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姿多彩,不枉此生

多姿多彩,不枉此生

萬邦集團董事長曹文錦

他是世界級的航運鉅子,靠一艘舊船起家,發展出了一個聞名世界的航運企業集團。他又不只是航運鉅子而已,過去幾十年裡,他在與衣食住行有關的各個行業發展,投資遍佈世界各地。同時,他也是極少數能說自己一生從未發生過財務危機的大企業家之一。即使在上世紀80年代的全球航運大蕭條中,他都是逆流直上,成就了奇蹟。

1948年的一天,曹文錦先生和岳父在經過碼頭時,同時因看到停泊在眼前的兩艘印有太古洋行標記的貨輪,停住腳步,久久打量。曹文錦先生說:“我們做進出口貿易的,如果能夠擁有兩艘這樣的船,協助貿易,該多好啊!”60多歲的岳父,感嘆地望著兩艘其實載重量也不過兩三幹噸的貨船說:“我是沒有希望擁有這樣的船隻了。你還年輕,如果努力的話,是有希望的。”

生逢亂世

曹文錦先生1925年生於上海浦東。當時,他的家族已是當地有名的鉅商巨賈,祖父曹華章老先生由一隻小木船創業成立的“曹寶記”運輸公司,已業務遍佈長江沿岸,除水上運輸外,還有倉儲業務,規模可觀。父親除擔當洋行高級經理外,還開辦了一家規模不大的銀行——中國勸業銀行,母親也是精明能幹,獨自在上海繁華的南京路上開了一家規模頗大的珠寶金鋪——“天寶成銀樓”。

生在富裕家庭的曹文錦並沒有享受到富家公子的優越,反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他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一套中國傳統的宗法思想和孔孟之道,一直規範著我們中國人的思想行為。我家對這種傳統的觀念就更加尊重。由於我是祖父的長孫,父母的長子,所以,大家對我的期望極高。我自己在很年輕的時候,也明白作為長子的責任是什麼:那就是必須繼承發揚家族的事業,同時要孝敬父母,照顧弟妹,這都是作為長子,義不容辭的責任。所以,我無論是讀書,還是做事,都非常勤力。”

曹文錦上學不久,日本就侵略了中國,但在8年抗戰裡,他從未中斷過學業,先是在上海雷士德中學就讀,1945年,20歲的他即從上海聖約翰大學經濟系畢業。大學快畢業時,曹文錦成了家裡的熱點人物。父親要他了解銀行業、進出口貿易和祖父傳下來的航運。母親則要他接手珠寶鋪。直到一向膽小,性格溫和的父親下了“聖旨”:“珠寶是女人的生意。”他的未來才被規劃清楚:除珠寶外,所有生意都得學,將來都得接過去。

於是,剛一畢業,曹文錦就被送上“前線”:每天上午到銀行,下午趕到一家洋行學習進出口貿易;晚上則要到運輸行,同老夥計們一起吃晚飯,耳濡目染。“大家聚在一起,邊吃飯,邊向我父親彙報生意。”他回憶說:“一天跑3處地方,確實相當辛苦。不過,我明白自己作為長子的責任。所以再辛苦,也硬著頭皮,支撐下去。”

抗日戰爭勝利後,曹文錦協助父親先後在廣州、天津、福州、青島等地,並親自在香港創立了分公司,事業欣欣向榮。遺憾的是,1948年底,上海再次天下大亂。曹文錦此時已成熟起來,他預見到形勢將會更加危機,於是在國民黨借經濟整頓大肆斂財的白色恐怖下,冒著被槍斃的危險將部分資金撤離上海,轉往香港。

“父親知道此事,嚇得臉色蒼白,他擔心地說:‘這可不得了,讓人家知道,是要殺頭的啊!’我年輕氣盛,競滿不在乎地說:‘事情是我辦的,要槍斃,也是槍斃我。”情勢更加嚴重後,剛剛新婚的他將父母轉移到香港,自己則和妻子留在國內。1949年解放前夕,曹文錦去香港時,因為做了局勢穩定後還要回來的打算,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帶,就隻身前往了。他說:“我覺得無論哪個政權,都不能沒有貿易,不能沒有運輸,我相信共產黨也不會例外。”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計劃將完全落空。

