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四青年節,一位青年詩人不經意間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他就是許立志,有著"富士康詩人"、"打工詩人"之稱。
5年前,24歲的他從富士康跳下,留下了193首詩,在著名財經作家吳曉波策劃的紀錄片《我的詩篇》中,形容他的詩:
"藏著這個時代的秘密"。
青年詩人許立志的死,是這個時代巨大的諷刺,也是莫大的隱喻,讓人無比痛惜。
高中畢業的"打工仔",卻有著詩人的天賦
詩人,是個美好又讓現在人陌生的詞彙。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1989年3月26日,25歲的海子在山海關附近臥軌自殺,有人說"海子是近代中國最後一位詩人。"
就在海子自殺後的下一年——1990年,許立志出生在廣東揭陽的一戶普通農村家庭。
只有高中畢業的許立志,曾在揭陽賣過一年驗鈔機,2011來到深圳,成為富士康的一名流水線工人。
那年,他20歲出頭,開始寫詩。
許立志註冊了微博和博客,寫詩發表於網絡。
高中畢業的他,能和北大畢業的海子一樣,成為詩人嗎?
實際上,許立志雖然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是他的文學天賦過人,他寫的詩歌被廣泛傳頌,同時被業內認可。
詩人有兩大特徵:
一是詩歌天賦,文字的表達技巧;二是詩人的敏感性,詩人是人類中最敏感的一群人,能夠體察人們生活中的痛點,然後巧妙地表達出來。
這兩點,許立志都做到了。
那時,許立志和富士康簽了3年的合同,白班、夜班兩班倒,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每週休息一天,試用期9個月只有1700,轉正後基本工資是2300元。
枯燥的流水線工作,給幾十萬富士康工人帶來的痛苦可想而知,而這也是他們的無奈青春,這些都是許立志的詩中呈現。
許立志/《流水線上的雕塑》
沿著流水線,筆直而下
我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汩汩流動,如血般地
雙手如同機器
不知疲倦地,搶,搶,搶
直到手上盛開著繁華的繭,滲血的傷
我都不曾發現
自己早站成了
一座古老的雕塑
許立志/《我就那樣站著入睡》
拒絕曠工,拒絕病假,拒絕事假
拒絕遲到,拒絕早退
流水線旁我站立如鐵,雙手如飛
多少白天,多少黑夜
我就那樣,站著入睡
許立志/《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他們把它叫做螺絲
我嚥下這工業的廢水,失業的訂單
我嚥下奔波,嚥下流離失所
嚥下人行天橋,嚥下長滿水鏽的生活
許立志的詩歌登上《打工詩人》《打工文學》《特區文學》《深圳特區報》《天津詩人》《新世紀詩典》等,他成為打工文學接班人。
成為富士康13連跳後的"殉道者"
2010年下半年,富士康發生了13連跳事件,震驚世界,富士康在廠房大樓安裝了天網、地網和隱形網等,以防止更多的人跳樓。
但悲劇仍在發生。
2014年9月30日,在距離深圳富士康科技集團龍華科技園約3.6公里的美麗AAA大廈內,24歲的許立志從17樓一躍而下。
當時的監控顯示"許立志從電梯裡出來,向左走了幾步,左邊是走廊,辦公區域,他馬上折回,又走到窗口,向窗外眺望了5分鐘,然後爬上去,跳下去了"
10個小時後,他的微博設定發送了一條新消息:新的一天。
對於許立志的死,警方疑為自殺,這更像是一種詩人的"殉道",死亡本就是詩人的一部分,詩歌的一部分,就像海子。
他的微博發送了1000條,博客寫了100篇。
在他的生前,寫了無數"苦悶"和"決絕"的詞句,似乎預示著那一天的到來:
本命年真的是一道坎,我怕自己過不去。
聽說你去了天堂,若有空,請寄一朵雲給我。
秋天了,請把我埋好。
我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青年許立志和幾十萬無名青年
"工人的寫作,哪怕僅僅書寫的是自己的生活,也是在為這兩億多工人群體、命運的同路人立言,為底層的生活作證。"
在吳曉波策劃的紀錄片《我的詩篇》中,許立志成了最後的壓軸人物,對於財經作家吳曉波來說,許立志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樣本",同為文學寫作者,也同樣和富士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十萬打工仔
十萬打工妹
將自己最美好的青春
在流水線上,親手埋葬
當下最熱門、最炙手可熱的科技產品當屬iPhone無疑,全球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蘋果,無數人為之瘋狂,它代表著高端、科技、品位……
但是它的"製造者們",幾十萬的"無名青年",在機械的流水線上,沒日沒夜地揮灑了他們全部的青春,他們從未被人關注。
人們記住的,只有那個缺了一塊的蘋果。
我想這是許立志詩裡"藏著的這個時代的秘密。"
在許立志父母的採訪中,許立志從未對父母說過自己寫詩的事情,許立志的父親則認為,"詩人"不屬於這個時代:
在我的印象中,現在寫詩好像要什麼出路都沒有,
比這些高科技,搞發明創造的,相比價值就差很多,
這個詩歌,應該是在中國重視詩歌時,清朝以前有科舉制度的時候,
出生在那個時候,只要詩寫得好,那你就有仕途的希望。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許立志身入"富士康",為千千萬萬沉默的青年"寫詩",或許是命運最好的安排,就像曹雪芹經歷家道中落寫出《紅樓夢》一樣。
許立志/《遠航》
我想在凌晨五點的流水線上睡去
我想合上雙眼,不再擔憂熬夜和加班
此行的終點是大海,我是一條船
青年許立志,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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