休息了。

我躺到床上卻睡不著,腦子亂亂的,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迷迷糊糊、朦朦朧朧又聽到該換哨了。可沒過多久,剛上哨的小田進屋小聲問小王:你才站了20分鐘就下來了,是怎麼回事?小王輕聲說:“對面山上有一堆火,我怕……”看著已經鑽進被窩、並蒙著頭的小王,小田嘟嘟囔囔地到哨位上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人推醒,聽見排長小聲說道:“快穿衣服,帶武器集合!”我心裡一驚:“難道真出事了?!”

排長向全排簡單的說了剛發生的情況,把人員分成幾個組,分頭出去搜索,並叮囑如果發現情況,不要擅自行動,立即鳴槍示警,聽到槍聲,其他各組要儘快趕到發現情況的地點。

營房內只留下排長和我這個機槍射手,排長詳細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一幕。原來當哨兵來到北面房子掛著鐘錶的窗戶,準備看幾點了,無意中一扭頭,發現北邊兩排房子之間的過道里有個人影,緊接著哨兵的腦門也被那人扔的土塊擊中。等他追過去,除了越跑越遠的腳步聲,其他什麼也沒發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至今還說不清楚,但不能排除有人有什麼圖謀。這不由使我想起自己那班哨發生的怪事,聯想到小王說的對面山坡上的那堆火,以及不久前有人說發現對面山頭曾出現過信號彈等情況,在我腦海裡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設想:難道說真有特務在活動?可又一想,如果有特務,為什麼不襲擊我呢?這成了我百思不解的疑團。

天色大亮後,派出去的幾個組都沒有回來,排長讓我去備好馬後,和他一起出去看一看。說來也怪,平時這裡天矇矇亮的時候,會陸陸續續出現進山打柴的老鄉,可那天早晨,除了有幾隻被我們騎馬路過時驚飛的野雞及遠處的兩隻鹿外,沒有見到一個人。

回來後我去馬廄拴馬,總覺的有什麼不對。就又上上下下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猛地發現,在靠近馬廄門屋頂上的那個三角梁有些異樣,我站在馬槽上,看見橫樑上有一大片浮土被蹭掉,痕跡很新。這難道就是昨晚屢屢發生怪事的原因嗎?那位樑上君子,是不是隻想盜馬,而不是什麼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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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建明騎戰馬在臨夏大河家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在腦海裡又推演了一下昨晚發生的另一種情景:盜馬賊看見“大蹄子”是匹高頭大馬,長得膘肥體壯,就想盜走它,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大蹄子”根本就不出頭(戰馬不出頭就是指馬匹戀群,很難讓它脫離馬群),別說是生人,就連我們在夜間也很難將它單獨拉出馬廄。這樣,就出現了它的韁繩被幾次解開,盜賊卻始終無法將它牽出馬廄的情況。

但是真正的謎底是什麼?終究沒有解開,因為本件事裡的主角兒我們沒有抓獲。

秋收結束後,部隊接到改編的命令,大部分人員返回營房,黃草坪只留下我們二班駐守。大約20天后,在師部派來的人完成了與當地政府對黃草坪農場交接手續後,我們登上了一輛卡車返回洪水溝的營房。

回首望著生活條件雖然艱苦,卻給我們帶來很多歡樂的地方,心中油然升起一絲說不出的留戀,再見了,黃草坪!再見了,這片讓我們付出辛勞和汗水的土地……

在騎二師四團服役期間的軼事

作者小傳 徐建明,籍貫湖北潛江,1950年1月出生,1968年2月在銀川市應徵入伍,任騎兵第2師4團三連戰士、陸軍第20師59團三營七連文書。1971年3月退伍,分配到銀川市民政局工作,後調入銀河儀表廠,任技術科產品設計員、組織科幹事、勞資科副科長。1985年4月調寧夏回族自治區黨委組織部經濟幹部處。1990年初調寧夏自治區供銷社,歷任黨委辦公室副主任、科技營銷處副處長、機關黨總支書記、保衛儲運處處長及監事會辦公室主任等職。西安交通大學畢業,是電氣工程師、經濟師。多項設計課題和研究成果在自治區獲獎。2010年2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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