曹文錦落腳時,香港已經成了一個亂哄哄的亂民營。國內許多地主鄉紳、富商巨賈和國民黨的殘兵敗將紛紛一湧而入,給香港帶來了災難性的影響,衣食住行都成了問題,因為此前在香港已有生意,而且冒險轉移出來了10萬美金。所以,曹家相對比較幸運,但最初幾年,依然是在生死線上掙扎。特別是家族、家族親戚以及國內分公司的部分職員逃到香港,住進家中後,日子更是過得膽戰心驚。

眼看要坐吃山空後,曹文錦決定恢復生意。他看到房地產生意的前景,但鑑於上海家產全被沒收的教訓,不敢涉足。想來想去之後,決定還是做進出口貿易。並寫信給天津分司。“問問在既無資金,又無人員的情況下,有什麼生意可做?”

當時,因為臺灣的經濟封鎖,國內的土特產運不出來,而急需的汽油,橡膠等化工產品又運不進去。於是,政府特意在山東石島開放了一個外貿小港口,希望得到這些東西。天津公司因此建議曹文錦,找些化工產品到石島去交換國內的豬鬃、桐油、大豆等土特產。

曹文錦湊錢合租了一條小型輪船,去到日本,找到銷售土特產的渠道,同時,還得到不少戰後遺留的鋼材、化工產品,開始和國內做起了以物易物的生意。“冒著很大風險,首先必須把土特產賣出去,而且水運風險很大。從香港到石島,再到日本,再轉回香港,來回一趟要3個月左右。船上既不能隨便通訊,又無電話。小輪船一離港,我和夥計的家眷,就望眼欲穿等著他們回來。”他回憶說。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後,一些西方國家對中國全面禁運,國內對這些物資的需求更加巨大,曹文錦在內地政府的要求下,通過繞道澳門,源源不斷地將鋼材、藥品、汽油等產品送到了國內。

此間,他還與人合作,花40萬港元買了一艘載重1200噸,建造於1908年的舊貨輪,成立大南輪船公司,由此開始了航運業發展。並通過大量的學習,對貨輪的結構及性能等等了解得清清楚楚。

大南公司成立不久,曹文錦開始籌備借款再買一條貨輪。這也讓他受夠了“洋氣”。他說:“當時,銀行的外國人,根本就瞧不起我們香港的船東。他們規定,香港船東若要借款,必須通過外國船務公司。

現在想起來,洋人當年那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樣子,我便耿耿於懷。”後來,不願受氣的曹文錦自己湊錢買了第二艘舊貨輪。之後,大南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很快,遭到了惡運。

首先是先前購買的舊船觸到國民黨佈下的水雷,被炸沉海底,而且沒有得到一點賠償。緊接著,國內的“三反五反”運動,又讓大陸的分公司全部成了被反的對象,各分公司經理紛紛向曹文錦求救。

“那段日子,我每天早上,一打開電報機,看到的電報都是‘我要死了,快匯錢來救我、’‘再不匯錢來,我們就沒命了……”曹文錦回憶:“當時真是痛苦極了,分公司的部屬有難,我不能不管。可是一下子要拿出那麼多錢,我也沒辦法呀。”最終,這場運動幾乎反掉了曹文錦在此期間賺到的所有的錢。

“國內的生意,無論如何是不能再做了。可是不跟國內做貿易,又去做什麼呢?”曹文錦再次面臨著巨大考驗。但考驗還不止於此。因為向大陸運輸了物資,大南公司還被美國列入了黑名單:不準進入美國港口;不能使用美國生產的石油、潤滑油及其它所需物品;不能與美國公司做生意;而且不能以美金結算生意。公司在銀行的美金存款全被凍結,還嚴重影響到與其他國家開展生意。

無奈之下,曹文錦利用馬來西亞婆羅洲大興土木,但缺少石頭的機會,做起了石頭運輸。石頭本身就沒什麼價值,運石頭的利潤就可想而知。這種艱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1962年,曹文錦向美國政府提出刪除黑名單的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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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紅拜會萬邦集團資深董事長曹文錦先生

航運鉅子

1962年前後,香港船東幾乎都只有舊船,而且經常出毛病,年年都要翻修,修完後又要請驗船師驗船,耗資頗巨。於是,大家都動了造新船的念頭。

首先是董浩雲先生在香港船東中建造了第一條新船,曹文錦雖然年輕,但也緊隨其後。因業務關係,曹文錦與日本日立船廠及山下汽船公司建立了良好關係。期間,日立船廠和山下汽船分別派往香港的代表森岡和粟林二郎常對曹文錦說:你總是做舊船,怎麼做得起來呢?森岡更提出了由自己向董事會打報告,幫助曹文錦以分期付款方式造船的計劃。

之後,森岡在給董事會的報告中寫到:“曹先生雖然沒有錢,但他很努力。若現在能幫幫他,將來曹先生站起來後,將會是日立造船很好的長期客戶。”幾經轉折後,董事會批准了分期付款的報告,但有兩個條件,一是要交兩成的定金,另外,要把新船長期租給日本客戶,以保障能按時分期償還造船費用。

這是相當優惠的條件,但曹文錦依然不能輕鬆完成交易。兩成定金他沒有,新船的租約也沒有。為此,他首先在日本住了1個多月,每天都去山下汽船,請他們租用新船。“我對山下的代表說:‘老兄,你就幫幫忙,租5年吧。這樣,日立船廠就可以為我們造條新船了’。”山船接受建議後。他又找到日立船廠,請他們允許將積欠的修理費在5年後分期付清,然後用這筆應付的修理費支付造定金。

結果,日立同意了要求,同時開出新條款:8成分期付款,除新船抵押外,需再由一家可靠及可接受的銀行提供兩成的銀行擔保。一般情況下,銀行擔保必須有東西抵押。而此時的曹文錦,已沒有什麼東西抵押了。於是,他找到盤谷銀行董事長陳弼臣先生。陳弼臣思考良久,答應了他的請求:“他說:‘我做生意是看人的,你籤個字吧,抵押品我不要了,你個人擔保就行。”曹文錦回憶。

資金和租約解決後,曹文錦依然如履薄冰。因為造新船還是頭一遭,對簽約及技術問題缺乏經驗。於是,他又在日本多住了一個多月,天天和有關部門洽談。“總擔心一步走錯,全盤皆輸,患得患失心情很沉重。等一切辦妥,我也生了胃病,去醫院療養。”

曹文錦回憶說,那是20年來,他第一次因為生病而強迫自己休息了兩個星期。通過精心謹慎的運作,曹文錦終於在沒有資金,沒有其他任何抵押品,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造成了第一條新船,併成為香港船東中完成新船建造的第二人。他把這條船命名為DONA NANCY,DONA拉丁文是太太的意思,而NANCY則是他母親的名字。當時,這條新船的造價高達300萬美元左右,載重量為12000噸。他闖出的這條建造新船的路子,也給沒有經驗、沒有資金的其他香港同行提供了借鑑。著名船王包玉剛先生還常常對人說:“只要看曹文錦的路怎麼走,你就怎麼走。”後來,包玉剛成為香港第三家造新船的船東。香港船東造新船的時代也就這樣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此間,曹文錦還購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艘油輪。當時,他看好瑞典一家公司準備出售的一條中型油輪,親自到去找大老闆講價。

“從早上9點等到中午12時,許久老闆才出來,人挺豪爽,一坐下來便向我道歉,邀請我共進午餐。他一直不提價錢的事。開始我也不便提出,直到飲咖啡時,要告辭了,才忍不住說:‘能不能再便宜一點。他聽後,哈哈大笑:‘你很有耐心,不遠千里而來,從上午9時一直等到現在,才提出這要求。我很佩服,好吧,我把船價減低5000鎊,減到245000鎊。’”曹文錦說:“我簡直喜出望外,立即答應買下油輪。”

60年代初的5000英鎊相當於那時的8萬港幣,可以在香港購買4套1500尺單位的住房。我確實沒白跑。”更讓他感慨的是,1978年,當自己已是有名的航運鉅子時,這位當年他眼中的航運鉅子(瑞典老闆)卻破產了。

1965年,大南公司的合作伙伴,呂建康先生之子呂政範從西方學習造船業歸來,進入公司工作後,覺得大南的作風較為保守,便對父親說:大南公司發展不了,沒有前途,還是把公司分開吧。“

曹文錦回憶說:“呂先生學的是西方先進的造船技術,生活和工作作風及管理認識的構思,相當現代化。他的許多看法,從理論上講是對的,但是他年輕有為,沒有耐性等待去逐步改革,難以與一般教育水平較低的,靠自學出身的老職員相處。”

因此,他接受了這個建議。於1966年,帶領原大南公司的老職員,創辦了萬邦航運公司。此後,萬邦在曹文錦的帶領下迅速成為香港航運界的重要力量和世界航運界的生力軍。

1972年,曹文錦將萬邦航運在香港股市上市,利用集資快速擴大了萬邦船隊,並將航運生意做向世界各地。70年代後期,曹文錦預感航運業將面臨巨大危機,做出趕快賣船的重要決策,幾年之中,將船隊從30艘減低到15艘,80年代中期的世界航運大災難後期,曹文錦又果斷利用低迷過後船價低廉的時機,連續購進多條巨輪,在世界各個主要港口城市開設了分支。並於1992年,將萬邦在香港的航運公司分成兩部分:香港萬邦和新加坡萬邦。

當時,萬邦已成為擁有50艘船,載重量200多萬噸的航運集團。曹文錦也成為世界著名的航運企業家,並分別於1999年被評為亞洲航運風雲人物;於2001年,獲得美國康奈狄克海事獎,這也是亞洲人第一次獲得此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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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發展

1958年,曹文錦開始與馬來西亞結緣。當時,他幾次出資給一個朋友在馬來西亞開設了紡織工廠,難以為繼後,這位朋友將紡織廠交給了他。到馬來西亞後,他才知道朋友為什麼做不下去。廠房是簡易的工棚;織布機全是二手貨;400多名工人也全是生手。辦公室、廁所甚至床上,隨時都有蛇、蜈蚣大駕光臨。曹文錦想到,這畢竟是有廠房、有機器、有工人的紡織廠,於是返回香港,從內地難民中招聘了140名經驗豐富的紡織工人,雄心勃勃地要讓紡織廠起死回生。

經過一番艱難的拼搏之後,曹文錦的紡織廠日益壯大。規模最大時,僱傭員工數千人,並長期為馬來西亞及新加坡航空公司女服務員提供了制服。馬來西亞所有的紡織廠裡,也幾乎都有他工廠出身的學生,擔任技術主管以上的職務。

發展紡織業的同時,曹文錦還為馬來西亞航運事業積極貢獻,成就卓越。首先是應政府邀請,與郭鶴年等股東一起出資,和馬來西亞政府聯合成立了馬來西亞國際航運公司。之後,又受政府委託,再次與郭鶴年合作,並邀請日本住友共同出資50%股份,與馬來西亞政府合作在柔佛州興建了一個佔地300多英畝,可維修世界上最大船隻的造船廠,並在後期,代表私方購買了政府所持有的船廠股份。

為給馬來西亞航運事業的長期發展打下基礎,曹文錦當時向馬來西亞政府提出了3個問題:第一,有沒有完整的海事法?第二,有沒有培訓海員的學校?第三,航運稅例是否鼓勵航運事業的發展?並親手幫助解決了第一和第二個問題:起草了海事法,並獲得馬來西亞國會以英文方式通過:捐助了馬幣25萬元作為開辦費,建成了日後東南亞設施最完善的海事訓練學校——馬六甲海事學校。

到20世紀90年代末期,馬國航運已成為大型綜合性航運企業,自有資金達到10多億美元。造船工程公司也成為東南亞最大,且可修理50萬噸最大型油輪的船廠。此間,曹文錦也從公司成立就擔任兩家公司副董事長職位,直到90年代末期才離職。紡織與航運外,曹文錦還在馬來西亞投資地產,建了以29層的“萬邦”馬來西亞總部大樓為代表的一批項目。而馬來西亞之外,他也同樣在加速萬邦業務的多元化,跨國化發展。

1984年,曹文錦與李嘉誠先生、鄭裕彤先生、李兆基先生等香港實業家聯合成立了新加坡新達城市發展有限公司,並被推舉為董事長,負責落實新加坡國際會議展覽中心項目。該項目由曹文錦的大兒子曹慰祖先生負責選址及設計。父子二人,一個設計,一個製造,一起為新加坡留下了一座不朽的建築。

投資總額約為15億美元的新加坡國際會議展覽中心,是一個面積超過500萬平方尺的龐大建築物,將近10年才建成。曹文錦說:“我一生創立及經營事業不少,對獨資、朋友合夥及與政府合資企業也有不少經歷,但與香港最成功的地產商,在平均股權合夥之下,以不是做地產為主的我,去擔任如此大集團的董事長,實在是一件挑戰之事。”事買證明,他出色地完成了使命。1996年底,世貿組織經在各地考察後,最終選用新加坡國際會議展覽中心作為世貿組織成立後第一次在亞洲舉行會議的場址,獲得好評如潮。

1986年,曹文錦還應邀拯救了泰國政府的國際船務公司。當時,國際船務瀕臨破產,如果宣佈破產,將傷及泰國政府公信力。負責此事的財政部司長,打電話找到曹文錦幫忙,一直從香港追到美國。

“他在電話里語氣很委婉,但每句話都擲地有聲。他說:老兄,當前我們情況很緊急,你是亞洲很有資歷的航運企業家,你一定要幫這個忙。你有很多生意在泰國,如果幫了我們這個忙的話,我們會感激的。你明白嗎?”曹文錦回憶說:“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如果不幫這個忙的話,將來他們就很難在其他方面支持我了。”

曹文錦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並將其交給二兒子曹慰德先生具體負責。沒想到,曹慰德接手後,兩年內就讓其復甦。並於1994年在泰國曼谷正式上市,一手將其發展成為泰國唯一的綜合性航運運輸集團,在激烈競爭的世界航運界,佔有了一席之地。

曹文錦始終不忘自己身為炎黃子孫的身份和使命。1978年,他就帶著滿腔昀熱情回國投資。雖因當時環境所致,只與上海愛建公司合資,在徐家彙投資興建了一幢大廈,但這卻是一個很大的突破。“總算是打破了不在大陸投資不動產的禁忌。”他回憶說。

曹文錦說:“許多年來,我一直在考慮如何與大陸做生意,對我而言,在大陸做生意,賺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什麼樣的投資,才有意義,才對中國的發展、幫助是最大的。”考慮很久後,他覺得大陸最缺乏的是專業人才和管理人才。於是,1992年把萬邦集團航運及其他有關工業業務,全部傳給了二兒子曹慰德獨立經營後。他自己專門在香港負責開展大陸業務,採取長線投資的政策,培訓人才,同時發展萬邦在各地的投資及創辦工廠、運輸及地產等業務。

1993年底,曹文錦與多家機構合組了大亞工業發展公司,並親任董事長,將上海及山東作為重點,主要發展貨運、食品及建材工業和房地產業務。目前,已經取得顯著的成績。

曹文錦說:儘管世界上的人類,有不同的文化及種族,但都有衣食住行4大基本要求。“所以凡是與衣食住行有關的行業,我就很有興趣參與。”透過對衣食住行的投資,曹文錦在航運之外再造了輝煌。

到20世紀90年代末期,他已同時在世界各地經營著水泥、紡織、植物油精煉廠、榨油廠、種植園、西藥銷售、飯店及房地產發展等業務,事業版圖跨越亞洲、歐美各地,成為華人工商界的巨擘級企業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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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秘訣

讓人欽佩的是,在一生的商業生涯中,曹文錦從來沒有遇到過財政上的危機。這也是他在成就偉業之外,創造的又一個奇蹟。

談到成功經驗,曹文錦說,這不是能簡單說清楚的,但有兩點可以肯定:一是在財政方面採取審慎態度,從不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二是量體裁衣,量力而為,從不向銀行大量借款。

“分散投資,分散風險”是曹文錦經商的一貫作風。總是一有機會就向其他方面發展。他說:“航運業是個高度週期性的行業,如果能掌握到這個週期,雖會在航運低潮時有所損失,但在其他的行業卻可能盈利,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又怎麼會發生財政危機呢?”

曹文錦很少向銀行借款。這一點與他曾在銀行當職員的經歷有關。他說:“有些債主被逼得傾家蕩產,跳樓自殺。所以,我從不願意向銀行借款。”曹文錦覺得銀行借款,就如晴天借你雨傘,到了下雨天,他就要把傘收回去。所以,他一向的原則是,對每一項投資,都保持8成自有資金和2成借款的比例。有時遇到大的投資項目,個人財力有限時,他就和其他商家聯手去做,但絕不冒險。

曹文錦的投資能取得成功,除上述兩個原因外,還有一點,就是他辦事一向採取低調,不去出風頭,不去爭第一的原則。他說:“中國人有句俗話:槍打出頭鳥,出風頭,爭第一都是危險的事。特別是在其他國家投資辦廠,更是要穩健,謹慎,採取低調姿態,不能喧賓奪主。這樣,當地的朋友,才會尊重你,幫助你,願意跟你合作。”

對於事業發展,曹文錦的哲學是加強管理、培植人才,防止衝突,準備應變,長遠打算,勤於觀察,深入學習,量力而行,穩步前進。同時,他還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放有一張條:“貪是失敗之本。”

曹文錦說,“生意”是產生“意識、意見”,有了好的主意、意識才有意見。他認為、做生意,除了資本之外,還要有專業知識,懂得市場動態、人事關係。做到這一切,要記得施行8個字:閱讀(Read)、相晤(Meet)、觀察(Observe)、深思(Think)。多閱讀各地資料、新聞、雜誌,廣求多方知識,開闊個人視野,儘可能安排些時間,多參與公眾活動,多交些朋友(不是酒肉朋友)。同時,要仔細觀察及深思,把自己的經驗、學識、資料,作出有效的應用,得出自己的結論。他說:“中國的俗語‘事不關己,己不勞心’這就是說,漠不關心的人,學不到知識,得不到經驗。做生意,不能坐在辦公室裡,自高自大,閉門造車。凡事應採取主動,以達到自己的目標。”

他特別強調:“被動是做不成生意的。”

曹文錦也有讓自己感到遺憾的地方。“我也不得不承認。我確實是失去了很多賺錢機會。20世紀80年代,我在香港經營的遠東水泥與羅康瑞先生合夥,每年都有50萬噸水泥銷在香港。憑水泥的銷量,就可以瞭解香港地產需求情況。而我明知在香港做房地產,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一想到當年家裡不動產一夜間化為烏有的事實。便打定主意,不願在香港發展不動產,從而失去了大好良機。”他說“這不能不算是我的一個失策呢!”

曹文錦是香港船東中最重視人才,也將人才工作做得最好的人之一。1970年初,就率先實行了航運行政人才培訓計劃。為幫助中國培養航運人才,他還先後在國內成立了海員再培訓班,在青島遠洋學院、上海交大設立獎學金,求取和培養優秀人才。1992年之後,他把上海交通大學一分校部分,重新裝修,自己編制教材,開展培訓。

曹文錦說:“航運事業是最繁重複雜、有風險的行業,經營者要有廣闊的知識層面。除了有專業知識及掌握市場船隻供求狀況外,還要了解世界各國的政治動態、氣候的變化、經濟發展及法律。他認為,做航運事業者,必須要有果斷、勇氣、勤力的個性也要是一個全面性的企業管理人才。1996年,新加坡總理吳作棟先生請曹文錦到辦公室共進午餐,向他徵求發展新加坡航運事業的意見。席間,談到對航運事業者的看法,曹文錦說:“做航運生意的人,唯一可取之處,便是有能力經營全面行業,能達到“學而優則仕”,即有能力成功地擔任航運事業的人,就有資格擔任地方首長或一國總理。“吳總理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因為他在出任總理前,是擔任海皇航運公司(新加坡最大的國營船公司)總裁。他反問我,”董建華先生被選為香港特區行政長官的成功機會如何?”曹文錦回憶說。

賢達人生

馬來西亞元首每年都要給對馬來西亞貢獻大的官員、臣民依序授予“敦”、“丹斯里”或由當地蘇丹封的“拿督”、“太平紳士”等榮譽稱號和勳章。“丹斯里”勳章一般只授給對國家有貢獻的本國大臣。但1973年,元首卻把“丹斯里”的榮譽授給曹文錦這個“外國人”。

當時,這在馬來西亞是很少有的事。許多人都認為,他獲此殊榮,是因經濟上的貢獻。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由於兩件鮮為人知的大事。

第一件是有關國際關係的政治問題。1970年左右,為打破西方國家對中國的經濟和政治封鎖,周恩來總理多次出訪東盟國家,準備跟東盟各國建交,馬來西亞也是其中之一。馬來西亞當時有40%以上人口是中國人,其中很大部份人是既無中國護照,又無馬來西亞護照,卻有馬來西亞居留權的中國人。於是,對這批人享有保護和約制權成了馬來西亞最關心的問題。而且,雙方始終談不出結果來。後來,馬來西亞時任首相找到曹文錦說:這件事你得努力一下,要幫助把我們的意思傳遞過去,並希望闡清立場。曹文錦說:“作為炎黃子孫,我責無旁貸,作為大馬人民的朋友及客人,我更義不容辭。”於是,他爽快的答應下來,並立即返回香港找到《大公報》的費彝民先生,協助傳達了大馬政府的意思。兩星期後,周總理對此作出了積極回應,並正式發表了講話。不久,中馬建交的願望,成為了事實。

另一件則是為了馬來西亞的民生問題。也是20世紀70年代中的一年,是年,全球大米欠收。當時的馬來西亞首相也找到曹文錦,希望幫忙在一月內買到10萬噸大米。曹文錦又向費彝民先生求助。在周總理的親自關心下,10萬噸大米很快順利地運到大馬,解決了他們燃眉之急。

馬來西亞之外,曹文錦對泰國、新加坡等國家的貢獻也頗多,但他最關心,最投入的還是祖國航運事業的發展,人才的培養,特別是香港航運事業的發展和國際航運中心的建設。

早在1955年,30歲的曹文錦就提出了成立香港船東會的提議,於1957年正式成立了香港船東會。之後,又發起成立了香港航運界聯誼會。如今,香港船東已由過去的微不足道發展至佔全球散貨船船噸1/3,成為全球十大獨立船東之一的地位。香港船東會也有多個會員躋身世界獨立船東和船舶管理公司前列。曹文錦還在將近80高齡之際,第一次擔任了該會主席職位,並在此間整頓會務,培養新人,加強與世界各地,特別是內地的聯繫,貢獻頗多。

曹文錦對香港國際航運中心的建設不遺餘力,他至今擔任香港港口與航運局航運委員會主席。10多年前,他就曾說:“雖然我年過古稀,體力不如年輕人,但也要想辦法完成心願,為香港航運業打好一個基礎,作出長久的貢獻。我要重點攻克的這個題目就是,如何能使香港成為既實際又完整的世界級航運中心。”10多年過去了,他最愛在各種場合探討的話題,依然是香港的國際航運中心地位。

對於捐助社會福利,曹文錦也不甘落後,而且採取務實的做法,既出錢,也出力。他按照家慈的心願,設立了新加坡曹氏基金會,創辦了為老年人而設的流動醫療所,弘揚愛老精神。而且派遣自己的大女兒曹慰萱親自管理。在國內,他大量捐助的教育等事業,也委派有專人監督,執行。所開展的捐助活動,絕大部分也都是長期性,而不是一次捐助現金而已。他希望通過積極參與管理與運作,使這些捐助活動的效益,具有長久性和有所建樹。

多年來,曹文錦先後擔任過香港特區第一屆政府推選委員會委員、勞氏船級社東亞委員會主席、法國國際驗船協會亞洲澳洲區委員會主席、日本驗船協會香港委員會主席、新加坡經濟發展局顧問、塞浦路斯共和國駐港名譽理事、上海交通大學名譽航運顧問教授、青島遠洋船員學院高級顧問、威海市經濟顧問、青島市經濟顧問等職務,並被大連等城市授予榮譽市民稱號。

曹文錦不但事業有成,而且生活十分幸福,家庭美滿。晚年後,更後繼有人,有子為榮。長子曹慰祖從哈佛大學建築系畢業時,得到了全美國大學在兩年中成績最優秀的學生獎,之後被貝聿銘先生聘用,現已獨立在紐約設立了設計事務所,成為美國成功年輕建築師之一。

次子曹慰德則是萬邦集團最適合,最得力的接班人。他曾在密芝根大學取得造船學士和工業管理碩士學位,剛20歲就畢業回港,現已成為萬邦的第二代領導人核心。長女曹慰萱,小女兒曹慰親,雖未參加萬邦集團的業務,但也在各自領域取得滿意的成就。

曹文錦刻苦工作的作風像他的航運業成就一樣聞名。幾十年來,如果不在外面出差奔波,他都是從早上9點一直上班到晚上8點,下班後又參加社交活動,10點左右才返回家中整理文件,閱讀書報雜誌,不到凌晨一、二點不睡覺。星期六全日辦公,星期日上午辦公,腦袋裡完全沒有休假放假的打算。

至今,他的這種習慣依然不改。

1998年,曹文錦將自己的經歷寫成薄薄的一本回憶錄,以極其簡單的形式出版。在自作的序言中,他寫到:“在我的一生,有過不少驚險的經歷,事後回憶,可以說是多姿多彩,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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